第二十五章 拓远大使 · 第二十六章 做起来好难

　　第二十五章、拓远大使
　　
　　那天分享会后，易平把尖嘴学弟、孔茜还有罗文和凤留了下来。
　　原来，会后，谢冰找到了易平，一定要做罗文的下线。可人是孔茜带到分享会场的，易平有些为难。
　　考虑再三，易平决定：让罗文做孔茜的下线，然后再把谢冰挂在罗文的名下。
　　“这样，就我亏点，直接下线变成了四级下线，你们都没亏。”易平笑着说。
　　“这个美女刚才听得也特别入神。看来也很认同我们的这项事业。罗文，就跟你做吧。”易平看着凤，笑着说。
　　凤看着易平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是白眼，又似乎是调皮。
　　这以后，凤的电话又多了起来，但电话内容不再是无尽的愁绪和感慨，更多的是交流关于发展下线和产品销售情况的内容，一种热烈支配着凤，罗文感受到了凤身上的那种狂热。
　　两个月后，一场更大规模的分享会就要到来——拓远大使颜晓萍要来了。
　　拓远大使是公司整个传销链条的塔尖，代表着公司的最高级别，拓远国际有限公司成立以来就出过三个大使，颜晓萍是其中一个新晋的大使。她能来，是所有低层经销商们的莫大荣耀。
　　颜晓萍到的是相邻的清流县，车程不过两个小时，易平和林华商量过后，决定包一辆大巴过去。
　　“想去的报名，车费、餐费实行AA制，当天过去当晚回来。”易平说。
　　名额有限，想去的人太多，易平和林华选定了团队里的一些骨干人员同车前往。
　　尖嘴学弟和孔茜两人只能去一个，最终决定由孔茜去。罗文强力推荐了谢冰。至于罗文自己，本来意愿并不高，易平指定要去的。
　　一上车，发现同车的有许多熟面孔，上回分享会的毛爽、悦儿等人都在。车到城关时，最后上来的是凤。
　　由于是罗文的上线，所以孔茜特意坐在罗文的身边。人多，两人座坐了三人，罗文感觉孔茜的肉贴着他的肉，孔茜身上带着淡香的体味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他赶紧看向车窗外，路边的树一排排地掠过，期间不时会跳出那天孔茜在浴室里擦拭的动作以及清澈如水的眼睛。前排坐着的是凤，风从微启的窗玻璃边钻进来，撩动她的一两根发丝轻轻地拂在鼻尖，有一种朦胧的唯美，于是罗文的心渐渐地静下来，融入车窗外朦胧的暮色中。
　　车到半路的时候，孔茜说是要去方便，停下来一回。重新上车后，她就挤到了谢冰的身边，这一路上两人头挨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像是一对情侣。
　　到清远县城时，已是晚上六点左右。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天黑得快，清远县城华灯一片。
　　和清远的上线联系过后，知道大使四点多就已经到了，现在住在宾馆里，已经用过晚餐。晚上的分享会七点半在城关电影院准时开始。
　　匆匆用过晚饭，赶到电影院时已过七点。清远县的组织人员很客气地引领大家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附近三四个县的传销团队都有人来，大家入座后便互相客气地打着招呼。都是同路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几句，彼此便没有了隔阂，一下子气氛便热烈起来。
　　林华和易平还在门口站着，等待大使的到来。
　　不久，一个身材娇小、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从电影院的侧门走了进来。罗文看见易平、林华迎上前去，似乎在说些什么，后来便是开怀大笑的样子。
　　主持一男一女，男的丰神俊逸，女的亭亭玉立，看着特别养眼。
　　旁边有认识的就介绍说，这是一对情侣档，目前清远县做得最好的就是他们两个了，拥有六七百人的网络，每个月的业绩都在二三十万上下，上个月他们两人的工资达到了一万多元。
　　首先是放映影片，这是一个讲述拓远公司发展史的宣传片。片末，除颜晓萍之外的两个大使都出来讲了话。
　　“颜大使是新晋的，还来不及录。”旁边有人说。
　　其中一个大使出来时，孔茜一下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看她。这个大使嘴有点歪，说话还结巴，最后“耶”了一下，还要把两指张成剪刀状往脸上横戳，看着像是要插到自己鼻孔了。
　　“就这样也能成大使啊！看来我们都有希望的。”孔茜边笑边说。
　　旁边的谢冰没有笑，凤也没有笑。他们都看得很认真。
　　接下来是团队骨干的分享。罗文觉得有些尿急，就起身上了厕所。
　　在男女厕所的转角处，罗文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是一股奇异的体香，这香气与任何的香水全无关系，它幽幽地在暗色里开放，如同含苞的花。这香如兰花一样清幽，时有时无，时淡时浓，时远时近。罗文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带着这样的一股香气消失在女厕所的门口，一时便有些恍惚，那夜静卧在船舱底部的场景又在眼前影影绰绰地浮现。
　　罗文一时忘了要进厕所，呆呆地站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要等待什么。
　　直到从女厕所里走出凤和孔茜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装着同路的样子和她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走进影院。
　　在座位上坐下后，罗文才记起，自己的尿还没有拉。
　　当颜晓萍出现在台上时，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颜晓萍的讲话亲切幽默，一下子点燃了全场。
　　“大家知道，我们公司是一个面向国际市场的大公司，我们有个响亮的口号，那就是：Uni-Bond，这个英文，男的读起来就是‘用力抱’嘛，女的读起来就是‘由你抱’嘛！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嘛，我们是最讲究合作的团队嘛……”
　　成功人士的光环笼罩着大家，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澍湃的情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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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男女主持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们一定会成功！会成功！”台下此起彼落地呼应着“成功！”“成功！”时，清远县城的小影院的房顶已经要被掀翻了。
　　罗文又一次看到凤盈眶的泪。
　　回去的路上，车把夜色一段段地扔在后头。但人们的激情并没有扔掉。易平吹起了口哨。没想到易平的口哨声是那样地好听，从《昨夜星辰》开始，连着《往事随风》、《南屏晚钟》……一直到《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大家的情绪都被他给带动起来了。整辆车里都是悠扬的歌。
　　这是一群幸福的疯子。
　　只有罗文没唱。这一路上，罗文微闭着眼，眼前净是女厕所门口那个婀娜的身影，似乎还裹着一层淡淡的、兰花一般的清香……
　　
　　第二十六章、做起来好难
　　
　　见完拓远大使回来之后，谢冰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晚上一直睡不着，我把所有的笔记又都整理了一遍。那些人真棒，在台上讲得那么好。我希望有一天能跟他们一样。”坐在田埂上，谢冰告诉罗文，“现在我早上不到六点就会醒来，醒来就在想这一天要做些什么。我在起床前，躺在床上就把一天的规划都想好了。我有个笔记本，每天的规划都要写下来，然后对照着去做。”
　　“你说奇怪么？我一点都不困，每天都觉得特别有精神。”谢冰很高兴地说。
　　周六早上刚刚六点半，谢冰就打来了电话，要罗文陪他一起去“跟进”一个发展对象。“跟进”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术语，按罗文的理解：就是有了发展对象之后就要咬住不放死缠烂打的意思。
　　谢冰的家在南屯，离屏北中学有两公里多。骑车过来，费尽了周折，才打听到了谢冰的家。
　　谢冰家是单层的砖瓦房，外墙还没粉刷，风雨和岁月在上面留下斑斑驳驳的绿苔。屋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进屋好半天，眼睛才适应过来。
　　罗文进屋时，谢冰的爹正扛了锄头要下地干活，见了罗文客气地点点头。灶角下坐着正搓麻绳的是谢冰的娘。
　　谢冰他爹停下来递过一根烟，木讷地笑笑，罗文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抽烟。他娘用左手撑着艰难地起身，拉出一张椅子要罗文坐下。
　　“我娘腰不好，起来很吃力。”谢冰说。
　　谢冰他娘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手扶着灶沿想要去倒水，被谢冰拦住了。谢冰说：“我们出去走走，中午不回来。”
　　谢冰说，他是家里最小的，姐姐们都出嫁了，哥哥和嫂子搬到新房子住了，就剩下他和爹娘住在老屋里。老屋建了有二三十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倒，还能住。
　　“我爹和我娘都听我的。他们很少问我做什么。”谢冰说。
　　两人在一处田埂坐下。周围的一片荒田上长满杂草，枯黄的根茎贴着干裂的地面爬伸，风吹过，有一阵冷意直往衣领处灌。
　　“卖东西还是最难的。太贵。那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东西。”谢冰说，“要是我们生在有钱人家就好了，这样认识的人也都是有钱人。有钱人总不会在乎这一点点钱吧？”
　　“有钱人也小气。”罗文笑着说，“但是不卖不行，初级经销商就靠卖产品赚些钱。高级经销商，哪怕你是经理了，拥有了庞大的网络，你也得卖啊！不卖就不能享受下线业绩的抽成。像清远县那对在台上主持的夫妇，据说团队业绩都几十万了，但个人的业绩要是不超过三千元就没法享受一万多的抽成。”
　　“真到那地步了，我们可以把货囤着自己用啊。划得来。”谢冰眼睛忽然亮了。
　　罗文笑了。
　　谢冰要跟进的对象是一个女生。见了面，罗文就依稀有些印象：这女孩应该是谢冰的同学，但初二只读了半个学期就缀学了。
　　女孩很漂亮，高高挑挑的个子，白白净净的，很清纯的样子。见了罗文和谢冰，女孩很羞怯地一笑，看着罗文很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师”。
　　这是一家小吃店。早上时候，没什么客人。罗文和谢冰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女孩仍然拘谨地站在一旁。谢冰告诉过罗文，这是女孩父母开的店，女孩缀学后就在店里帮忙。
　　“小倩，怎么不坐下。老师又没罚站你。”谢冰笑着说，想缓解一下女孩紧张的心情。
　　小倩坐下后，还是不说话。
　　“平时很忙吧？”罗文笑着说，“得让你妈开工资，有你帮忙，连服务员也省了。”
　　“不忙，客人也不多。”小倩笑了。
　　这女孩笑起来特别好看，干干净净的，罗文那一瞬间想起了海神岛上那个一身纯白、有着瓷娃娃一样肌肤的女孩。
　　“闲着的话，跟我们一起做吧。你听说过传销吗？不要店面，在家也可以卖东西赚钱。”谢冰赶紧说，“不影响你开店的，有空时候做做就行了。”
　　“而且，你开店，每天有很多客人，这些人都可以成为你的顾客和发展对象。”谢冰又补充了一句。
　　小倩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看了罗文一眼，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
　　罗文想：谢冰急了一点。沟通，是需要铺垫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在不知不觉中消除对方的疑虑并解除对方的防范心理。
　　后来，从里屋出来了一个沉着脸的中年妇女，一看就能猜出是小倩的妈。小倩的妈估计早就认识谢冰，她冷冷地看了谢冰一眼，对小倩说：“小倩，进来一下，帮一下忙。”说完，就又钻进里屋了。
　　小倩连忙起身，抱歉地向两人笑笑，就走进去了。
　　两人被晾在那边，觉得特别无趣。
　　“我们也走吧。”干坐了片刻，谢冰说。
　　送谢冰回家的路上，谢冰告诉罗文：小倩的爹娘由于前两年投资砖厂亏本，欠了一屁股的债，店里的收入还不够还上利息。
　　“她爸她妈满眼都是钱，硬要小倩嫁给一个在日本留学的男人。那个男人都快三十了，矮矮胖胖的，像个冬瓜似的……”谢冰说。
　　“站在小倩面前，都矮她半个头……”谢冰又说。
　　“你喜欢她？”罗文冷不丁问了一句。
　　谢冰不说话了。
　　“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和罗文告别时，谢冰这样说。
　　这话说得罗文有些心疼。
　　严格来说，谢冰还没入会，还不是正式的经销商。因为他还没交钱。
　　罗文心想：要找个机会跟易平好好谈谈，先帮他登记了，等他把产品卖了再交钱；或者干脆自己想办法帮他交了。估计，谢冰是很难向他爹娘开口要那几百元钱的。
　　回学校的路上，罗文忽然想起娘前天曾经说过：洋坪村二表叔家的一个孩子，都上三年级了，还时常尿床，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都没见好。于是，他决定顺路拐到二表叔的家坐坐。
　　二表叔这几年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刚建了新房子，看上去总是满面春光的样子，说话老喜欢叉着腰，什么时候都是一付很在理的架势。
　　进了二表叔的家，二表嫂很热情地把罗文让进了里屋。二表叔也在家，正一个人在里屋边看电视边泡茶喝。
　　彼此寒暄几句，聊了一堆废话之后，罗文表明了来意。
　　“听说表弟现在还尿床，是吗？”罗文笑着说。
　　“可不是吗？都三年级了。羞死人了。”表嫂的声音很夸张。
　　“听说过健儿宝吗？韩国生产的，特别有效。我最近跟朋友刚好在做这个，前天听我娘说起表弟一直尿床，所以今天特意拐过来。”罗文说。
　　“呵，不用不用啦！其实最近已经好了很多。前两天，好像有一个星期了。”表嫂转向表叔，说，“向宁，是吧！最近都没有再尿了，估计是好了。”
　　“嗯。嗯。”表叔干咳了几声，为罗文的杯里添上茶水，说，“你爹娘最近的身体还好吧！有空要多回家看看。”
　　“米婷这一段时间电话来得常吗？还清了债还是让她早点回来的好。”表嫂也关切地说。
　　罗文“嗯”“嗯”两句，显得特别尴尬。
　　又坐一会儿，罗文起身要走，表叔表嫂客气地送到门口。
　　罗文迟疑了一下，打开两轮的后箱，把一盒健儿宝塞在表嫂的手里，说：“告诉表弟，这一盒，算是表哥的心意。试着用，说不定就有效了。反正，保健的东西对身体不会有伤害。”
　　表嫂好像变了脸色，表叔机智，赶紧往兜里掏钱，边掏还边问：“多少钱？”
　　罗文笑了：“自家亲戚，怎么说这个。都这样，我以后怎么敢上表叔家玩。”
　　于是，表叔、表嫂都笑了，表叔的笑声特别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