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怪不得呢
作品名称:生•活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1-09 22:02:28 字数:4100
陈栋梁心里琢磨着赵老驴往前走,刚到村口,忽听有人喊他。他站下来,四周看了一下,是三神经女人挎着篮子迎面走过来。
“栋梁啊,这路上心里还在琢磨事儿呀。”三神经女人僵着脸色笑着。
“三婶子,我也没有琢磨啥事儿,刚才见赵老驴一头的火气,心里在琢磨着会是谁惹了他赵老驴这样的老实人。”陈栋梁应着三神经女人,看了一眼三神经挎着的篮子,“三婶子这是去洗衣裳了。你说是谁会这样缺德,惹赵老驴这样的老实人?”
“有人惹他了?”三神经女人心里一个扑通,这么说来,赵老驴这次肝火动得不轻。老天爷呀,快点别让赵老驴这样了吧,我跟他也没有啥呀,他干啥要生这么大的火气?不该呀,他这样为我动肝动火的,我心里可过不去了。
“应该是有人惹了他赵老驴,肯定还惹得不轻。要不,他赵老驴不会这样。”陈栋梁肯定地对着三神经女人点着头说。
“这会是谁啊?真是缺了大德了。”三神经女人撇了一下嘴。
“婶子这脸咋的了?碰着哪儿了?”陈栋梁瞅着三神经女人的脸问。
“毛妮儿她爹打的。”三神经女人毫不避讳地说。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看打成啥样儿了?”陈栋梁一下子惊着了,只听说过三神经打自己的女人手特狠,以前倒没有在意过,今儿看来,三神经还真的能下得去手。
“他就不是东西的东西,经常这样的。好在三婶子习惯了,没有啥儿。”三神经女人出了口气,说,“刚才跟你娘在一块儿洗衣裳,你娘说你经常听话匣子,话匣子好听吗?跟三婶子说两句。哪天三婶子也买一个话匣子。”
陈栋梁一听三神经女人说起了话匣子,心里扑通就激动起来。自己的这个话匣子是整个村子里仅有的一个话匣子,也可以这样说,自己是这个村子里仅有的一个可以最早知道外面啥情况的人。还别说,村子里还真没有谁曾经问过自己在话匣子里都听到过啥,三神经女人今儿算是第一个问的了。此刻的陈栋梁似乎忘记了找爹这件事儿,把自己刚从话匣子里听到的新闻说给了三神经女人:“三婶子,知道吗,沿海那地方的私人都开起工厂了,好多人都去沿海那地方的工厂里出力挣钱了。话匣子里说,一个劳力一天可以挣到十二三块钱的工资。三婶子,你算一下,一天十二三块钱,一个月是多少,一年又是多少。咱在这个村子里,出力巴拉的,一年还挣不到人家一个月的多。”说到这儿,他马上打住了嘴,猛地觉得自己说的多了,自己这样说,是在告诉三神经女人自己在想着外面。女人的嘴碎,说不准哪天她与娘拉家常就会把这事儿说了出来,这可就是在给自己下套儿了。
“沿海是啥地方呀,接着说给三婶子听听。”其实,三神经女人有她自己的打算。
“沿海就是靠海的地方,我也不大清楚。话匣子里倒是经常说江浙那地方。”陈栋梁模糊地回答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得去找我爹。我爹昨个儿晚上就出去逮兔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吃早饭呢。”说完,他不好意思地转身走了。
沿海,沿海?沿海到底是啥地方啊?江浙又是啥地方?是一个村子,还是一个寨子?或者像驴堆儿集似的,是个集镇?三神经女人在心里这样嘀咕着,这个小兔崽子说了个半截话,让自己两眼一抹黑地放在心里瞎猜疑。哎,哪天逮住这小兔崽子得问清楚了。她知道自己就是站在这儿琢磨上一天,也琢磨不出沿海到底是啥地方,更琢磨不出江浙是个哪儿。干脆,哪天专门找这小兔崽子问详细了问明白了。想到这儿,她挎着篮子就往家里去了。今儿倒是咋的了,大清早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从外面回来就把自己打了一顿,赵老驴又要插手自己家里的事儿,栋梁这孩子又给自己讲了一个半截话,真是怪了。
陈栋梁出了村子不久,就远远地见爹背着夹子手里拎着两只兔子走过来了。他急走了几步迎了上去,要接爹背后的夹子。爹抬了一下胳膊,推开了栋梁伸过去的手。
“这玩意儿也不沉,你就拎着这两只兔子吧。夹子还是我来背着。”栋梁爹把手里的兔子递给了儿子,“这一宿把我折腾的,倒霉,夹子落了不少,不知咋的,今夜夹住好些地老鼠。等了一宿,就夹住这两只兔子,好在这两只兔子还够肥,要是夹住两只瘦的,这一宿就不合算了。”
“夹两只就两只呗,咋的还等到现在才回来呢?”栋梁从爹手里接过那两只兔子,有些埋怨地问爹,“我娘等你到现在连早饭还没吃呢。”
“你和嘎子也没吃?”栋梁爹一听说家人等自己吃饭了,心里不大高兴了,他盯着儿子问,“该吃就吃啊,还等我干啥?”
“我娘让我和嘎子先吃了。”栋梁见爹急了,咕哝了一下嘴,说,“我也让我娘不要等你了,我娘说我没有规矩。”
栋梁爹听说儿子吃过了,刚才拧起来的眉疙瘩一下子舒展开了。女人是自己的,儿子更是自己的,女人可以受点儿委屈,儿子不能!他看了一眼儿子,说:“你娘也是,该吃不吃,还讲啥子规矩?我看她是不饿。”
陈栋梁听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啥子。娘能不饿吗?是她在等着爹。爹这么说娘,不是爹心狠,也是在怪罪娘。只是自己在爹的心里比娘重了些,所以爹才这么在意自己。不管自己在爹的心里有多重,娘是爹的女人,他们之间的事儿做晚辈的不该去问的。
“今儿早上陪嘎子走动走动没?”栋梁爹瞅着栋梁问。
“刚才陪着他出来了,我娘说你到现在没回,打算着过来找你,我就让我娘陪着嘎子在院子里自己慢慢走几圈儿。”栋梁看着爹,说。
栋梁爹琢磨啥子似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爷儿俩有一句没一句地往家里走,忽地,栋梁跟爹说起了刚才碰到赵老驴的前后。
“这事儿呀……”栋梁爹嘬了一下嘴,说,“赵老驴有他自己的心思,别人不好说也不能说的,因为这事儿谁也说不透,也没有人抓了踪影,就是瞎猜的。不过,老古语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虽说没有人抓着啥子踪影,但人们也不会平白无故瞎猜。”
陈栋梁让爹的话给弄糊涂了,爹这是在说啥呀?
“孩子呀,赵老驴这事儿你别到处瞎说,会惹事儿的。”栋梁爹提醒儿子,“自己撞上了就撞上了,自己知道赵老驴生气犯火了就行,别逮住谁就跟谁说。”
陈栋梁更不知道爹在讲啥子了,难道说赵老驴这生气犯火还真有别的啥道道儿?这又会是啥道道儿?他瞅着爹,问:“为啥子不能跟别人说呀?他赵老驴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谁惹他欺负他都不对,也不让人说说了?咱村子里谁这么霸道啊?我还不信了,哪天我倒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讲道理?”
“你这孩子,犯犟了不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村子里没有谁惹他,也没有谁欺负他。”栋梁爹见儿子不知道深浅,急忙制止着儿子,说,“赵老驴这事儿,没有谁能说个明白,也没有谁能够说个清楚。是他自己找气儿生找火气犯。”
陈栋梁这会儿真的一塌糊涂了,还有闲着没事儿给自己找气儿生找火气犯的?赵老驴不傻呀,怎么会闲着没事儿跟自己斗火斗气呢?
“赵老驴一直看不惯三神经,更看不惯三神经打女人,心里一直跟三神经赌着气儿。你想,人家两口子的事儿跟他有啥牵扯?哎,他还偏看不惯,因为这个,他不光背后说过三神经,还当着三神经的面儿骂三神经不是个带把的爷们儿。从那以后,三神经也就抓住啥子把柄似的说赵老驴对他女人有想法,就跟他赵老驴在心里结下怨气了。至于这中间有啥子弯弯儿绕,别人也摸不着,有人说赵老驴不愿意再找女人是因为三神经女人。也有人说赵老驴就是驴脾气,看不惯心里又藏不住,他与三神经女人之间啥事儿也没有。”栋梁爹也不清楚赵老驴与三神经女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啥子事儿,也就不敢断言说他们之间有事儿或者没有事儿,“今儿他赵老驴斗气生火的,一准是三神经又打女人了。别的还真没有能值得他赵老驴生气犯火的事儿。”
爹的话说到这儿,陈栋梁一下子想起了刚才三神经女人的脸,想起了三神经女人说的话,看样子爹的话说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这可真是谁也说不清问不明的事儿。
“这样的事儿以后咱尽量别打听,能躲咱就躲,能避就避,就是碰上了,咱也把这话烂在肚子里,别因为说这样的话在别人心里落个爱扯老婆舌头。”栋梁爹有板有眼地教导着儿子,“啥事儿该说,啥事儿不该说,要在心里掂量掂量。像这种事儿,就是羊皮袜子没反正,也是狗皮膏药,沾着说是你说的了,他们有啥事儿了,追根问底就会追到你头上,你就摆不开了。他们没有啥事儿会说你挑弄是非,有事儿的话,会怨你传出去的。”
陈栋梁听着爹的话,不停地点着头。虽说他不相信赵老驴会跟三神经女人之间会有啥事儿,但如果赵老驴真的是因为这个生气犯火,自己还真不知道他是对是错了。
“这话到这儿就没有了,以后千万不能再和别人提这档子事儿了。”栋梁爹小心地再次安排儿子,“你往后瞅着,赵老驴和三神经早晚会因为这事儿打一场架。”
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陈栋梁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嘀咕着爹的话。
栋梁爹见儿子不说话了,看了一眼儿子,尽管别人都说栋梁这孩子比别的同龄人稳重多了,可毕竟他还是孩子,做事儿说话还是缺欠多想几个来回,就今儿早上自己办的这件事儿就不能跟他透漏一点儿风声,因为把不准他就会把这事儿说给嘎子了。自己就说谎早上见夹的兔子少,在田里接着夹兔子了,上了点儿年纪的人都知道,兔子找食儿撒欢儿都在夜间,天一亮就归窝了,天一大亮,哪儿还能见到兔子?也别说,今儿早上事儿也真巧了,收拾完夹子自己正准备往家走,碰见一个算命的先生,说要去前面的村子里给谁家破灾消祸。两个人唠了一会儿,算命先生张嘴就说自己家里最近有两件事儿,一件是自己收了个干儿子,一件是儿子最近要结婚成家。自己就觉得邪性,这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个先生,又不认识,咋的就算得这么准成呢?算命先生说,这个干儿子不能认,他与自己家儿子命里犯克,时间长了,这两个孩子必有一个要丧命。不过,自己要认这个干儿子也可,先生倒有一个破法儿,这破法儿不能说出去,天机不可泄露,要自己家每月的初一、十五两天,一大早不能见着日头,趁别人还都没有起床,做两个面孩子送到村子外面找个十字路口给埋了,然后烧些纸钱,祷告着告诉周围那些司管生死的神灵,自己把两个孩子送走了,求这些神灵以后不用去自己家查验两个孩子的命相了。先生说要这样做上三个月才可保住两个孩子,中间不可间隔。三个月做满了,自己还要去先生家讨个符咒回来埋到自家的院子中央,还有其它一些碎事儿要等做完这些先生才会交待。你说,这事儿要是告诉栋梁这孩子了,他能不会与嘎子闲话的时候扯出来?嘎子要是知道这些,能会安心在这个家呆着?肯定呆不了,呆不了他又会去哪儿?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的,没有去的地方呀。自己和栋梁娘就是麻烦些,做三个月的面人儿,也不能把这孩子往外撵。
陈栋梁见爹不说话,在想啥子似的,很纳闷地瞅了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