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日之恋

　　家住农村的吴致远，虽说在城里上班，但他心里时刻放不下家中体弱多病的母亲，若不是恋着曲欣，他很想会议期间就回家看望母亲了。
　　吴致远父亲已去世多年。母亲为了他姐妹三人，自四十岁守寡，孤孑至今。那个年代，一位孱弱女子领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度日之艰难，可想而知。因长期操劳，积劳成疾，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眼下，他和姐姐在城里上班，只有念小学的妹妹在家和母亲相伴。正常情况下，他不会超过一周回家一次，可这次不同，一是春节刚过；二是新年伊始，厂里工作忙；三是赶上县里开会。
　　之所以吴致远起了个大早赶回家去，是因为他不想为了家务琐事而请假。他只在家吃了顿母亲做的早饭，看一切安好，就马不停蹄地返回了厂里。首先要在他们科里传达县里的会议精神，更要紧的是要起带头模范作用，白天班上忙得团团转，晚上还要组织职工学习“红头”文件，那个年代，不管效益孬好，反正到处都是“红红火火、轰轰烈烈”。他不能懈怠，也不敢懈怠！他是厂里最年轻的共产党员、中层干部，是很有潜力的后备成员。
　　人，一忙起来反倒没了时间概念，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树上的蝉儿不知什么时候鸣叫了起来，炎热的夏天已悄然而至。
　　吴致远走在繁忙的厂房间，听着“嘈杂”的机械声和无休止的蝉鸣，有些心烦意乱。因为他几个月没看见曲欣了，爱的欲望就像天空的骄阳，在他心里熊熊燃烧着。再举头望望这炎炎的夏日，把大地炙烤得像个蒸笼，他掏出手帕擦拭着满脸的汗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吴科长，您的电话！”远处的办公楼下传来了一位女子的吆喝声。他回头一看，她正在向他招手呢。
　　他急忙向办公楼跑去。
　　电话是厂长打来的，说是外地来了个客户，住在县招待所里，应客户邀请，要他去接洽一下。
　　真是天赐良机，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儿，他放下电话，拳头一挥，跳了起来。心想，又能和曲欣见面了。
　　吴致远急三火四地骑上他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一溜烟似地来到县招。他举腕看了下表，已近午餐时分。为了节省时间，他果断决定，提前把客户约到餐厅里来。这样既显示了本厂的热情好客，又赢得了东道主的话语权。
　　他巧妙地利用就餐时间，就在推杯换盏之间把自家产品的性能和优势，详细地推介了一番，双方在饭桌上，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达成了协议，终将几十万元的购销合同签约下来。
　　酒残席散，客人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客房。而吴致远怀着胜利的喜悦，忙里偷闲，直奔曲欣客服大楼而去。 
　　说来有些凄怜，自从那次影院一别，已有三个月没见面了，心中那份思念之苦，已让他倍受煎熬、寝食不安……
　　“哎——吴致远。”他正兴奋地走着，没想到自己刚走到楼下的大院里，就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寻声望去，但见三楼阳台上正站着一位漂亮姑娘、手舞足蹈地向他招手呢。他凝神一看，那不正是让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曲欣吗？
　　“曲欣？你好！”说着他“噔噔噔”地跑上楼去。
　　曲欣早已在楼梯口等着他了：“哎呀呀，太好了，这几天我就有预感，老觉着你会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呀！”她惊喜地握着他的手说。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吴致远一字一顿地说着，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她已飞朱上颊，嫣然一笑，双眸在晶莹的泪水里游动着。“怎么？不高兴了？”吴致远用胳膊轻轻地环住她的肩头，揶揄地问。
　　“说啥呢！我以为你失踪了呢！”她娇嗔地努努嘴，秋波荡漾着，与他相依相偎着，并举起油光白嫩的空心拳，暧昧地捶打着他的胸口。
　　猛然间，她推开他，用手驱赶着嘴边的酒气：“又喝酒了吧？”
　　吴致远继续拥着她说：“嗯。对不起。没办法呀。”
　　“在哪喝的？”她关切地问。
　　“噢，是这样的，我们厂有客户住在你们所里。陪他们刚吃完，我就过来了！”吴致远解释道。
　　“那好吧！我给你开个房间休息吧！”她说着快步走进服务室，拿着钥匙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这是一个两人房间，房间里有席梦思床，有电视机，有落地电风扇，一对真皮沙发，双层窗帘，窗明几净，悠雅舒适。这在当时已是高挡客房了。
　　如此高档客房，吴致远有些担心地问：“我没登记，这行吗？”
　　“没事！咱说了算！”她不以为然，“你先休息吧！我待会儿再过来！”说着，她莞尔一笑，煞有介事地跑了出去。
　　虽说盛夏，骄阳似火，又是正午时分，可吴致远躺在舒适的席梦思床上，兴奋地没有一点睡意。是呀，机会难得，怎能让他如何不兴奋呢？他美美地想着往日，想着那天晚上看电影的情景；想着她每一次给他的温存；想着她那可爱的笑脸、可爱的……一幕幕的画面就像放影，在他脑海里浮现。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咯噔咯噔……”有节凑的脚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门口便停了下来。吴致远心头一怔，他倏地坐起来。脚步声没了，随之却被轻微而有节凑的敲门声所代替：“嘭、嘭、嘭……”
　　“稍候！”吴致远欲去开门。此时的房门已轻悠悠地被推开了。门扇就像慢镜头下的莲花竟放，莲心中渐渐地见出了婷婷玉立的“观音菩萨”。他眼前一亮，愕然呆立在床边。
　　但见她穿着绣有淡雅胸花的洁白的旗袍，她颜如桃花，嫣然而笑，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羞涩，袅娜婷立于门口。
　　“哇！太漂亮了！快请进！”吴致远心中惊诧不已。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旗袍让她穿出了别样的韵致。她穿的是夏日齐膝短袍，其质地华丽而得体，超薄而不露；它高高竖起的衣领尽显其纤细的香颈；细细的蜂腰，尤显胸丰乳秀；两摆高高开叉的缝隙里，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女性的风情万种顷刻间摇曳眼帘，让人感觉到流年暗香，岁月静好。
　　其实，吴致远最喜欢的就是女孩儿穿旗袍，尤其是穿在曲欣身上，雅而不艳，素而不俗。旗袍内敛、含蓄、温柔，却又高贵、华丽、飘逸。旗袍不张扬，却能于无声处透出绝色风情；旗袍不显露，却自有一种掩饰不住丰腴浑圆的诱惑。
　　她穿着紫红色高跟皮凉鞋，伴随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深情款款地走向他的床前，落落大方地坐在他身边：“怎么？没睡着？”她温柔中透露着爱昵，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他说。
　　此时的吴致远已回到床上，恢复了原先半倚半躺的侧卧睡姿，他的躯体几乎半圈在曲欣身后，看曲欣坐在胸前，从心底里溢发出了美滋滋的笑颜：“嗯，满脑子都是你……睡不着。”他爱抚地把玩着她那白嫩而绵柔的手。
　　“我也是，老想你。不比你好过。”曲欣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把脸扭了过去，背对着他。她两眼盯住对面的墙壁，目光显然没有聚焦。
　　时光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的心充满了渴望和悸动。谁也不愿打破这温馨的宁静，各自控制着自己感情的同时，仿佛听见了对方在不停跳动的心声，偶尔相互对视一眼，目光相撞的瞬间，传导着炽热的欲念，尽享在沉默之中。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继而轻轻地抄紧她的纤腰，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几句亲昵的甜言蜜语，已撩拨得她飞朱上颊，其实，她春心已纷乱如麻，脆弱的几乎不堪一击。就凭他们那短促的呼吸声，就足以证明，他俩都已入情，她就势半仰在他怀里。他将温热的嘴唇触摸着她的耳垂，窃窃私语着……又受他温柔蕴藉的缠绵，她只觉得一缕缕微妙的情丝如同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无法挣脱；尤其他那带有微电的手，触摸着她那处女的肌肤，使她意荡魂销；他那温柔的双唇和他那短促的喘息，缠绕在她那细腻白嫩的香颈上，耳边的厮磨，更让她云里雾里，飘然若仙。她醉了，整个身心瘫软了，他们相拥着，狂吻着……他们相互征服着对方，顿觉羽化而登仙……
　　……
　　“曲欣，有人找。”服务室那边传来了曲欣同事柔和的喊声。
　　曲欣好像从醉梦中被惊醒，她倏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发型和旗袍，深深地吸了口气，“咯噔咯噔”地走了出去。她的脚步稳健而飘逸，背影圆润而迷人。
　　这时的吴致远反倒觉得有些累了，回味着刚才的暧昧使他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他渐渐地迷糊起来。直至曲欣再一次过来敲门，才把他叫醒。
　　“快起来吧，都三点多了。下午还有事吗？”曲欣问他。
　　“没啥事儿。晚上请你吃饭吧！”吴致远说。
　　“那到不必，要不你在这儿吃吧，我们这里的小餐厅伙食挺好的。”略一停顿，她又边整理着床铺边说：“吃完了晚饭，晚上一块儿出去走走。”
　　“好啊，那我先出去办点事儿。几点开饭？”
　　“五点半准时开饭。去吧，快去快回，我在服务室等你。”说话间，曲欣已把房间收拾的干净如初。“走吧！”她“咔嚓”一声把门锁上了，二人愉快地走在楼道里。曲欣嗓子里习惯地哼着小曲，“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吆，十八岁的哥哥呀惦记着小英莲……”
　　吃罢晚饭，夜幕渐渐降临了。他俩双双走在大街两边的人行道上。
　　毕竟是海滨城市，夏日的夜晚依旧很凉爽。海风徐徐，拂面而来，令人十分惬意；街道两边的法桐树，枝繁叶茂，在路灯的映照下，树叶碧绿青翠；可惜经过树叶过滤的路灯灯光有些昏暗，斑斑驳驳地洒漏在地上，显得人行道有些幽暗昏沉。
　　吴致远和曲欣手拉手掩映在林荫树下，接踵擦肩，相依相偎。他们时而谈笑风生，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并肩依随，时而相拥而抱。两人如林中之鸟，花中之蝶，交相缠绵，难分难舍，缠绵在蒙蒙夜色中……
　　情人相聚，时光犹短。也许是夜阑更深，路灯下行人已寥寥无几。
　　“致远，我们回去吧。”曲欣抬起埋在他胸口的脸，望着他眯懵的双眼、依恋不舍地说。
　　“嗯！”他极不情愿地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吴致远把曲欣送到她家楼下，直到看见她家的窗户亮起，他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耸耸肩膀，忧忧而去……
　　车子已慢慢停下。
　　“妈，到家了。”吴昊把妈妈从沉思中叫醒。
　　“昊昊，宁宁几点来？”曲欣举腕看了下表，走下车来，用宠溺的目光看看儿子。
　　“可能快了吧。”他拿出手机。“喂，宁宁，你几点能过来？”
　　“喂，吴昊，今天天气好晴朗哎！咱们先去金沙滩海滨公园玩会儿吧！”手机里的声音。
　　曲欣听得很清楚。儿子边接听边笑眯眯地看着妈妈。曲欣已领会儿子眼神里的意思，不断额首赞同。
　　“好的。我和妈妈一起去。路上慢点噢。海水浴场见！”吴昊说。
　　“OK！一会儿见！”那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妈，还上楼去不？”吴昊说。
　　“上去吧！喝点水。妈妈还得准备好午餐呀。”好在春节刚过，啥都有，只是从冰箱里拿出来而已。
　　从吴昊家到海水浴场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吴昊和妈妈到海水浴场的时候，宁宁已等候在那里了。
　　“阿姨！您好！过年好！”宁宁从老远看见吴昊和妈妈从车里出来，便跑过来娇嗔地拥抱着曲欣。
　　这是曲欣与宁宁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到宁宁是她去年春天去B市开会，顺便去了她们学校，意下看看多日不见的昊昊。巧的是在昊昊的寝室里遇见了她……
　　初次相见，寒暄之后，相坐无语。
　　“妈，我们学校环境很好啊，咱们出去走走？”吴昊亲昵地征求妈妈的意见。
　　“好呀！正合我意。时下正值春暖花开时节，外面空气好。顺便感受一下你们学校的文化底蕴。”曲欣说着走出了寝室。
　　他们悠闲自得地徜徉在这座古朴悠雅、古色古香、文化底蕴非常浓厚的百年校园里。每一条林荫大道都各具特色：法桐大道，遮天蔽日；芙蓉大道，花香浓郁；松柏大道，参天蔽日，郁郁葱葱；樱花大道，满枝芬芳，花雨飞扬。古老的校舍，青砖黑瓦，斑驳陆离。就像一尊尊老者的苍容，散发着岁月的沧桑。
　　那条樱花大道，树冠遮天蔽日，如同樱花覆盖下的长廊，每一条枝条都簇拥着缤纷的花朵，有白的，有红的，有粉红的。走在樱花下，沐浴着惬意的微风，嗅着浓郁的芳香。樱花飘飘洒洒，宛如仙女散花。身粘五颜六色的花瓣。曲欣不禁感叹道：“啊！樱花雨，芬芳的雨。”
　　他们并行在樱花雨的大道上，曲欣倍感欣慰，同时又隐隐觉得自己有碍于他俩的嘤嘤私语。尽管儿子和宁宁不断和她搭讪，她还是觉得自己像个“灯泡”。于是，她悠然地放慢了脚步，渐渐被落在后头。
　　“妈，快走呀！”吴昊牵着宁宁的手不停地摇晃着，停下来回头看看她说。
　　“嗯，你们先走吧。你们校的景色真美，我想慢慢观赏。”曲欣附和道。
　　曲欣确实被这樱花陶醉了，尤其看看他俩喁喁私语、相依相偎的样子，她忽然觉着儿子长大了。再看看儿子身边这位女孩，袅娜多姿，温文尔雅。不由地让她心生奢望。
　　时隔几个月不见宁宁，偶尔也会想起她。今日再次相逢，已是久愿。
　　“好，好！宁宁过年好！”曲欣宠溺地摸摸宁宁的秀发，笑逐颜开，并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宁宁真漂亮！”
　　是呀，宁宁身材高挑匀称，体型优美；她那瀑布般棕色秀发披肩而下，在和煦的阳光下油光靓丽，微风梳理着她的发梢，飘逸中尽显活力；五官端庄，恰到好处地镶嵌在她那如花似玉的瓜子脸上，她气质高亢，清新高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今天她着一身运动装，更显轻松自如，活泼可爱。她那掩饰不住的心中的喜悦洋溢在脸上。在她走过的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的浓香，令许多人驻足回望……
　　“好了，你们去玩儿吧。阿姨自己走走。”曲欣给宁宁捋了捋额头上的碎发，宠溺地说。
　　“好嘞！阿姨，一会儿见。”宁宁拉着吴昊的手，天真烂漫地向曲欣招招手，依偎而去……
　　曲欣望着他俩的背影，欣慰地笑了……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她和吴致远的从前……也是在这片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