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恩人施救 转危为安

　　郝运来被日本鬼子打得晕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那个被郝运来救下的孩子早已吓得逃离了现场。过了一会儿，郝运来慢慢苏醒过来，吃力地张开被鲜血模糊了的眼睛。可当他眼皮刚一睁开，顿觉头昏脑胀，天旋地转。哎呀，这个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像要炸开了一样。他本能地抬起右手朝头上摸去，没想手指刚触到头部，一阵钻心的痛疼让他无力的手臂又垂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里？他努力地回想。哦，我的盐，我挑来的盐呢？他突然记得自己是挑盐来的，可自己怎么躺在了地上，我的盐担子呢？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一阵心急，一阵迷糊，剧烈的头疼无法容他再多想下去，他，又一次晕厥过去。
　　天，渐渐黑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失去了知觉的郝运来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夜幕下的他感觉自己飘飘欲仙，来到了一个美丽的花园里。
　　“运来，我可找到你了，你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了。”只见莺莺从花丛中钻了出来，一头扑在他的怀里。
　　“莺莺，你怎么在这里？”郝运来惊喜地搂紧怀里的妻子，心里激动不已。
　　“我找你找得好苦呀，走，跟我回家去！”莺莺拖着郝运来就走。
　　“莺莺，我现在还不能回家，我还要去挑盐，只有挑盐才能赚到钱，我要赚很多钱给你，给义父，让我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郝运来极力想挣脱妻子的手。
　　“我不要你赚钱，我不要，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妻子使劲拽住郝运来不放。
　　“不要我赚钱，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呀？”
　　“好吧，你赚钱，你赚钱，你去赚你的钱吧！”莺莺生气地一边说，一边用秀气的“锤子”在郝背上捶打着。郝运来正想安慰一下妻子，不想还没张口，莺莺如一阵风似地往远处飘去。
　　“莺莺，莺……”郝运来急得连忙伸长手臂去拽，可什么也没拽着。他一阵激动，一阵伤心，一阵呼喊，他苏醒了。
　　躺在地上的他，努力回忆着刚才和妻子见面的美妙情景，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心里一阵甜蜜，脑子却一片空白。他细细回味着，憧憬着，脸上露出一丝甜滋滋的笑容。他试想着慢慢从地上爬起，可劳累和饥饿，加上头部和手指钻心的伤痛让他无力动弹，不争气的眼皮又一次耷拉下来，挡住了他视物的眸子。他闭着眼睛默默地想，难道我将永远躺在这个他乡的地上了吗？
　　你要好好活下去，你的人生之路还很长，你家乡的父母妻儿还要靠你抚养，爬起来，爬起来！突然，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震撼。他拼命睁开自己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下，他仿佛看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站在自己身边，并用一个宝葫芦使劲往他身上洒水。他顿觉身上一阵清爽，头脑一阵清新，浑身的痛处也好像不复存在了。
　　“啊！是仙家，是仙家来搭救我了，他正在往我身上洒仙水。”一个念想在郝运来脑海中浮现。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眯着模糊的眼睛四处张望，可他找了很久很久，却没见到白胡子老爷爷的影子。
　　一个老奶奶蹲在他身边，用双手扶着他那颤抖的身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老奶奶看到郝运来艰难地东张西望，心疼地问：“孩子，你终于苏醒了，你刚一睁开眼睛就这么费劲地寻找什么呀？”
　　“白胡子老爷爷，刚才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就在这里，他老人家用仙水洒满了我的全身，救醒了我。”郝运来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还在努力四处搜寻。
　　“孩子呀，我们来很久了，并没见到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在这里呀！见你没醒，我们就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替你抚摸伤口，擦擦血迹。只听你嘴里一个劲地嘀嘀咕咕，也不知你在说什么。看你伤到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敢贸然弄醒你。孩子呀，你是受伤太重，脑子被打糊涂了！”老奶奶耐心解释着。
　　“老人家，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守在我的身边？”郝运来不解地问。
　　“孩子呀，我们是来救你的，你是我孙子的救命恩人，你是好样的，是你用自己的身体救下了我的孙子。”
　　“奶奶，姐姐，就是这个叔叔为了救我，他把我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日本鬼子的枪杆子，我才能活着跑掉的。”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指着郝运来说。
　　“是我救了你？我是被日本鬼子打伤的？”郝运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奇怪地问小男孩。
　　“叔叔，你救了我怎么就忘记了呢？你的头就是被日本鬼子用枪托打破的，还有你的手指也是被日本鬼子用枪托打断的，日本鬼子用枪托在你头上身上捅了好多次。那个日本鬼子就像疯了似的，后来你倒在地上昏过去了，他还用脚踢了你几次，我被你压在身下不敢做声。”
　　“我怎么没一点印象啊！”
　　“你已经被打得晕死过去了，后来，我见日本鬼子走了，就跑回家去告诉我奶奶和姐姐来救你了。”
　　“于才，回家再说吧！于莉，我们一起先把叔叔扶回我们家去养伤。”老奶奶对身边的小男孩和姑娘说。
　　“好的。”于莉一边答应，一边帮着老奶奶一起准备把郝运来扶起来。
　　“老奶奶，不麻烦你们了，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下，说不定等下就好了。”郝运来看到老人和女孩子来搀扶自己，心里好像很不过意。
　　“你这个孩子，受这么重的伤还讲什么客气。来，赶快把叔叔扶起来。”老奶奶又急忙吩咐她的孙子和孙女。三人七手八脚地把郝运来搀扶起来，慢慢朝自己家里走去。
　　“于莉，缸里还有一些米，你赶快去熬一点稀粥给叔叔喝，于才，你到屋后去拔一些蒲公英和紫花地丁来，我弄一盆淡盐水先帮叔叔把伤口清洗一下，再敷一些草药。”刚一到家，老奶奶就忙个不停。听老奶奶这么吩咐，郝运来知道遇到好人家了，心里感激不尽，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亲切，顿觉一阵温馨贯穿全身。
　　“唉，这年头呀，过什么日子，连一点盐都难得弄到，幸好这个盐罐里还可以洗出一点盐水来。”老奶奶自言自语地一边唠叨，一边忙碌着。只见她把一些清水倒进一个空空的盐罐里，双手捧着盐罐使劲地上下涮了涮，涮好了又用一个手指头伸进盐罐里，醮上一点水放在嘴里舔了舔，满意地说：“嗯，还有点咸味，孩子呀，用这点盐水给你洗洗伤口，伤口就会好得快一些。”
　　老奶奶把盐罐里涮出的一点咸盐水倒在一个小小的盆里，又在盆里加进一些清水摇匀。然后，老奶奶拿来一小块破布，她把破布在小盆里醮上一点淡盐水为郝运来精心地清洗伤口。
　　“哎呀，孩子，你这头都被打得裂开了三道口子，阿弥陀佛，好险呀！这日本鬼子这样残害我们中国人，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才好！”
　　“奶奶，要不是叔叔把我挡在了他怀里，砸开脑袋的就是我了。”这时，老奶奶的小孙子于才把草药拔回来了。
　　“要是砸到你的头上，估计你早就没命了，幸好多亏这个叔叔救了你，我们一定要好好把这位叔叔的伤治好，才对得住他的救命大恩了，求菩萨多多保佑，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老奶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老人家，您不要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帮中国人，谁来帮啊！”看到老奶奶一片热心，郝运来也觉得精神好了起来。
　　老奶奶把郝运来的伤口仔细清洗好了，然后就把于才拔回来的草药洗干净，在砧板上切碎，又放在一个捣臼里舂烂成泥。
　　“来，孩子呀，幸好我这房前屋后都种有不少止痛消炎的草药，不然的话就得到远处的山里去找，一时半会怎么能找得到啊！这也是该因你心好，做了好事，菩萨保佑你有救星，不然，这头和手指都被日本鬼子打得不成样子了，不马上敷药，如果拖下去就会发炎要命的。现在有了这些草药泥，伤口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老奶奶把舂烂的草药泥先敷在郝运来的头上，然后解下自己的一条裹脚带，对郝运来说，“孩子呀，你的头光敷上药泥还不行，一定得用布好好包扎，才能使被打开的头骨愈合。家里穷得什么也没有，我就只有用我的这一条裹脚带为你包扎头部了，你就不要嫌弃我这老婆子了。”于是，老奶奶用裹脚带将郝运来的头左一层右一层地包得严严实实。
　　“老人家，把您的裹脚带用了，您这脚不是就没东西包了，这怎么行呀！”郝运来看到老奶奶一只光溜溜的小脚，心里很是不忍。
　　“孩子呀，现在救你的命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不要操心，等下我把另一只脚的带子取下来，剪成两半，每只脚绑半条不就行了嘛！”老奶奶包好了郝运来的头，又用一些草药泥把他的手指敷上，“孩子呀，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好好在我这里养上一百天才行哦！”
　　“老人家，那怎么行，我不能太麻烦您，我准备明天就回家乡去算了。”
　　“哎呀，听你说话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这千里迢迢的说得那么轻松。你伤成这样，怎么能走那么远，别说明天，就是再过一个月，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一定要把你的伤完全养好，我才对得起你的家人。”
　　老奶奶帮郝运来包扎好了伤口，又拿来一件衣服：“这是我儿子的一件衣服，把你身上的血衣换下来。”
　　“老人家，衣服就不用换了。”
　　“那怎么行呀！”于奶奶动手帮郝运来脱衣服，“哎呀呀，这衣服都被血胶得硬邦邦的，脱都脱不下呀！可怜呀！只有用剪刀剪开了。于才，把剪刀拿来。”于奶奶用剪刀帮郝运来把身上的血衣剪开脱了下来，“这日本鬼子太没人性了，把你打得流这么多血。”于奶奶一边剪，一边心痛地骂。
　　“奶奶，粥已熬好，现在可以盛给叔叔喝了吗？”这时，于莉在厨房里喊着。
　　“于莉，把粥盛来，先放凉一下再给叔叔喝，不能喝太热了。”
　　“好的！”于莉把粥盛过来，放在桌子上。待粥凉了一会儿后，她把粥端过来准备递给郝运来。郝运来抬起双手刚准备去接碗，谁知无力的右手立刻又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看到郝运来虚脱无力的样子，于奶奶赶快说：“于莉，你把粥喂给叔叔喝吧。他血流得太多了，身体非常虚弱，右手指又被打断不方便动。”
　　“好的！”于莉听从奶奶的吩咐，端着粥坐到郝运来身边。当初，郝运来的脸被血糊满了，于莉和奶奶虽然呆在他身边那么久，但始终没看清郝运来的真面目，只管跟着弟弟一个劲地叫他叔叔。现在他们面对面坐着，当她一眼触到那锐利智勇的目光，心里突然一怔。呀，原来这是一个多么帅气的年轻男人啊！随着这一闪念，于莉顿觉脸上一阵火辣。
　　“于莉，怎么还不喂给叔叔喝呀，快点让他增加一些体力，伤口要好得快一些。”老奶奶又在一旁着急地催促。
　　听到奶奶的催促声，于莉赶快用调羹舀出一瓢粥，撅起嘴巴吹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朝郝运来的嘴边送去。兴许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又兴许因伤痛加饥饿使得身体太虚弱，郝运来嘴巴只是稍稍动了动，并没张开去接于莉调羹里的粥。看到这情形，于莉只有叮嘱一句：“你再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她一边说，一边再一次把调羹送到郝运来的嘴边。这时，郝运来朝于莉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张开嘴巴把那一调羹粥喝进了肚子里。见此，于莉也羞答答地送给郝运来一个开心的笑脸。
　　“于莉，叔叔把粥喝完了吗？”老奶奶在一旁问。
　　“快了，还有一点点。”
　　“喝完了再盛一碗，一个大男人喝这点东西连个肚子旮旯都没塞住。”
　　“奶奶，锅里没有粥了，米缸里就那么一点米，我全都倒进锅里煮了，就是水放得少一点，我想把粥煮得粘稠一点，吃了有精力一些。”
　　“这傻丫头还很懂事哦！”老奶奶夸奖着自己的孙女。
　　“奶奶，我已经吃饱了，不用操心。”郝运来一句奶奶叫出口，弄得于莉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