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三神经女人做媒

　　赖毛爹挨摔之后的这几天，村子里的人都说赖毛变得懂事了，劈柴挑水，锄犁耕耙，每天像个大人似的，整个人就这几天的工夫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赖毛不是你家的孩子啊？是你们两口子捡来的呀？这么让他累着？”三神经的女人瞅着赖毛娘几分责怪地问，“你看就这几天，把孩子都累脱相了，你不心疼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能不心疼吗？我们两口子也不想让他整天没头没尾儿地忙，可这孩子他不听啊，现在家里有啥活儿他都抢着争着干，拿他没有办法。”赖毛娘当然心疼儿子，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近二十来年的心血都花在这几个孩子的身上了，能不心疼吗？“这孩子这几天也不知咋的了，还来了脾气了，不让他干活，他还不高兴，跟你呛，你说这是咋的啦？”
　　“是这孩子懂事儿了呀！”三神经的女人满脸笑着瞅着赖毛娘说，“孩子懂事儿了，你也不能拿他当驴使啊？力气还没有长全呢，万一累伤了，那就坏事儿了。”
　　“没办法，这两天真拿这孩子没办法。还勤快了呢，天一明就起来了，等我起来，他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还像闺女家一样做饭烧火的。”赖毛娘虽说心疼儿子，脸上还是止不住地挂着笑，孩子懂事儿了，自己省心多了。
　　“这几天我就在琢磨个事儿，今儿想跟你唠扯唠扯。”三神经的女人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赖毛这孩子今年多大了啊？邻里邻舍地住着，你看，我把这孩子的年龄给忘了。”
　　“虚岁十九了，过了这个年儿就是二十岁的人了。”赖毛娘说，“这孩子虚岁大，打过春生人，虚两生，实际才十七年的人。骨头架子还没有长成呢。”
　　“比我们家毛妮儿大两岁？这孩子懂事儿早，不到二十岁的人就知道操心了。有谁家的孩子懂事儿这么早的？”三神经的女人心里越发高兴了，“我问你，有没有想着给孩子说亲找个对象？”
　　“还真没有想过，感觉孩子还小。”
　　“不小了，快成人了。你这两天和他爹琢磨琢磨，我这有个闺女家，我掂量着跟你家赖毛这孩子挺般配的，你回去跟他爹好好商议商议。有心思的话，你给我通个气儿。”三神经的女人紧盯着赖毛娘，说，“其实，要是你们两口子同意，可以先说扯好了，啥时候想娶就啥时候娶进家来。”
　　“哪家的闺女啊？”赖毛娘笑了一下问。
　　“心里动念头了？”三神经的女人看着赖毛娘的脸色，开心地问，“你现在也先别问是谁家的闺女，等你们两口子琢磨好了，我告诉你也不晚。反正这闺女不疯不傻的，我觉得她和赖毛这孩子挺般配的。你想，我不半斤八两地掂量掂量能乱扯这事儿吗？”
　　“也是，你说的在理儿，我这回去就跟他爹琢磨这事儿。孩子的事儿早晚都得操心，再说，这事儿赶早不赶晚。”赖毛娘对三神经女人点了一下头。
　　“这样想就对了。你想，赶得晚了会把孩子耽误的。这事儿不用我说，你们两口子都应该知晓的，你看那些光棍汉，大多不是给耽误的吗？过了年龄就不好找了，有谁家的闺女会等着咱的孩子啊？”三神经女人掰着指头与赖毛娘说叨着早些与赖毛订婚的好处，“现在给这孩子订下婚了，你们两口子就把心放肚里了。找个好时辰，就能使唤儿媳妇了，再有个一年两年的就可以抱孙子了。”
　　赖毛娘让三神经女人的这几句话说得有点儿心里开花了，仔细一琢磨，也是，三神经女人的话在理儿，真的按三神经女人说的，今年年底就能够使唤上儿媳妇，说不定明年就真的能抱上孙子了呢。是不是现在要给孩子说亲找个对象，还得跟赖毛他爹捉摸捉摸，这事儿自己说了还真的不算，要等他爹开口了，才有个八八九九。
　　“我也是看赖毛这孩子这两天跟以前不一样了，才琢磨着给这孩子牵这个线儿，谁家的闺女要是嫁了这孩子，以后吃不了累受不了罪。”三神经女人笑嘻嘻地说。
　　赖毛娘心里一咯噔，敢情三神经女人心里还没有个下家儿啊，这是她发哪门子烧吧，烧晕头了？她想不明白地盯着三神经女人瞅了一阵。
　　“咋这样瞅我？我脸上有啥东西吗？”三神经的女人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
　　赖毛娘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三神经的女人。
　　“你这是咋啦？”三神经的女人推了一下赖毛娘。
　　“你能跟俺透个底儿是想给赖毛牵线谁家的闺女吗？”赖毛娘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地问。
　　“你是在想这个啊？得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俺这心里给这两个孩子琢磨好几天了。咱这一个村子里邻里邻舍地住着，我能会老鹰屁撒大谎？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两个孩子，从他们的个头、年龄、长相、家境很多地方都来来去去地掂量。老话说，好对好，赖配赖，弯刀对瓢好切菜，我咋的掂量都觉得这俩孩子合适。”三神经的女人一笑，“你就回去好好和赖毛爹捉议捉议，只要你们同意我牵这个线儿，闺女那头我差不多能够打包票了。不过，这事儿你们两口子先不要张扬，等这事儿成了准了，再张扬出去也不晚。”
　　看着三神经女人有些神神乎乎的样子，赖毛娘拧起了眉疙瘩，问：“咋的？这事儿还见不得人吗？不偷不抢的，咋的就不能张扬了？”
　　“你这样说我就大致给你透个底儿吧，这闺女离咱太近，现在张扬出去，要是事儿成了，倒没有啥。万一不成，两个孩子再见面就挂不住脸了，大人见面也不自在。”三神经的女人一脸正经地说。“这下知道为啥不让你们张扬了吧，就是为了给两家人在老少爷们儿们面前留个脸面。虽说这事儿不偷不抢，可跟其他事儿不一样。”
　　“是这样……”赖毛娘瞪大眼，出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啥道道儿呢。”
　　“能有啥道道儿？”三神经的女人止不住脸上一直在笑，“这几天我就瞅着赖毛这孩子招人疼，心里也不知道咋的啦，就是越看这孩子越顺眼。”
　　赖毛娘听到三神经女人这样夸自己的儿子，心里那个舒坦，像春二、三月里满树闹闹哄哄开放的粉红桃花，那个鲜活那个艳，又像夏天三伏大旱下了场透雨，那个透彻那个润。她瞅着三神经女人，话也不说，脸上的笑都要掉到地上了。
　　“你别老是笑啊，回去和赖毛爹好好商量商量。”三神经女人有模有样地看着赖毛娘说，“我也替这两个孩子捉议好了，要是成了，让这两个孩子早点就把婚结了。他们早点儿成亲早点立事儿，你们老两口子也就早点去一份心思。赖毛下面还有两个兄弟，虽说年龄还小，那也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早一天晚一天你们两口子还得办。早点把赖毛的事儿办了，你们两口子就只操心下面这两个小的了。”
　　赖毛娘还真的没有想得这么远，经三神经女人这样前前后后地一说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她立马应下了三神经女人，让三神经女人先去闺女家说合说合，她这就回去找赖毛爹捉议捉议。不管赖毛爹有咋的想法，她都会想法说动赖毛爹。
　　“你别以为咱俩今儿路上碰了面儿，我跟你说这个是过路话。大清早的，我跟你说的可是正事儿，你要放到心里去，回去两口子好好捉议捉议，这两天给我个回头话，我也好跟人家闺女家有个说法。人家也不能有闺女老等着咱不是，咱要是现在不想给孩子说这个媒，人家再去找别的人家。再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个时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家的上门求亲呢。咱要是有这个念想，也得赶早，别落后了我就瞎操这份心了，你们两口子还会说我是老鹰屁净扯些不靠谱的虎皮大谎。”三神经女人盯着赖毛娘，一脸正经地说，“这事儿你们两口子还真得抓紧了，咱这可不是说的过路话。”
　　“你为俺家赖毛这孩子张罗着事儿，你们家三神经他知道吗？”赖毛娘忽地问。她知道三神经是一个啥人物，女人面前那是一手遮天的，这么些年从没有见过女人在他面前大声说过话。这事儿要是没有经过三神经，恐怕会有啥麻烦吧。
　　“他啊，听说这几天和哪个啥子朋友捣鼓啥子买卖，我也不问，我也问不了，他想咋的就咋的。你们也该看见了，这几天他那是啥德行，要么就不回家，要么就是晕头鸡似的拎着两个空酒瓶子回来了。回到家之后就是天南地北地说些不着边际的酒话，今儿挣了多少，明天又能挣多少。挣的在哪儿呢？谁也没有看到，就看见家里的空酒瓶子一天比一天多，现在都堆一堆了。”三神经女人听到赖毛娘提到三神经，立即来了怨气，“他是啥成色儿的人，咱们老少爷们儿们也都知道，我们娘儿几个呀，就权当没有他这个人，只要他不到家欺负我们娘儿几个就成。”
　　“他做买卖了？那准吗？以前不是叫投机倒把吗？”赖毛娘瞪起两眼，有些害怕地问，“现在也让干了？”
　　“他嘴里能有实话？反正我们娘儿几个没有谁相信他说的话。倒是他回来会啰嗦，说外面现在不少人都开始做买卖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瞎扯。反正他啰嗦他的，谁也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我们娘儿几个也管不了他，他爱咋的折腾就咋的折腾。他不在家，整个家里倒安生了。”
　　“给俺家赖毛提亲这事儿你跟他透气儿没？”
　　三神经女人摇了摇头，说：“我倒是想跟他说这事儿，可他是啥人？还是不跟他说叨为好。”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你跟他说叨一声稳当，别到时候他在中间搅和，那样就不好了。”赖毛娘心里还是不踏实，三神经这个人，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不愿意沾上，其实他也没有和谁家有过啥子过结，就是想不明白人们为啥说沾上三神经，就沾上了麻烦，扒拉你都扒拉不掉。
　　“这个事儿你们两口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到该跟他说叨的时候，我会跟他说叨。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事儿，省得他咋的了。”三神经女人劝着赖毛娘说。
　　“也是这个理儿。”赖毛娘琢磨着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跟赖毛他爹商量着件事儿，明天我就给你个回话。”
　　“我就等你们两口子明儿的回话了，记住，暂时这事儿别张扬。”
　　“知道啦，你就等着吧，他爹同不同意明儿一准给你个信儿。”赖毛娘心里喜滋滋地对三神经女人感激地一笑，说，“我这就回去了啊。”说完，她有些不舍地转身走了。
　　看着赖毛娘快步往家里赶，三神经女人还是叹了口气。在她的心里，她真的感觉到赖毛和这闺女是上辈子就安排好的，从哪儿说都般配，个头脾气，自己咋的琢磨都合适，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没有那份造化。自己最担心的还是男人三神经，这中间他要是一打别扭，这事儿就会黄了，这样好的两个孩子也就没有那个缘分走进一个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