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一个雨后日丽的中午，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湛蓝的天空被洗漱得一尘不染；一群鸟儿从天平湖的上空掠过，发出婉转的鸟鸣向泰山山体飞去。泰山黛绿的轮廓被天平湖平静的水面折断倒下，形成一个对称庞大的山水丹青画卷。游客们纷纷对准焦距，“咔嚓咔嚓”拍下这雄伟壮阔的画面，脸上流露出轻松愉快的喜悦。
　　但今天的雅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坐在天平湖一号咖啡厅云步桥包间，对面坐着一位气度非凡、打扮时尚的职业女士。
　　“今天我们谈了足有一个小时了，希望你能理解陶副区长的苦衷，换位思考，多为陶副区长家庭考虑考虑，多为亓春的前途着想。怀揣大爱才能走得长远，请你合理处理好感情问题。”
　　一直低头不语的雅芳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愁云，变得轻松自信，微笑着对女士说：“许秘书，请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感情问题的，请你转告陶副区长。”
　　“这是陶副区长让我转交你的一点小意思。”许秘书一边说，一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5万元的存款，请你收下，是对你的精神补偿。”
　　雅芳的脸色骤然突变，从晴朗变成乌云，一股烈火冲上心头，心胸像塞进来一块石头，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形成电闪雷鸣。她站起来，平息了一下，保持优雅的姿势，微笑着对许秘书说：“你太小看我了，请替我谢谢陶副区长的一片好意。”
　　董雅芳转身潇洒而去，给许秘书留下一挂黑色瀑布和笔直的身影，像是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雅芳走出咖啡厅，独自漫步在天平湖畔的林荫长廊亭。她选择了一个僻静木凳椅坐下，心中的怒火像沸腾的火锅，滚滚翻腾。
　　亓春啊亓春，我还以为你是银行普通的职员，工作踏实，为你的敬业所折服；双方一见如故，通过接触，三观相同，进而发展成恋人关系，共同规划了未来，描绘了前景。可这些原来都是假的，披着羊皮的狼，幸亏现在分手还不迟，免得感情越陷越深。
　　亓春啊亓春，你觉得不合适，无所谓，我们好聚好散。但是，你直接和我说开，不就OK；何必拐弯抹角，还用金钱收买我，这是八尺男儿所为吗？今天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现在果断亮剑砍掉还不迟。
　　亓春啊亓春，你明明是富二代、官二代，为什么隐瞒我？我曾经问过你，我俩谈恋爱阿姨知道否？你信誓旦旦，我的爱情我做主！你在这种家庭里，你能做得了主吗？正如许秘书说的，你爸的公司还等着你去接班呢，何必来欺骗我一个小弱女子。尽管我们身子弱，但我思想正，支撑着我的腰杆硬。
　　亓春啊亓春，明明你和我正谈婚论嫁，怎么又杀出个程咬金？何必背着我又去相亲。对方也是高干子女，你两家门当户对，在外人眼中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你们的结合各方都和谐，这是有目共睹的。何必把我绕进来又抛弃呢？我们普通家庭的孩子就被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当木偶任意摆布吗？
　　一连串的问号刻印在雅芳脑海中，她百思不得其解。尽管亓春没有露面，但她还是希望能听到他的当面解释。雅芳下意识翻开手机，打开微信，看亓春是否有微信留言，哪怕间接解释一下，雅芳也觉得心理安慰，也算是对这段时间自己的真爱一个交待、一个句号。但是她没有等到，微信小窗口没有留言，翻看微信朋友圈也不见亓春任何动静。雅芳觉得太失望，但心底还是有丝丝缕缕期待。
　　董雅芳没有心情，她不想回去上班。她站起，沿着环湖林荫大道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她来到了天平湖“天晟绿地”楼盘售楼处。售楼处的背后就是天晟绿地楼盘，是泰城西部房地产项目的地标。董雅芳在二期打折优惠开盘时，签订了购房合同，通过银行按揭取得一套两室一厅的房产。董雅芳感到非常自豪，来泰城工作5年了，终于用自己的劳动所得购置了属于自己的家产，在泰山脚下这座美丽的城市也算是有了立脚之地。听说马上要交房了，进去看看。
　　售楼大厅中央的沙盘前，冷冷清清，失去了往日人流如织、络绎不绝，也不见售楼先生和小姐的身影。董雅芳正纳闷，过来一保安问是否需要帮助，雅芳和保安交流时刻，从里面会客厅里蹿出一群队伍，口口声声要维权，要见项目老板。
　　其中一位大声喊道：“我是一期项目的业主，住进还不到一年，结果装修的墙面开始裂缝，木地板开始变形……”
　　另一位也附和：“走着瞧，如果老板不出面解决，我们就去区委区政府上访。”
　　董雅芳看到售楼先生、售楼小姐都在围绕着自己的业主劝说，场面有所失控。这时，售楼处负责人潘经理姗姗赶来，急忙向前拦住业主大声喊道：“各位业主，不要急躁，有问题坐下来慢慢解决。”
　　“我们不是没反映，找物业，物业说还没移交，不属于物业管；找你们，你们就推到物业，我们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噢，原来是这样。小秦，记下业主的请求，我们尽快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潘经理表情和业主们脸色不无两样。
　　“你也别糊弄我们，限定时间，5日之内不解决，在二期交房日我们再来，看你们如何向新业主交待。”
　　“姑娘，你是来看房的吧？”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姨问董雅芳。
　　“大姨，我是二期业主，还没交房。”董雅芳和大姨攀谈起来。
　　“听说，二期装修还不如一期。”
　　“是吗？大姨，那怎么办呢？”
　　“姑娘，别着急。咱们全体业主联合起来，共同维权，人多力量大。”
　　“太好了，大姨。”
　　“我们组建了一个维权群，我拉你进来。”
　　董雅芳和大姨添加微信好友，被大姨拉入“天晟绿地业主维权群”。
　　正在看着群内业主的你一言我一语，屏幕显示陶睿董事长来电。
　　董雅芳没有接听电话，也没有挂断，她和大姨告别，走出了售楼大厅。
　　董事长啊董事长，我一向尊重你、看好你，看好你的为人，看好你对员工的厚爱，看好你对事业的不懈追求；没想到，你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外甥随舅，一路货色。
　　董事长，我大学毕业就来到你公司上班。起初，你的公司没有什么起色，工资待遇也不高，留不住人才。但是，我看到你的真诚，一丝不苟的执着，所以我还是自愿留下来了。之后，你得知有更好的公司向我伸过橄榄枝，而我没有动摇，你感动过，从此更加器重我，把我当作心腹，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去做。我从中也得到了锻炼和成长，自从你提拔我为大堂经理，工资收入翻倍，我更加视公司为自家，惟恐做不好。我对你，对你的公司，也算得上尽职尽责，但你为什么和我开感情上的玩笑。双方的家庭境况你又不是不知，你怎么联同你外甥合起伙来玩弄我。你外甥年少心血来潮还能说得过去，你作为过来人况且也40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做出这般事来？真不可思议，如果我工作没尽职，你报复我，还能牵强，但我对公司是尽职尽责的，说鞠躬尽瘁在别人看有点大了，对我而言死而后已也在所不辞。但为什么你就如此折磨我，你到底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陶睿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董雅芳陷入矛盾之中，他是向我解释，还是向我道歉？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和我继续保持工作上的关系？还是惊讶刚刚得知，假装生气的样子，辩解所有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雅芳看着手机，眼睛模糊了，她不想听他的解释，也不想接受他的道歉，更不愿意看到他假惺惺的样子。但是，她总得要回公司，如何面对那群天天要喜糖喝喜酒的小伙伴们？如何面对让她昔日敬佩现在恶心的董事长？甚至，她在思索，接下来的路又该如何选择？
　　董雅芳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手机的震动嘟嘟直叫，董雅芳看到是董事长微信语音通话邀请。响了几下，对方就挂断了。
　　不一会儿，董雅芳看到董事长微信留言：董经理，手机不接，同事们都不知你到哪推销ETC了。我岳父突发心脏病，情况万分危急，要紧急赶到烟台市第一人民医院，望看到留言速归！我不在的公司的日子里，劳驾你全权负责酒店的日常运营管理，拜托拜托拜托，三个双手合一的手势。
　　读罢留言，董雅芳倍感情况紧急责任重大，刚才的怨恨早已置之脑后、云消雾散。她急忙向马路跑去，招手打车往酒店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