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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蓝莓

作品名称:伦理悖论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19-11-09 19:19:04      字数:7266

  周末的时候,线奶奶和点爷爷的女儿角带着外孙度回来了。线奶奶和点爷爷一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按理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疼爱。周六或周天,角哪天有空就哪天带儿子过来看望父母,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女儿角,顾名思义,对待事情的看法也都有自己的角度。只是她这个角度微弱到几乎使人看不出来。角最大的弱点就是永远把感情摆在第一位,把对爱的需求摆在第一位。从小到大,为了能得到父母的欢心,引起他们的注意和关切,得到父母理应慷慨无私地给矛的爱,角几乎把自己弱化为零,对父母百依百顺,唯父母马首是瞻。几乎成了一种奴性的顺从和低微,像一个奴隶为了得到些微的恩赐而把自己整个人身依附于主人。父母的心思都花在培养长子身上,这女儿从来就没让他们操过心。后来角嫁给了方,得到一个正常家庭的充足的有理性的爱的滋养,这爱包容但不纵容,这爱自由自在但有它一贯的原则,这爱有承诺也有拒绝,这爱温和圆润但不孳养恶习,这爱有理有度,这爱以自己的小家庭为圆心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就像沙漠的植物得到充足的水分,角慢慢舒展伸开了自己的枝桠,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张开了自己的角。角的独立人格在婚姻后慢慢成长起来。
  角的婚姻是父母极力反对的。角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硫酸厂,认识了方。方,是古书上说的那种外圆内方的人,为人随和、大度、热情、开朗,厂里的人大多喜欢跟他交往,但方内心里却是原则性很强的人,其他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他稀里哗啦的,但他原则上底线却是谁都不能碰的。而这种原则性,不跟他深交的人是轻易看不出来的。方并不轻易动怒,而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也绝不会轻易悔改的。方和角分在同一车间,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反正两人热恋上了。角长这么大,从来没觉得日子可以过得这么舒心这么快乐,这么随心所欲,幸福无孔不入。方高中毕业就辍学进了工厂,父母是城郊四环边上种地的农民,农业户口。在点爷爷和线奶奶看来,角看上方,门不当,户不对,怎么着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倒贴,赔钱的生意呀。这怎么成,十万个不同意。
  后来硫酸厂倒闭,角和方两人双双下岗。方脑子灵活,也就是别人所谓的有“经济头脑”,琢磨着硫酸厂附近一带都是厂区,流动人口多,女工多,开家档位品味价位都针对女工的女装店,肯定赚钱。两人倒了家空店,重新装修,买货架,进货,当真开了家“花枝俏”的女装店。得知大学毕业的女儿去开服装店,线奶奶气了个半死。店开得顺风顺水,两年后,方提着十万元现金彩礼上门提亲。线奶奶心里百万个不愿意,可又心疼钱,不忍心看着送上门的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眼睁睁地溜走。当时彩礼的行情是三到五万,十万元在当时可是重彩呀。方心里也明白点爷爷和线奶奶嫌弃自己文凭低、农村户口、个体户,不像国家政府机关公务员脸上有光彩,又爱角爱到极点,不肯让角因为婚事受点爷爷线奶奶一点点的腌臜气,把自己所有的钱、父母一辈子的积蓄、还有亲戚处挪借的钱全凑在一起,放在线奶奶面前,志在必得。线奶奶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有气无力地算是勉强同意了。方家热热闹闹地摆了婚庆喜宴酒席,女方家却并没有摆酒席。
  方的父母看到这么个花枝似的媳妇娶进门,乐得合不拢嘴。虽然下了重彩,但看到小夫妻俩恩恩爱爱,琴瑟和谐,心内欢喜,多花点钱又有什么关系呢?方在父母面前也发下庄重的誓言:所有婚事上花费的钱,都由方独自偿还,包括父母给的那部分积蓄,将来也要还给他们留作他们养老的开销。方的父亲二话没说,就在自家院子边上的空地上,盖了三层楼,让小两口自住。
  婚后两年,方和角的儿子出生了。取名为度。度的意思就是,孩子是所有婚姻家庭中的幸福快乐指数的度量衡。幸福美满的婚姻里生下的孩子,就像是在充足的雨水和阳光里长大的树结下的最饱满最结实最美味的那颗果子。这孩子从小在充足的雨水和阳光下长大,自身也就像阳光一样,自信、饱满、灿烂、善良、宽容,这孩子把阳光带到他所走过的每一寸地方。孩子是检测家庭关系酸碱浓度的PH试纸:PH小于七,他呈酸性;PH大于七,他呈碱性。孩子也是家庭关系的晴雨表:夫妻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一冷一热,全都体现在孩子身上。孩子像湖水一样,映照着家庭关系每一细微的变化。每一阵微风都会拂起涟漪。
  女装店本来是由夫妻俩合力打理的。度出生后,角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儿子身上,店里忙不过来,方便请了个女孩小美来当店助。店离家不远,一有空,角就抱着儿子来店里帮忙。店里生意一直很红火。
  方的家周围也都是村民,各家的院子里都种着果树,院子里也都有大大小小的孩子。各家的院子的门都是开着的,孩子们满院子乱跑,跑东家,串西家,大人也没空管他们。度从小跟这些孩子一起长大,从会走路起,就没好好在家呆过。每到吃饭的时候,角就得一家一家地去喊度。大孩子在树上摘果子,度就在地上捡果子。在地上用泥沙堆城堡,抽陀螺,捉蚂蚱,孩子们一窝一窝地疯跑。不是家里没人,就是家里一堆的孩子从一楼到三楼跟马蜂似的上窜下跳。度的玩具很多,但总是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度的伙伴也很多,只要谁喜欢,谁都可以或“借”或拿走度的玩具。记得还的孩子不多,但只要度在谁家玩时,看到貌似自己的玩具,度就毫不犹豫地拿了回家。度的交友渐渐广了,慢慢地也不在自家吃饭了,在谁家玩得高兴就留在谁家吃了。同样地,当角把一家三口的饭菜煮好摆放在餐桌上时,度带了一堆的小伙伴,冷不丁地宣布他的这些小客人都要留在家里吃饭。角只好临时临头地赶快去外面买饭买菜,或者另下面条。度总是好客的时候居多,只要有伙伴在家里玩,又刚好到饭点,度就一定要留他们在家吃饭。角有了教训,家里的菜的份量品种总是多备许多。饭不够的话,下面条也容易。
  度到了要上幼儿园的时候,要去城里上吗?角心里嘀咕着。方倒是很干脆:“幼儿园,不就是让孩子玩嘛。就在家边上上,省心,省事”。角在家附近,挑了家卫生条件、设施和师资力量都还相对不错的幼儿园,把度送去上学了。
  这周六,角带着儿子回娘家。每次回娘家,角都要买一大堆的东西:一只鸡或一只番鸭,半扇肋排或者牛排,要不就是一个羊腿,九节虾,鲍鱼或者红鲟。还有特意给底孙带的巧克力、糖果、牛肉干、糕点饼干之类的零食。有次方提醒,既然给底孙带一份,也应该同样给度备一份。后来角就给底孙和度各备了一模一样的一份。度争着一定要帮妈妈拿点东西,怕妈妈累着了。角把水果那袋给了度。度双手一起用力地拎着袋子,一摇一晃地走在前面。
  底孙不在家,棱带底孙去学钢琴了。度很少能碰到底孙,底孙的周末总是排得很满;学弹琴、学画画、台拳道,还要学国学。如果底孙在家的话,底孙总是叉着手,不肯让度碰他的玩具。度就跑去看妈妈帮外婆做家务活。底孙一人玩觉得没劲,又紧巴巴跟过来讨好度,央求度跟他一起玩玩具。度一个人的时候,更喜欢去书房,书房里有好多书。其中大部分都是角买的。什么会骑着扫帚飞的《小飞侠彼得•潘》啊,会变大又变小的小姑娘《爱丽斯梦游仙境》,在水里游的《水孩子》,全靠马车、汽车和火车的《八十一天环游世界》,一个比一个神奇。度一进书房,抱起一本书,就能看一上午或一下午。当然那些书都是标注了拼音的。从度开始会讲话时起,角就坚持每晚给度讲故事,直到他不知不觉地睡着。奇怪的是,度第二天总能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讲到哪里了。度长大些,开始趴着书本好奇地问这问那,角就指着书本一字一句地给他读,开始有意无意地教他识字,教他写笔划笔顺,写一整个字。度才上幼儿园时,就已经认了不少字,看些简单的拼音读物完全不用大人帮忙。
  角在厨房里帮线奶奶摘豆荚,捡空心菜,一边聊些家常。
  “度咳嗽好些了吗?”
  “差不多好了。已经停药了。”
  “你公婆还在种地?”
  “他们不过想种多少就种多少,种的不多。他们在地里干了一辈的活,闲不下来。”
  “孩子都你一个人带?”
  “我都习惯了。我也喜欢跟度呆一起。度也经常跑他爷爷奶奶那边去。”
  线奶奶把番鸭放进高压锅炖,忽然想起什么来:“哦,你春姨昨天过来,说你送的那条围巾很漂亮。”
  春姨是线奶奶的妹妹,角的小姨。也住在角家的附近。春姨经常跑到角的店里去看角,看她的外甥孙。角也时不时地拿些店里拍车上的围巾帽子、款式颜色不是很畅销的外衣外裤送春姨,春姨也不介意,春姨每次总是乐呵呵地满载而归。
  角生怕线奶奶生气,忙解释道:“那围巾是大红色,你戴不合适。下次有进米色的货,我帮你留一条。这次的货都卖完了。”
  线奶奶好像并没有听角说的话,仿佛若有所思,小心地掂量着用词的份量:“春姨说,每次去你们店里,都是看到小美跟方在那里。”
  角有些不耐烦,不以为然:“我要带孩子啊,店里总得有人看啊。”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线奶奶转身去看时钟,看是否到了底孙回家的时间,并计算着在底孙回家前半小时把饭煮下去,煮太久的米饭就太烂了,不香了。线奶奶看到度在书房读书的身影,随口问道:“你真的不准备让度进城读小学吗?”
  角不觉失笑:“才刚上了幼儿园,你又想着上小学的事了。”回身拉了拉衣襟,抿了抿发鬓,一脸正容,严肃地说:“我和方商量过了,想了很久,想让度就在家附近上小学。”
  线奶奶脸上闪过一个表情,表示她对这类事情毫无兴趣。这个表情一闪而过,线奶奶马上把它小心地掩藏好了,却急不可待地问:“你奶奶那边的房子快要拆迁了吗?”
  角漫不经心地:“应该快了吧。我也没去关心过。”角自己的奶奶,也就是线奶奶的婆婆,去世时留下一套老房子,并在临死时反复交待这房子是留给角的。角只比弧小一岁,角出生时,弧还没学走路,线奶奶带不过来,角断完奶,线奶奶就把角交给角的奶奶带了。角从小就和角的奶奶相依为命,角和角的奶奶感情深厚。角的奶奶得知线奶奶给弧在城里买了房子,也就是线奶奶和弧、底孙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角的奶奶也明白线奶奶不会给角留任何东西,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角,临死前一再交待把她的那套老房子留给角。这一点,是家里所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角的奶奶的那套老房子位于市中心,房子划片的小学是市里最好的小学———实验小学,划片的中学也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实验中学。
  线奶奶站在灶台边,扶着腰,看着角,带着谴责意味似的,深深地感慨道:“哎,我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要天天做饭给你们吃,活到老,做到老啊。什么时候能吃一顿你们做的饭呢?”近一段时间来,“我都七十岁的人了”这句话成了线奶奶的口头禅,经常挂在嘴边。角很怕听线奶奶这句话,就像孙悟空怕听唐僧念紧箍咒,听得脑袋生疼。其实线奶奶的实际年龄离七十还差两三年。近来线奶奶老叨着这些话,就像一个人往自己身上贴标签,并且举着这个标签到处给人看,提醒别人自己已经进入古董级别,提示别人自己这古董的价值,以及这古董该享受的待遇及尊严。
  “活动活动对身体也有好处。又不是多累的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话都到嘴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角好不容易忍住了,把这话生生咽了下去。角可不愿意自己没脑子的一句话,换来一场雷霆大怒。线奶奶心脏也不好,一发怒就心脏病发作。角和颜悦色地安慰线奶奶:“你觉得累你就歇着呗,我一个人洗这些菜,很快就弄好了。其他的我先炒好,牛肉炖芋子,炒田螺我不会做,一会棱回来,牛肉、芋子、螺丝都洗好备好了,等棱回来炒也很快。”
  角拍了拍衣服,洗了手,起身去书房。度扭头看到妈妈进屋,双手捧着书,跑了过来,嘴里一连串地喊着:“妈妈,妈妈,快来给我读读,那个勇敢的小锡兵后来怎么样了”。角蹲下身子,爱怜地摸了摸度的小脸蛋,笑着说:“好,让我来看看我的小猪都读到哪了”,原来是本《爱徒生童话》。角拿起书,按度手给她指的地方往下读,度安安静静地坐在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听着,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忽然,度冷不丁地冒一句:“妈妈,小乡巴佬是什么意思?”
  “什么?”角还沉浸在读故事的快乐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外婆一直叫我小乡巴佬”。度的眼里闪烁着好奇和疑惑的奇特光芒。
  这句话让角猝不及防,仿佛当头被人敲了一棒。角沉思了半晌,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用温和而平静的声调说:“这是外婆对我们住的地方的一个称呼啊”。
  “可是我周围玩的伙伴都从来没有这样称呼我们住的地方啊”,度还在坚持着,一副契而不舍的神情。
  角轻轻地抚摸度柔软的头发,把自己的脸贴在度的小脸蛋上:“傻孩子,这是外婆的家乡话里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当然没听说过了”。
  度像只温驯的小兽偎在角的怀抱里。一会,度抬起头,警觉地四周看了看,看到没人,把小嘴贴到角的耳朵边上,用两手拢着嘴,轻轻地对着角的耳朵说:“妈妈,妈妈,我吃蓝莓的时候,外婆叫我少吃点,要留给底孙吃。”
  角刹那间明白了:无论她怎样竭力保护,不让度受到无辜的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还是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回避是不可能了,那至少接受它吧。她两眼直视着度的眼睛,认真地说:“这是外婆家,不是自己家。要吃得痛快我们回家吃”。
  “可是那些蓝莓都是你买的呀。”孩子不肯就此罢休。
  “送给了外婆,就是外婆的了”,角坚定地说。角温柔地把度搂在自己胸前,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们可以对别人很大方,但是不能要求别人对我们同样大方”。话虽这么讲,度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心肝尖,心头肉,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受委屈,角的心里也是酸酸的。角觉得自己肩上挑着一副重担,担子的一头是老的,一头是小的,担子重她并不怕,角从来都不害怕承担责任。但是这老的和小的之间的平衡,她从来都掌控不了。
  度抬起头,吃惊道:“妈妈,你哭了?”度双手抱着角的脖子,讨饶似的央求着:“妈妈,我回家吃蓝莓就是了”。
  角把度抱得更紧了。语气轻柔得像要融化下来似的:“傻孩子,妈妈哪能哭呢,是风把头发吹进我眼睛里了”。
  棱带着底学钢琴回来了,弧加班回家了,点爷爷也从公园练完太极拳回来了,饭菜都好了,一家人上桌开午饭。
  点爷爷看到度在家,就来了精神:“小外孙,你今天还没跟我下过象棋呢,要不,吃完午饭我们来下两局”。这家里,只有度会陪点爷爷下象棋。点爷爷是个象棋迷,天天晚饭后就出去找人下两把。女人们是都不会下,弧上班辛苦,回家还要抱着电脑处理单位的事情,底孙也从没学过象棋,只会在点爷爷跟度下棋时抓着棋子捣乱。这时点爷爷可就翻脸不认人了,无论平日里点爷爷对底孙有多溺爱,要是下象棋时底孙捣乱,点爷爷就毫不客气地把底孙轰走。度也没有专门的拜师学艺,方在家的时候总会陪度下棋,下各种各样的棋。还有就是跟村里的孩子们玩时,旁门左道的学过一些。但度会观察,会低着脑袋思考,度跟着点爷爷下棋,开头纯属好玩,不久,角就发现,度下棋进步飞快。最初,点爷爷让度“车”“马”“炮”三个棋子,让度先走,点爷爷总是三下五除二就把度灭了,点爷爷总是很得意。慢慢地,度跟点爷爷下棋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点爷爷的布局阵法,尽管点爷爷没有特意主动地教给度,度却自己慢慢琢磨研究出来,并且自己也用上了点爷爷的布局阵法。后来,度逐渐能羸一两局了;再后来,点爷爷只能让度“车”“马”两个棋子,度也能羸一两回了。现在,点爷爷只让度一个“车”,度也可以跟点爷爷鏊战很久了。
  度“咚”“咚”“咚”地跑到点爷爷身旁,郑重其事地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点爷爷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度唱儿歌似的一口气说完这些,又泥鳅似的溜回妈妈身边自己座位上,还在摇晃着手指,嗲声嗲气地:“午饭后,我们不见不散”。
  棱蒸了一小碗芋泥,这是底的最爱。点爷爷和线奶奶,一个怕糖,一个怕腻,两人对芋泥这种甜食,向来沾都不沾一下。几个大人对芋泥也都不感兴趣,中午的菜已经很丰盛了,所以棱只蒸了一小碗。不想度也是最喜欢芋泥和八宝饭的。芋泥一端上来,度就伸手舀了两大匙。底孙开头对芋泥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平日在家里这向来是他的专利,肯定是他一人独享的。底孙看到度舀了两勺芋泥,煽起他强烈的占有欲,他走到度的旁边,两手端起芋泥,放到自己面前,并用一只手牢牢地扣着芋泥的小碗,谁都不许碰一下。
  度恨恨地看着底孙,并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角府下身,趴在度的耳边低语:“待会回去,妈妈带你去吃我们家对面那家老王芋泥,那味道比这个好多了”。
  棱马上觉察到自己的失误,应该蒸两碗芋泥的。一边阻止底,劝他说应该大家一起分享的。一边抱歉地对度说:“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再去蒸一碗”。
  线奶奶晃悠悠地开口了:“当哥哥的,让着点弟弟,这也是应该的”。度跟底孙是同一年出生的,同一年上学,都在上幼儿园小班。但度比底孙早了几个月出生,就理所当然地当了哥哥,底孙成了弟弟。哥哥让弟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碰到小哥俩闹矛盾,不管有理无理,线奶奶总拿哥哥要让弟弟来护着底孙。度自然很生气,不过小孩子的气,生的快,消的也快,还没出线奶奶的家,度就把生气忘得一干二净了。度私下里常跟角称呼线奶奶为“一边倒”。
  底孙像通身罩了护身符似的,越发趾高气扬起来。一勺一勺地挖着芋泥,放到嘴里咂得特别有味道。度带着男子汉气概地轻蔑地瞪了底孙一眼,他才不会把底放在眼里呢,他才不会跟这种小家子气的人斤斤计较呢。
  角还没等吃完午饭,早早地就带着度告辞回家了。角和度娘俩,到“老王芋泥”店里,舒适愉快,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角带着度刚离开,点爷爷和线奶奶就开战了。点爷爷气呼呼地扔下筷子,站起身,离开饭桌,在屋里绕圈圈,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死老太婆,你故意把我孙子赶跑,成心不让孙子跟我下象棋。只要我想做什么,你就专门找岔子跟我作对”。
  这一番话,把线奶奶的一腔无名怒火腾了上来。同时也让线奶奶极其不满和纳闷:这老头子,最近是怎么啦?这么多年来,点爷爷从来没有顶撞过线奶奶。这一段时间来,老头子稍不如意,就没由没来地没头没脸地给她难堪。当着儿子媳妇的面,这羞辱她怎么受得了?点爷爷不发作还好,发作起来,是绝不会考虑到这颜面上头的。线奶奶冷冷地、却仿佛满嘴带着刀片:“亏你好意思,一口一个孙子。谁是你孙子,谁是姓刘的,横竖不过一个带‘外’的孙,你左右不过是一个带‘外’的公,还敢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
  点爷爷立马就蔫了。别看点爷爷先声夺人、气势汹汹,那不过是程咬金的三斧头,用完就没了。一和线奶奶对仗,点爷爷总是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如果说线奶奶是运筹帷幄的诸葛亮,那点爷爷不过是逞一时之勇的一介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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