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毒 · 第十章 赌博
作品名称:我们不一样 作者:刘彻 发布时间:2019-11-03 11:52:00 字数:4297
第九章、梅毒
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罗文在学校宿舍里起来,刚洗漱完毕,就听到学校传达室说有电话找他。
原来是易平。
易平正在镇上的一间旅馆里,开门后易平一把将罗文扯进房里,用手指了指床上,一脸坏坏的笑。
“上课还早,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易平暧昧地说。
是她。是昨天演出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的一头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罗文瞥一眼后就赶紧移开目光,但脑子里还是抹不去那具玲珑婀娜的身段。
罗文的脸一下子红了。
从这个小姑娘在台上出现的那一刻起,易平便要定了她。他喜欢上了她青涩的身体。
演出还没散场,他就跟着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小姑娘来到了后台,和团里的负责人再次交涉起来。
他要包夜,当然那意思不是说他要付钱。
“今晚她陪我过夜,明天一早原物奉还,保证不耽误你们下一场的演出。说好的四成一分不少地给你。”易平说话很干脆,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甚至也没给就在旁边正在穿上衣裤的小姑娘任何发声的机会。
“我再跟她说说。”那个当头的想敷衍。
但易平根本没给他机会,将一旁穿衣的小姑娘一把扯过,疼得小姑娘叫了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她现在就跟我走。我跟我的兄弟们吩咐一下,剩下的事情他们负责。”易平不容分说。
“要不然,你照样得跟我,还要再加上我的那一帮兄弟。而且你的老板们说不定就要伤胳膊断腿。你是喜欢人多,还是人少?还是就跟我一个吧?那么多人太累。”易平笑得很淫邪。
易平知道他们不可能报警,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合法,真进去了谁更惨还说不准呢?再说了,他又不是没进去过。
易平耐心地等着小姑娘把衣服穿好,搂着她,像搂着情侣,从后台的出口大模大样地出去了。他并不在意小姑娘眼角欲滴的泪。
“昨夜太累了。”易平说,说完怪异地笑了起来,刺得罗文耳膜生疼。
罗文转过头,说:“可以啦!我先走了,下去帮你把账给结了。”
易平又笑了起来。
罗文知道,易平八成是口袋里又没有带钱。
这时候,小姑娘从床上起来,也不穿衣服,就那样赤条条地走进浴室,一屁股坐在马桶上。长发披下来,遮住了脸和胸,罗文忽然觉得那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
罗文从房间出去,又拉上门。一路上,他怎么总觉得这姑娘就是当年那个爬杆的小女孩,尽管这从年龄上来看完全不可能。但他心里总不由自主地这么认为。
从旅馆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易平又在屏北中学里喝了个尽兴。陪他的是罗文和当年的几个学弟。
屏北中学也是易平平日里比较重要的活动场所。毕竟他是从这里毕业的,现在学校里的好多老师,都是当年的学弟、学妹,至于罗文,就更不用说了,真正的同班同学兼兄弟。再说了,就凭易平现在的名头,大家也不能不卖他一点面子。更何况,这只是九十年代初一所普通的农村初级中学,就算有了围墙,也不是一个封闭的场所,家长以及社会闲杂人员在校内进进出出是常有的事。
校长就是当年几乎把易平的两只手掌打烂的那位黄老师。成为校长的黄老师比当年更矮也更胖了,见了易平总是笑咪咪的,大老远地就说“欢迎欢迎,常回家看看”。听说黄校长有个在县政府上班的哥哥,因而人脉特别广,和教育局、镇政府的人都熟。黄校长平时很忙,除了不停地出外应酬,在校时基本上就是满山地找逃学的学生。这些不爱学习的学生经常从北边的矮墙爬出去,男女成对地在围墙外的后山墓地里“幽会”。
在学校里,易平能找到和社会上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有时喝着喝着,甚至也能涌起一些情怀,这种情怀一般只在自己拿起麦克风唱《昨夜星辰》时才有。所以易平和社会上那些平时与他一起称兄道弟的哥们不同,他觉得自己是有脑子的。
十天半个月里总有这么一两次,易平觉得自己涌动着某种情怀,有一些诸如“人生、世界、命运”之类的字眼一直在眼前晃动,于是他便想起了罗文们。
易平喜欢“咕嘟嘟”地喝个大半瓶,然后停下来,吸上两口烟,吐几口烟雾,让烟把自己笼住,似乎在思考什么了,然后再把它掐灭,然后挟几口下酒菜,再随便地聊上几句,嘴角浮起标志性的微笑。这样的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易平酒量大,大家都喝得晕乎乎的上头了,他还若无其事。好几回罗文要留他在自己的宿舍过夜,他都只是摆摆手,自顾自地散着步回去了。好在,阳山村离这儿并不远。
这样的时候,埋单的总是罗文。毕竟,与易平相比,他是赚着工资的——哪怕这工资很微薄。
这一晚,易平仍然喝得很多,一瓶又一瓶的,就着几包蚕豆和辣菜条等简单的下酒菜,喝得飞快。这期间,他连着在操场角撒了几泡尿。再后来就有些坐立不安了,有几回,甚至用手在胯下挠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过敏了。”易平说,“以前从没这样。这酒是不是有假?”
“不会中‘毒’了吧?”有个尖嘴的学弟开玩笑地说。
没想到几天后,易平又找到了罗文,告诉他:“我真的中‘毒’了。”
“卫生院的老张头看过了,说是淋病。”易平说时,两腿下意识地外撇,神情有些尴尬。
“妈的,还好,那天你没有上。”易平又嘟囔着说,“看着那么纯的人……”
罗文知道,易平又没钱了。他从票夹里摸出两百,递给了易平。只能这样了,至于回家后怎样向米婷解释,那已是稍后再考虑的事情了。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大半个月工资啊!
第十章、赌博
这周,米婷没有来学校。平时,米婷一周中总有两三天要来罗文的学校宿舍里住的,毕竟是夫妻。
周末回家,面对米婷的诘问,罗文低头不语,他解释不清二百元钱的去向,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说假话的人,更何况他从来就没对米婷说过假话。
他不能告诉米婷真话,他不能告诉她是因为易平中了梅毒。
在恋爱期间,罗文最爱看到的就是米婷生气的样子。米婷生气时总是嘟着嘴,眼睛夸张地瞪圆,胸脯起伏不停,这种怒中带着一丝丝撒娇的味道,每当这时候,他总是有种想把她爱怜地抱住的想法。
但这回不同,这回米婷是真生气了。
一大早起来,米婷就在收拾行装。看着米婷微凸的孕肚,罗文满心的愧疚,他想说上些什么,却被米婷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连罗文的爹娘都看出问题来了。
“文,米婷怎么了?我看她拿着个包就走了,问她也不回话。”娘拦住要出门的罗文说。
“没事,娘。”罗文安慰道。他知道米婷走了,以为是要回娘家,也没在意,再说,米婷真要来了脾气,也拦不住。
直到傍晚,六婶家过来叫他接电话了,他才慌了神。
六婶是村里第一户装了私人电话的,平时有什么事,邻里的总要麻烦上她。
电话那头是丈母娘的声音。
“周末了,和米婷过来坐坐,米婷他哥、他嫂刚好也回来了。”丈母娘说,没等罗文回话,就把电话挂了。
丈母娘借用的是小卖铺里的电话,一分钟五毛钱。老人家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舍不得多花钱。
罗文接完电话就慌了神,怕爹娘担心,他不敢多说,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地赶到了学校。毕竟,学校里打电话方便一些。
在学校里,罗文用办公室的电话打到了米婷所任教的游晖小学,又从电话簿里找到几个米婷的同事一一打过去。都没有结果!罗文要疯了。
他只好等,等着等着,还真让他等到了电话。
是学校传达室那边的张老头接的。张老头的粗嗓门嚷得全校都能听见:“罗文老师,有个女的在电话里找你。”
不是米婷。
电话那头是相当轻柔的女声,她说她叫“凤”。
“凤”的声音绵软轻灵,丝丝缕缕地缠在耳边,挠得耳根酥酥痒痒的,好舒服。
“凤”说她是米婷的师范同学,米婷现在就在她的学校。
连夜雇了两轮,开了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罗文到了城关近郊的西萍小学,见到了米婷。
事情闹大了,把米婷的父母都惊动了。
当第二天上午,米婷父母拎着宰好洗净的鸭公来看望罗文小两口时,罗文的头垂得更低了。
罗文的爹木讷地笑着,一脸惶恐。罗文的娘一个劲地赔不是,倒是米婷的娘比较大度,她知道这个女婿平日里规规矩矩的,从不做出格的事,就有心打圆场:“赌是大害。都是赚小工资的,咱输不起;再说,就算赢了,不是自己的钱,心里也不踏实。不能和他们比,你们不一样!算是花钱买个教训吧,以后记着点就是了。”
倒是米婷,像是早把这事给忘了,忙着倒茶倒水的同时,还不忘悄悄地掐了罗文一把,疼得罗文直咧嘴。
看着小两口的样子,四个老人都松了口气。
其实罗文是不赌的。除了有时喝些酒,平日里他是连烟都不抽的,是个标准的好男人。
但不赌的男人似乎不够阳刚。
“不喝不赌,有辱先祖。”易平说,“不赌,哪来的明天?”
易平赌得凶,兜里有钱时,是不屑于输赢几百的小赌局的。
但更多的时候,易平没钱。没钱的时候,易平也会在学校里“小赌怡情”的。
黄校长是一个脸上一团和气的人,管理上也比较宽松。晚上没有“督修”任务的老师们喝些酒、打几圈麻将是常有的事。有时遇见黄校长来了,有人还会客气地说上几句:“校长,你来玩几把。”黄校长总是满脸是笑地摆摆手,然后走开。
易平的赌技高,总是瞅准学校要发工资的时候,席卷一番回去。
但易平也有走背运的时候。这天,他的手气臭到了极点,几局下来,没有胡过一回,许多回都是刚要吃牌的时候就被下家碰走,刚要听牌别人就胡了。
那个尖嘴的学弟这天手气特好,连着胡了几把后,话就多了起来,还哼起了小调。哼着哼着,就哼起了易平心头的火气。
“鸭公嗓子,孝男哭丧似的。”易平皱着眉说,“刚阉过的吧?还叫什么春?”
“中毒了才阉掉。我每天早上雄纠纠、气昂昂的,阉什么阉。”尖嘴学弟笑嘻嘻地说。这话戳到了易平的痛处,说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后来大家就发现易平在偷牌。易平的手快,补牌的时候有意多摸了两张,然后在胡牌时将多余的牌往中圈的牌堆里顺势一推,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尖嘴学弟也是个老手,几把下来,他发现了蹊跷。当易平又一次想要故伎重施时,尖嘴学弟忽然叫住了他,说:“你的牌好像多了。”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易平,易平不好抵赖,只好装模作样地数了一下,说:“怎么搞的,还真是多了两张。”说完,把牌推倒,示意其他三家继续出牌,自己“冬眠”去了。
众人见他没有“赔胡”的意思,也不敢多说什么。
匆匆地,又玩完了一局。正当易平准备重新换位开始下一局时,尖嘴学弟推说累了,死活不肯再来。其他人也都借故离开,把一个易平独独地晾在那儿。
易平一个人坐在麻将桌旁,一时特别尴尬。他掏出打火机,想要抽根烟,一摸口袋,只剩下一个空烟壳。他把空烟壳用力地揉成团,扔到了地上。
这时,听得那个尖嘴学弟正在公共卫生间里哼着小调洗漱,一时恶向胆边生,顺手操起麻将桌旁的一个空啤酒瓶,冲进了卫生间,将瓶子照着尖嘴学弟的头就是一下,“哐啷”一声,碎片四飞,一阵杀猪似的哭嚎把半栋楼都震动了。
血,顺着尖嘴学弟头皮很快地就把整张脸都糊住了。
善后工作还得罗文来完成。雇了车,付了医药费,请几个帮忙的吃了一餐夜宵……其他的尖嘴学弟也都认了,再也不肯让罗文多出一分钱。罗文的心里满是愧疚,就像是自己打了人似的。
这回,罗文回家时向米婷一五一十地交待了钱的用途,毕竟赌博和打人比起“中毒”要容易说得出口一些。
“你个傻瓜。”米婷说。
“不过,易平也够有个性的。”没想到,米婷末了给了一个这样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