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头驴

　　老鸹窝开始承包了，首先是对山林山地好坏都按人口平均，这样合计下来，每人六亩山林山地，另外生产队留出二十亩机动山林山地，作为每年村民增减人口的增补预留。分过山林山地，马老二和其他村领导把村民召集在一起，开始按他们事先研究好的方案对村子里的其他资产进行分配承包。
　　“马队长，这个方法不对，人口多的人家就可以分一头牛或者一匹马、一头驴，人口少的就没有了？这不公平。”陈栋梁对生产队领导班子研究的方案提出了抗议。
　　马老二咋的也没有想到陈栋梁会对他们的方案提出了批评，这个马上就成为自己的女婿的小子是不是出来跟自己捣乱来了？不过，听起来他的批评还真的有点儿道理。他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开始嗡嗡议论的村民发了话：“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紧盯着马老二。
　　马老二看到出来，这时的村民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刚来会场时的那种兴奋了，在他们的眼里多了一种不解和怀疑。也难怪，在村领导班子里面，虽说没有啥子人口大户人家，但沾亲带故的人口大户的人家多，这样分配经栋梁这孩子一指出来，还真的是明摆着人口多的人家是要占村子里的便宜，自己和他们研究时咋的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陈栋梁这样一句话是提醒了村民，也提醒了自己。村民们经陈栋梁这么一点拨，自然就会对生产队领导班子研究出来的方案有了意见，只是这个场子该咋的收拾？他琢磨了一阵，无声地眨了两下眼。
　　“别说了，是他们在研究时已经兑好了水。”
　　“这样一分，村子里的牛啊马啊驴啊的，都进了他们这些村干部沾亲带故的人家了。”
　　“要不是栋梁这孩子提醒，咱们还只顾着高兴呢。咋的咱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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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的老少爷们儿们又开始议论起来。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既然陈栋梁提出了这样分不公平，咱们不妨让这小子讲一讲咋的分才公平。”马老二一时也没了主张，“要是他说的有理，说得大家心里服气，咱们就按他说的去分。要是他说的不能服众，我们就今天坐下来，大家一块儿商量最好的分法。下面咱们就让栋梁这孩子说叨说叨。”
　　“就按你们研究的方法分吧。”站在陈栋梁身旁的陈国忠拽着陈栋梁，向村民大会主席台上喊，“他一个小孩子家，知道啥是公平不公平的。”
　　“栋梁爹，你这就错了，栋梁说的就是有理儿。”
　　“栋梁爹，你同意他们研究的分法，我们可不同意了。”
　　“栋梁爹，是不是你们两家要成亲戚了你就护着马队长他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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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少爷们儿们七言八语的说叨让陈国忠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台上的马老二再次让村民们静了下来，然后要陈栋梁上台说叨说叨。
　　陈栋梁走出人群毫不胆怯地走上主席台。站到主席台上，他向乡亲们摆着双手，说：“老少爷们儿，老少爷们儿。”
　　台下的村民们静了下来。
　　“老少爷们儿们，我也没有啥好的方法。我也就是一个琢磨，觉得应该把村子里的这些资产都评出价来，然后抓阄儿，哪家抓到啥就拿啥，不过得拿出这东西的价钱。生产队里的东西分完了，钱也都在生产队里，最后把这些钱再按人平均分给大家。这样，就谁也不吃亏谁也占不了便宜。”陈栋梁有些难为情地把自己的想法儿说给了老少爷们儿们。
　　“这个分法好。”陈栋梁的话刚落音，台下马上就有人这样叫好。
　　“这个分法是公平，可这牛啊马啊驴啊的，哪一样不得个二百三百的？要是让咱家抓阄抓住了，咱也拿不起这样多的钱呀。”
　　“也是，这可不是三毛五毛的，咱省省挤挤就能凑出来。三百二百的就不容易了。”
　　“能不能有又公平又不用掏钱的分法？”
　　“恐怕没有这样的分法。”
　　马老二被陈栋梁说得立刻心里一亮，是啊，这个分法谁也说不出一二，难怪他陈栋梁敢说村领导研究的分法不公平。不过，村民此时的议论又让他马老二觉得不好应付了。
　　“老少爷们儿们，老少爷们儿们，我也想过咱们家里的情况，让哪一家现在这个时候拿出一百二百的都很难。”陈栋梁听到台下的议论，马上就示意乡亲们安静下来，“咱们可以这样，先把东西分了，现在能拿出钱的就拿出来，大家平均分了，眼下拿不出的可以到秋后结算。到秋后的时候，人口可能会有变化，那时候就不能按那个时候的人数分钱了，要按现在的人口分。”
　　“就这样分！”陈栋梁的话音刚落，马老二一拍桌子，当即向村民们果断表示。
　　台下的村民们稍稍动了一阵，不过再也没有人说出别的啥子来。接下来，村子里的一切分配十分顺当。马老二真的没有想到平时不爱说话的陈栋梁还有这么一手，自己还真的应该重新再去看看这个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女婿的小子。
　　陈栋梁家抓阄抓到了一头驴，要向生产队拿出一百八十块钱。
　　“你看，我的手真臭，抓了一头驴。”陈国忠把驴牵回家之后，一直嘬嘴埋怨自己，“这还得向生产队打出一百八十块钱，哪儿弄这些钱去？”
　　“爹，我看你的手气好，一头驴咋的啦？它能帮我们家耕地拉磨，说不准今年还能给我们家下头驴驹子呢。这样，明年我们地里的活不就更清闲了？”陈栋梁向爹说着抓到这头驴的好处，“有些人家想抓还抓不到呢。”
　　“它是能帮我们家干活，可咱们要向生产队拿一百八十块钱哪。”陈国忠甩着两手向陈栋梁抱怨说，“再说，你的结婚日子也定下来了，不管咋样，得花钱吧。这钱从哪儿来？”
　　“爹，你算过没有？到秋后一算账，咱家不用往外拿钱。”
　　“不用拿钱？那不是咱家白得一头驴吗？”
　　“也不是白得一头驴，咱家要是抓不到这头驴，可能还会得一点儿钱，也可能会往外拿点儿钱，那就看咱家抓到啥东西了。”陈栋梁向爹解释说，“抓到那些大牲口的人家到秋季儿拿出的钱，我大致琢磨了一下，咱们家分得的钱能抵上这头驴。”
　　“你这样一说，我以后真得好好地伺候着这头驴了。”陈国忠放下心来，“把它养得膘肥体壮，让它以后好好地给咱们家耕地拉磨，让它给咱们家多下几头驴驹子。”
　　“爹，以后你就好好伺候它吧，把它伺候好了，准省不少力气。”陈栋梁见爹如此，心也就宽了，“爹，这一承包就好了，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宽裕了。”
　　“能宽裕吗？地还是这片地，人还是这些人，这一承包，能会有啥子变化？”陈国忠纳闷地看着儿子。
　　“爹，从生产队给的自留地里你就应该琢磨出来。我说的话在这儿撂着，你就等着看好吧，保证今年的午季儿就能看得出来。不信？你就过两天看吧，一准会有不少的人家给分得的麦田里浇水追肥。”
　　“我是想看好，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不放心的是你这小子！”
　　“你不放心我，不就是我跟马花的亲事儿吗？这还有啥放不下心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你就放心娶儿媳妇吧。”陈栋梁安慰着爹，虽说他不大乐意这门婚事儿，可父母之心不可违背，只要爹娘心宽了，自己也心宽了。
　　“啥时候你把马花真真的娶到咱们家了，你爹我才算放心了。”栋梁爹长出了口气。
　　“爹，你这是心急。你就掐着指头算吧，眨眼日子就到了。”陈栋梁笑着看了一眼爹。
　　“我和你娘天天都想掐着指头算呢，你成家了，我和你娘的心全都放下了。以后啊，我就和你娘没啥子心事纠结了。”陈国忠忽地想起什么，“看，我都忘了，咱家的那头驴还没有个拴喂的地方。过来帮爹一把手，先搭个驴棚子，赶明儿咱给它好好地收拾个像样的屋子，不能让它给风吹了雨淋了，咱还指望着它耕地拉磨，指望它下驴驹子呢。”
　　“天都晚了，今儿夜里就把它拴屋子里吧。”陈栋梁抬头看了看天。
　　“这一夜它不把屋子里拉撒得骚臭骚臭的？”
　　“它撒尿的时候就用尿罐子接着，要是它要拉屎，把它牵出去，拉完了再牵进来。”陈栋梁向爹提议说。
　　“那折腾得人一夜还有觉睡？”
　　“爹，你和娘就别管了，今儿夜里我来伺候它。”
　　“你能伺候它？别逞能了，连自己都伺候不好，你还能伺候它？还是我和你娘我们俩少睡一夜吧。明儿后两天把牲口屋盖成了就能睡安稳了。”陈国忠不放心栋梁能伺候好驴子。
　　“爹，我能伺候好这头驴。”
　　“算了算了，还是你爹来吧。这驴子夜间还要喂草喂料，马无夜草不肥，驴也是一样，一夜得好几遍喂，你折腾不过来。”
　　正当陈栋梁跟爹合计着夜间谁来伺候着这头毛驴的当儿，赖宝庆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子，同时也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陈国忠嚷着：“大哥……快……快……出事儿了。”
　　“啥事儿？你消停了说。”陈国忠见赖宝庆这个样子，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
　　“二嘎子……二嘎子……”赖宝庆的气儿还没有喘匀，用手指着院子外面说。
　　“二嘎子回来了？”陈国忠一听赖宝庆说到二嘎子，精神头儿来了。
　　“回来了……不知是不是……不知道是爬着回来的还是咋的回来的，腿……像折了……”赖宝庆依旧喘着气，用手向外指着说。
　　“啥？在哪儿呢？是不是他惹啥事儿了？”陈国忠一惊，瞪着两眼说，“你消停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