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苦做童工 初尝生计

　　那晚，挨人打伤了的秦俫仔被善良的郝运来留宿在自己家里。看着身带伤痛愁眉苦脸的秦倈仔，郝运来心急如焚，生怕有个什么闪失。第二天，郝运来天不亮就赶往几里以外的地方去请来了一个老郎中。
　　“你这个倈仔也太顽皮了，下身肿得这么大，这是怎么摔的？”老郎中要秦倈仔脱下裤子，一边查看，一边叽里咕噜不停地责怪。
　　“老先生，我……”秦俫仔有口难辩。
　　“老先生，不是他顽皮摔的，是让别人给踢的。”郝运来连忙帮着解释。
　　“别人踢的？这一脚踢得就够重的了，你看，肿得那么大。要知道，这是男人的命根子啊，弄得不好就会要了小命的。”郎中仔细检查，并时不时用手指轻轻地在秦倈仔下身这里按按那里压压，按一下问一声痛不痛。秦倈仔虽然皱着眉头，但嘴里却总是说不痛。
　　“如果痛就要对郎中说出来，郎中好下药，不要硬撑着！”看着秦倈仔那咬紧牙关吞吞吐吐的回答，郝运来生怕他瞒着郎中。
　　“有一点点痛，但可以忍受得了，你放心好了。”看到郝运来比自己还着急，秦倈仔打心里非常感激。
　　“看样子没什么大碍，我开点药膏给他敷敷，过两天就会消肿，要不了几天就会好起来的。”郎中从箱子里拿出一些药膏递给秦倈仔，郝运来随即从父亲的钱袋里拿了一些钱付给了郎中。
　　“郝老同，实在对不起，让你花钱了。”看着郝运来拿着父亲赚来的辛苦血汗钱为自己付了药费，秦倈仔心里很觉对不住。
　　“快不要这么说，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不帮谁来帮啊！这几天你就好好呆在我家，养好了伤再回去吧！”
　　“那太感谢了！”
　　秦倈仔在郝运来家住了几天，经过敷药和郝运来的精心照顾，下身消了肿就回农村去了。
　　自那以后，秦倈仔为了报恩，时常从农村抓些什么小鱼小虾的送到郝运来家来；而郝运来每当有皮影戏或一些杂耍的来冶炼厂演出，也会提前去邀请秦倈仔过来观看。他们虽然相隔不算近，但却像亲戚一样经常你来我往，关系也就越来越密切。
　　一天，郝运来走了十来里路，来到秦倈仔家里对他说：“秦老同，我和易立商量好了，以后准备到冶炼厂去找点事做，赚点钱回来也好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去做呀？”
　　“好呀，我正愁有劲没处使呢，我觉得在农村没一点意思，农忙时不是帮爹娘插秧就是割禾，一天到晚窝在田间里，做得再多也没见到一分钱在哪里；而且还经常要挨大人的指责，说我一天到晚没做几分钱事。到冶炼厂去赚钱太好了，到时我要多赚些钱让我爹娘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能耐。”秦倈仔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你先不要高兴太早，还不知道冶炼厂有什么事可以轮到我们做。其实，我觉得在农村干活也是赚钱。你想，不干农活，你吃的粮食从哪里来呀？”
　　“我不是说我不愿意干农活，只是没兴趣。”
　　“这是为了生活，不是为了兴趣。你说兴趣，我的兴趣就是练武打拳，下塘摸鱼抓虾，但光凭兴趣做事，肚子不饱不行啊！我告诉你，工厂的活可不比农村的活轻松，我曾经跟我爹到采矿场去做过工，我们都是一篓一篓把矿石从井下拖到地面上来，辛苦极了。那次我和我爹整整干了一天，肩膀都磨出血泡了才只是赚到一餐素饺子的钱。”
　　“你到过采矿场做事？”秦俫仔惊讶得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对呀，这并没什么稀奇的呀！”
　　“对于我在农村来说，那是挺稀奇的事哦！”
　　“不要说稀不稀奇，我觉得做事就是为了赚钱，为了活命，从没去想着什么好不好玩，稀不稀奇。听大人们说，冶炼厂的活同样辛苦，而且还要吸进很多有毒的烟渍，大人们下再大的力气每天也只能赚到几个小钱，何况我们是孩子。不过，我们可以先去尝试尝试！”
　　“再苦再累我也不怕，只要有钱赚就好。”秦倈仔信誓旦旦。
　　第二天，郝运来带着易立和秦倈仔来到了冶炼厂的大门口，准备试着找点工做。
　　“小兔崽子，瞅什么瞅，走开！”还没等他们走近门口，一些荷枪实弹的资本家走狗便大吼起来。
　　“官爷爷，我们是想到工厂里找点活做。”郝运来上前好言好语伺候。
　　“想找活干？先到这里面去登记！”一个门官指着旁边一个小房子恶狠狠地说。
　　郝运来三人根据提示来到房子里。
　　“姓什么，叫什么，按实说出来。”三人像被审犯人似的审了一通之后才算登记好。
　　“跟我来！”然后，他们就被另一门官吆喝着跟在后面转了一个大圈子，来到工厂后门外的一个大坪里。只见那个大坪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矿石堆，早已有几百人围着各堆矿石忙碌着，其中也有不少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儿童。他们拖的拖，扛的扛，连连路路把矿石往厂子里运，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大坪里被矿石粉尘污染得朦朦胧胧，工人们的手啊、脸啊，甚至浑身也都被矿石灰弄得黢黑黢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就只看到两只眼睛在滴溜滴溜转动。旁边还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人在指指点点，郝运来猜到那几个人估计就是大人们平时所说的工头。
　　郝运来三人被门官带到坪里交给了其中一个工头：“这三个小家伙交给你了，你去安排一下。”
　　“来，你们三个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堆矿石全部运进厂里的冶炼炉旁去，没干完就没有一个钱领的。”那个工头指着旁边一堆矿石一边说，一边在矿石堆上插上一个标记，还在本子上胡乱画了几下。
　　“这一大堆都要我们三个人今天运完呀？”看着面前那一大堆矿石，易立傻眼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不想干？不想干就滚！你看，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我安排活干呢！”那个凶神恶煞的工头丢下一句话就径直走到一边去了。
　　“没关系，动手吧，我们一定能完成。”郝运来鼓励着大家。
　　“好呢，我们听郝哥的。”不知什么时候起，秦俫仔称郝运来为哥了。
　　“好的，我也听哥的。”易立赶快附和着。
　　说干就干，在郝运来的带动下，易立和秦俫仔也鼓起了十足的勇气，他们立刻从旁边拿起工具，大家铲的铲挑的挑迅速地干了起来。
　　刚开始，三人的速度都非常快，特别是秦俫仔更卖劲。因为他从没干过厂里的活，觉得特别新鲜，更何况有钱赚，做起来劲头就更大了；但干了一上午之后，大家都觉得有点体力不支。
　　“易立，看你实在挑不动了，你就歇歇。”看到易立挑点矿石驼着背，扁担在肩膀上蹭来蹭去要转换几次，郝运来关切地叮嘱着。
　　“力气还是有的，就是这肩膀痛得实在受不了。”易立放下扁担，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把褂子脱下看看，你的右肩膀是不是磨出血了？”看到易立那件深色衣服的右肩膀上湿了一大块，凭自己曾经的亲身经历，郝运来知道那是血水浸湿的。
　　易立扒下右边肩膀上的衣，露出满是血水的膀子，秦俫仔惊呆了：“啊，怎么磨得这样子了？”
　　“这是第一次磨担子，如果经常磨磨，以后就不会有这种现象了。我第一次跟我爹到采矿场去拖矿石时，绳子也把我的肩膀也磨出了很多血泡，血泡磨破了也就是这样的。”郝运来安慰着大家，“你先歇歇吧！”他又关切地叮嘱易立。
　　“不行，肩不能挑，我就用手来拖，三人的活不能让你们两人来干呀！”这时候，旁边很多大工友都早已完成了任务，一些工具也在一旁歇着，易立瞅着一个拖斗车，欣喜地说。
　　他把拖斗车拖过来，把矿石一铲一铲铲到那个拖斗车里，装了半拖斗车之后，他高兴地拿起拖斗的把手使劲拖。原以为拖车比肩挑要轻松，谁知任凭他怎么使劲拖，拖斗车却丝毫不动。
　　“秦老弟，来，我们干脆都不用挑了，三人一起用拖斗车来拖吧！”郝运来和秦俫仔丢下扁担和竹筐，都加入了拖车的行列。三人拖的在前面拖，推的在后面推，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拖斗仍然在原地丝文不动。
　　“孩子们呀，这拖斗轮胎都扁了怎么能拖动啊！”一个好心的大叔提醒着。
　　“叔叔，那有什么办法呀？”
　　“只有找工头带着去把轮胎打足气才能用。”接着又说，“现在大家都回去吃饭了，找不到人，只有等到下午了。”
　　“算了，不要用拖斗了，如果等到下午，那这一堆矿石说不定到明天也运不完，我们还是一点一点用肩膀挑算了吧！”郝运来向两个小伙伴建议着，“易立，你肩膀挑不了就在这里用铲子帮我们装筐，我和秦老弟两人挑。”
　　“对，易立，你就帮我们装筐吧！”秦俫仔也关心地说。
　　于是，三人又一点一点把矿石从拖斗里铲出来放进每个竹筐里，然后又一担一担挑进厂里。
　　不知做了多久，这时太阳已经西下。三人肚子里都没进一点东西，又累又饿，事情没做完也不敢离开，如果离开了，这大半天的工就等于白做了。每个人只有饿着肚子慢慢挑，慢慢熬，眼巴巴地希望那个矿石堆快点变小。
　　“唉，我实在做不动了，不仅腰酸背痛，肚子也钻心地痛。”易立放下手里的铁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不是闹肚子了？去上个厕所看看。”郝运来关切地说。
　　“不是，就是痛，不想上厕所。”
　　“没事。”秦俫仔用手摸了摸易立的肚子。
　　“哈哈，你还懂得用手摸病呀？”郝运来好奇地笑了起来。
　　“在家里，如果我说肚子痛，爹娘也是这样给摸一下，然后说‘没事’，我就觉得不痛了，不知有什么魔法。”
　　“易立，现在还痛吗？”
　　“真的好一些了。”易立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一些了就一起来吃东西。”郝运来在衣兜里摸着。
　　“有东西吃？”易睁大眼睛兴奋起来。
　　“瞧！”从衣兜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熟红薯给大家看，“来，每人啃一点，虽然没多少，但是动口三分力嘛！”
　　看见几个熟红薯，小伙伴高兴极了，易立顿时更觉精神来了：“哇，你早有准备的呀！”
　　“上次跟我爹去采矿场做工有经验了，我和爹也是带了几个煮熟的红薯饿了就啃一口。”三人胡乱把几个红薯分着吃了，又连忙干活。待到把那堆矿石全部运进厂里已经是深夜了。
　　三个孩子每人分得了几个钱，个个兴奋不已。特别是秦俫仔把那几个钱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嗅了又嗅，爱不释手。
　　“看你那高兴样子，觉得钱很香吗？”见秦俫仔那样子，郝运来打趣地问。
　　“呵呵，钱是不香，但想起它能买吃的就觉得它特香了。”秦俫仔的话也非常幽默，“我生在农村，长这么大了，还从来不知道钱长什么样子；今天我自己还能赚到钱了，我要拿回去让我爹我娘好好看看。郝哥，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天天到厂里来做工呀？”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觉得辛苦，这个厂里天天都有活干。”
　　“这矿石是从哪里运来的？”秦俫仔又好奇地问。
　　“都是从采矿场那边用小火车运过来的。”
　　“只要有活干，我不怕苦，以后我会天天来做的。”秦俫仔高兴极了。
　　“只要这个厂子在，矿石就会连绵不断地从采矿场运到这里来，有矿石来我们就有活儿干，有活儿干我们就有钱赚。”
　　自那以后，郝运来带着易立和秦俫仔天天没日没夜地在冶炼厂挑矿石，做童工。他们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患难与共，久而久之，朋友感情也日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