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近几天韩玉萍总感到恶心，一吃饭就想吐。周霞问她怎么了，她也说不出是咋回事。周广源以为韩玉萍患了感冒，劝她去医院看看医生。韩玉萍打小害怕打针，身体不舒服了都是找中医抓药。
　　玉萍：“就是恶心，哪儿都不疼不痒的，不用看医生。”
　　周广源：“不舒服得及时看医生，不能耽搁，吃了饭我去给你请郎中。”
　　韩玉萍摇摇头：“真的不用，你安心去上班吧，现在不同以往了，没事不要请假。我要是真有病，肯定看医生的。”
　　周广源上班走了之后，周霞到市场买了几个鸭梨和一斤糖炒栗子，说是为韩玉萍买的，其实是她自己想吃了。韩玉萍还是很感激，周霞虽然自私，但是对韩玉萍和孩子还是舍得花钱的。
　　周霞嚼着栗子：“玉萍，要我说啊，就是他们在后院瞎折腾闹的。你身子骨本身就弱，鸡屎兔屎加上菜地的大粪，你哪儿扛得住？你闻闻，连这前院都能闻到臭味。整天喊人人讲卫生，有这么讲卫生的吗？”
　　周霞见杜文泉和陈燕春上班走了，便提高了嗓门，显然是想让刘父刘母和杜母听到。周霞不敢跟杜文泉和刘长禄理论，她这样嚷，刘父刘母和杜母肯定心里别扭，或许就能阻止杜文泉和刘长禄继续在后院发展经济。
　　周霞：“挺干净的院子，到处鸡屎兔子尿，满院子臭大粪的味儿，能没细菌吗？能不生病吗？谁见过城里人种菜养鸡养兔儿的？非要种，非要养，咋不把紫禁城的地砖刨了，种菜养鸡兔儿呀！”
　　刘家人假装没听到，杜母实在忍不住了，拄着拐棍过来了。杜母听到韩玉萍总是干呕，想吐又吐不出来，怀疑她是怀孕了。
　　杜母：“大少奶奶，听你这动静是不是又有喜了？”
　　韩玉萍一愣：“不会吧，孩子还没断奶，不可能怀上啊？”
　　杜母笑道：“奶着孩子怀孕不稀奇，二少爷就是大少爷没断奶就怀上的，这事小姑奶奶应该记得。”
　　周霞点点头：“嗯，好像是。”
　　杜母：“小姑奶奶，还是请郎中给大少奶奶号个脉吧。”
　　周霞：“嗯，我这就去请郎中。”
　　周霞是急性子，穿上外套就出去了。
　　韩玉萍感激地：“伯母，谢谢您啊，这些我不懂，还以为闹病了呢。”
　　杜母：“大少奶奶，甭客气。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我伺候的月子，您要是不嫌弃我这个瞎老婆子，有事就喊我。小姑奶奶年轻，这方面不如我。”
　　韩玉萍：“嗯，有事我就问您。还有啊伯母，往后您还是叫我玉萍吧，广源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少爷，自然也不喜欢叫我大少奶奶。”
　　杜母：“成，我听您的。”
　　韩玉萍：“广源很敬重您，您也一直很疼爱我，我心里有数。我小姑脾气不好，说深说浅了的，您别往心里去。”
　　杜母：“您放心吧，我不跟她计较。我看她的脾气改多了，这要在往前，早跟文泉和长禄翻车了，恐怕祖宗八代都骂了。”
　　韩玉萍笑了：“还是您了解她。”
　　杜母：“你是不知道，小时候她可胖了，老太太身子弱，根本就抱不动她，到哪去都是我抱着，吃饭也是我喂她，她喜欢吃啥我门儿清。”
　　韩玉萍：“难怪她从不说您不好。”
　　杜母告辞不一会，郎中就到了。郎中给韩玉萍号过脉，对韩玉萍说：“是喜脉，八九不离十是个男孩，恭喜恭喜。”
　　周霞和韩玉萍都喜形于色，周霞赶忙掏出钱塞给郎中：“谢谢先生，同喜，同喜啊！”
　　韩玉萍摸着肚子：“广源要是知道了，一定乐得蹦高。”
　　周霞：“周家有后了！真是大喜啊！看来我许的愿灵验了。玉萍，明儿咱就去还愿。”
　　韩玉萍点点头：“嗯，明儿是礼拜天，让广源一块去。”
　　在韩玉萍心里，周广源比什么都重要。韩玉萍深信，如果真是个男孩，周广源对她的疼爱肯定会加深的。因为韩玉萍有喜，周霞不再为后院的事闹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得有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
　　
　　该着周家大院今年人丁兴旺，几年没动静的陈燕春也怀孕了。
　　这天下班突然下了暴雨，没带雨具的陈燕春在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被浇了个透。做晚饭的时候，陈燕春就觉得发冷，没怎么吃饭就回屋躺下了。杜文泉赶忙给陈燕春熬了姜糖水，陈燕春喝了也不见退热。
　　杜母心疼地坐到炕沿上，摸着陈燕春的头：“傻闺女，咋就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雨呢？”
　　陈燕春：“妈，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杜母瞪了杜文泉一眼：“头这么烫，不看大夫哪儿成啊？麻利儿着，赶紧去请大夫。你去北屋问问，前几天给玉萍看的那个大夫挺好的。”
　　陈燕春：“妈，真的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杜文泉：“听咱妈的，我这就去。”杜文泉穿上外衣快步走出去。
　　杜文泉在北房门口犹豫了一下，上了台阶敲门。周广源开门出来，感到有些意外。
　　周广源：“文泉，找我有事？”
　　杜文泉：“哦，我想要个地址，就是前几天你们请的那个郎中的住址。”
　　周广源：“咋了？伯母不舒服吗？”
　　杜文泉：“是燕春淋了雨，发烧了。”
　　周广源：“哦，那个郎中家我认的，我去请吧，你就留在家里照顾燕春儿吧。”说着，转身回屋穿外衣。
　　周广源穿好衣服走出来，推起自行车边往外走边说：“我骑车带着郎中来，很快的。”说着，出了院子。
　　杜文泉有点感动，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看上去周广源很着急，他居然一点不掩饰自己，是他坦荡，还是他依旧还在乎燕春儿呢？管他呢，燕春儿现在是我媳妇，他在乎也是瞎在乎。
　　郎中很快被周广源请来了，郎中一开始给陈燕春号脉，周广源就知趣地退了出去。郎中给陈燕春开了药，对杜文泉叮嘱道：“连夜去药铺抓药，切勿再让您太太受凉了，胎儿能保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开的药里有保胎的……”
　　杜文泉打断郎中：“先生，您说啥？保胎……”
　　郎中一愣：“您太太有了几个月的身孕，您不知道？”
　　杜文泉兴奋地摸着脑门：“啊，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郎中：“你可真够迷糊的，太太，您没有跟他说吗？”
　　陈燕春也懵了：“我不知道啊！”
　　郎中：“我还是头一遭儿遇到你们这么马虎的夫妻，你们可真行！”
　　杜文泉：“忙，这段太忙，是我大意了啊！媳妇，对不起，对不起啊！”
　　陈燕春依旧有些怀疑：“先生，您确定吗？”
　　朗中：“我要是连喜脉都号不出来，我还有脸开方子吗？”
　　陈燕春：“可我咋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郎中：“并非所有的孕妇都有反应。”
　　杜文泉拿出一沓钱塞给郎中：“谢谢先生！太感谢啦！”
　　郎中：“太多了，这可使不得。”
　　杜文泉：“不多，我兜里就这么多钱，不然的话，我还要多给您。您是不知道啊，我结婚好几年了，我媳妇一直没怀上。”
　　郎中：“那就恭喜先生太太啦！赶紧去抓药吧，我告辞了。”
　　杜文泉：“我送您，顺便去抓药。”
　　临出门，杜文泉又转身去了杜母房间，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杜母。杜母兴奋地抹着眼泪：“好啊，好啊，你爸在九泉之下可以闭上眼了。”
　　杜文泉：“嗯，您说的是。”
　　杜母：“打今儿起，你要是再敢惹燕春儿生气，我跟你玩命！”
　　杜文泉：“不敢，打死我也不敢啊！好了妈，我先去给燕春儿抓药，等我回来再跟您一块乐呵。”
　　杜文泉抓药回来，一分钟也不敢耽搁，马上打开火炉子煎药。煎上药又赶忙用湿毛巾给陈燕春敷在额头上降温，尔后又在一旁捏胳膊揉腿，弄得陈燕春很难为情。
　　陈燕春：“文泉，你快歇会吧，你这样伺候我，我心里烧得慌。”
　　杜文泉：“别说话，伺候你我心里热，热得舒坦。”
　　陈燕春：“妈睡了吗？”
　　杜文泉：“估计今晚上是睡不着了，正在搞封建迷信呢，一会阿弥陀佛，一会烧香拜祖宗。”
　　陈燕春：“老人都这样，你可别说她老人家。”
　　杜文泉：“我哪敢说呀！只是让她小声点，别让外人听见。”
　　陈燕春笑了：“看看，马列主义手电筒了吧？老批评别人封建迷信，这回不敢说了吧？”
　　杜文泉：“我不是不想扫老人家的兴嘛。”
　　陈燕春：“文泉，你喜欢男孩女孩？”
　　杜文泉：“说实话吗？”
　　陈燕春：“当然说实话了。”
　　杜文泉：“喜欢男孩，长大了好当兵。”
　　陈燕春：“要是女孩呢？”
　　杜文泉：“也喜欢，长大了当女先生。”
　　陈燕春：“我看你就是重男轻女。”
　　杜文泉：“我是考虑革命接班人嘛。”
　　陈燕春有一种担忧，真怕自己将来生个女孩。杜家三代单传，杜文泉就盼着多生儿子。
　　陈燕春昏昏沉沉地一觉睡到天色大亮，醒来见杜文泉合衣趴在炕沿上睡着，还紧紧攥着她的左手。陈燕春轻轻地抽出手把衣服给杜文泉盖上，心疼地叹了口气。杜文泉一激灵，醒了。
　　杜文泉：“唉，我怎么睡着了。”
　　陈燕春：“你傻呀？咋不上床睡？”
　　杜文泉：“郎中说了，只要你不退烧，就得用湿毛巾给你降温，你怀着孩子，不能吃退烧药。”
　　陈燕春：“我没那么娇气，你快上炕睡会吧，我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杜文泉：“你别动。打今儿起，你啥都不能干，让我伺候你。”
　　陈燕春：“快拉倒吧，那还不让人家笑话死？我已经退烧了，没事了。”说着要起床。
　　杜文泉：“媳妇，我求你了，你先让我伺候你一天试试，伺候得不好，你再做，成不？”
　　杜母进来：“闺女，就得让他学着做，往后有了孩子，我又帮不了，他得帮着你做。”
　　陈燕春：“他一大摊子工作，哪有时间和精力。”
　　杜文泉：“有，我保证不耽误工作。”
　　杜母：“嗯，总算说了句人话。”
　　杜文泉：“妈，您放心，我保证把燕春儿伺候好。”
　　陈燕春心里热乎乎的，婆婆疼她，丈夫爱她，她这辈子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