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描写山乡美景

　　陈洛宁走了后，对这份调查报告要怎么做？对这些基本情况要进行怎样调查。然后怎么来表达，她约略想了一下对崔永甫说：“永甫，明天我们又要忙碌一阵了。”崔永甫说：“陈乡长，我有空就来协助你。”陈晓云说：“好的，咱们就开始调查。”
　　陈晓云叫事务员林植子等同志在乡公所档案室里查看有关档案，户口册、田亩册、各村的保甲长名单、以及各村农户的田地山林数据，在户口册里还看到做雇农和做裁缝的、做木匠、簟匠的、走街穿巷的小贩的职业状况。
　　但就是找不到梅园乡地图，或当年民益等乡的地图。问一个老事务员：“有没有看见过当地的乡村地图？”他们说从来没有看见过。后来总算找到一张很老的鄞县区域图。这还是几十年前画的，大概是从县里拿来的。在鄞县地图上看到梅园只一个小圈圈，这能反映什么呢？只能晓得梅园所在位置和它相邻都是些什么地方罢了。
　　陈晓云感到没有乡镇地图，就没法看出村庄和道路、山脉、溪坑、河流，可这地图去那里找呢？
　　后来想想，没有区乡地图就自己画，要画也不难，自己读书的时候美术课也画过几笔的。这不是还有一张鄞县地图嘛？就照它的样子画，不能像它那样画得那么仔细，就画一些表示村庄、河流、道路、桥梁、山川的弯弯曲曲的线条加一些圈点就是了。
　　于是她找一些纸，找一把尺子，到小店去买几支铅笔，再找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当画板。
　　她和崔永甫商量：“永甫，星期天，你和我出去，到野外去逛逛好吗？”永甫听了很高兴地问：“晓云姐，到野外做什么呀？”
　　陈晓云说：“我到野外去画地图，你帮我去测量测量村庄、道路。”
　　崔永甫说：“我只读过几年书，搞测量我不会呀。”
　　陈晓云说：“到时候我告诉你就会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陈晓云带了一块长方形的小小的木板，还有一只布提袋，袋里装了一些铅笔和小尺子橡泥块等小东西。叫崔永甫带把小板凳，崔永甫说：“晓云姐，带个小板凳做什么用，还到野外去坐呀？”
　　陈晓云说：“是要到野外去坐，不过这是我坐的，你到那里要去走路，帮我测量村庄和道路。”
　　崔永甫为难地望着陈晓云说：“你叫我测量村庄？我没有测量工具怎么测量呢？”
　　陈晓云说：“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不要带什么工具。”
　　崔永甫说：“好咧，我听姐的。”但是他心里直打鼓，没有工具，我的文化又这么低，怎么测量呢？今天可要出洋相了。
　　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出发。陈晓云在前，崔永甫在后。陈晓云身上斜挎一只布袋，里面装了一些铅笔和几张白纸与橡皮块等物，崔永甫跟在她后给陈晓云提了一个小板凳。乡亲们看见他们问：“陈乡长，你们这是去那呀？”陈晓云笑着说：“我们到山上去玩玩。”那老乡在后面望望她们，陈乡长每天在南庙忙碌，今天怎么有闲空到山上去玩？陈晓云对他们微微笑笑。
　　陈晓云和崔永甫一会来到建岙的山脚下，时及深秋，她眺望着沿山上去半山腰上茂密的杂树林和一幢一幢高低错落的一间间茅屋，茅屋旁边那一片红艳艳的风叶煞是好看，她记起一首唐诗来：“远上寒山石征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她高兴地对崔永甫说：“永甫，这山上真像白居易写的诗一样好看呀，看现在满山的红叶，风景多美呀！”
　　崔永甫眨巴着眼睛问：“白居易是三五支队的吗？”
　　陈晓云笑了起来说：“白居易不是三五支队的。白居易是唐代大诗人，还曾到我们杭州做过剌史。（就是市长）他觉得西湖风景很美，但是湖面太大了，看不清两岸的风景，如果中间再筑一条堤，在湖中的长堤上就能看得清两边湖上的景致。他于是在湖中筑了一条长堤，后人就叫它为白堤。堤筑好了，他在白堤上走来走去看西湖两边风景。还写了一首他在堤上望西湖的诗：‘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只早鸟争暖树，谁家春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他在湖堤上留恋忘返。后来北宋时苏东坡也来杭州做通判。他望着美丽的西湖也做了一首哙齿人口的诗：‘水光潋滟晴最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二十年后他又来当杭州太守，（也就是市长）的时候，他还大力扩建了西湖。并又在湖中修了一条长堤，后人就叫这条堤为苏堤。如今西湖还有他的纪念馆。一时两人感到好像回到了古代美丽的杭州西子湖畔。”
　　永甫听了说：“我没有去过杭州不知道。我只读两年书，也没有读过唐诗。你记性真好，书读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许多诗。”
　　陈晓云笑着说：“小时读书时看过的一些唐诗，有的还记得一些，有的就忘了，后来我跟我二哥去过杭州玩，走过杭州的苏堤白堤。现在又看到这里的红艳艳的枫林，就想起白居易的诗来了。其实我们这里四明山的风景也很美呀！”崔永甫说：“我们这里的风景也是很好看的。”
　　说着她们就从上唐村走到山上去看看，她想在山上看建岙，风景一定更美丽。于是永甫高兴地跟着陈晓云一脚一脚地爬到半山上。
　　陈晓云来到半山腰转过身子向山下看去，从半山上向西南边瞰视，但见山下鳞次栉比千家万户的一层层的茅屋和小屋。陈晓云向崔永甫说：“看来山坡上和高山上住的都是穷人家，下面溪坑边和大路边临水旁路造的高楼大屋那是地主和乡绅人家住的。”
　　崔永甫说：“就是呢，穷人家没有地基只好到山上去搭间茅屋住住。”
　　陈晓云望着建岙山下一堆堆村庄和歪歪斜斜一间间的小屋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打仗，穷穷富富的百姓们总还可以平平安安地过个苦日子，但一旦日本人打进来，百姓们连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崔永甫听了点点头说：“乡长说的是呢。”
　　这时听见从城里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枪声和远处的炮声，陈晓云对崔永甫感慨地说：“我们这大好河山，又有五千年的文化，我们的家乡我们的祖国有多么可爱！可惜现在这些祖国的河山，包括杭州西湖和我们宁波，大都被日本人霸占着、践踏着，我们这梅园地区也处在日伪军包围之中。我们一定要下决心把日本鬼子从中国赶出去，让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崔永甫听了直点头说：“但愿呢。”
　　“好，永甫，现在我告诉你，我们今天来这里的任务，我准备把这地形和村庄画出来。当然我只能画一个示意图。我不是画家，真正画得好看是不可能的，我画出来的东西，你不要见笑呵。”
　　永甫说：“晓云姐画出来的一定会很好看的，我那会笑呢。”
　　陈晓云说：“我画的是一些示意图，好看不来的。我在这里画图，你给我测量建岙各个村庄的通向溪边大路和进出村庄的各条小路，上唐村有几条路，前头通到那里，后头通到那里。下唐村有几条路，前头通到那里，后头通到那里……再测量一个村庄各有多大。你都给我丈量一下。”
　　崔永甫听了畏难地拧起眉头说：“晓云姐，看道路可以看的，我到各个村庄去走一遍就是了，有的村庄，我常常走的，闭拢眼睛也能想出来。可有多少长，我就不知道了。还有，这丈量一个村庄的大小我也不会呀，我没有长皮尺，也没有帮手叫我怎么量呢？”
　　陈晓云望着他的脚说：“尺子就在你脚上，你是个中等个子，你走三步路就是两公尺，你不要跨大步，也不要走小步，你就随脚走。走一步数一步，你在这条路上走了多少—步，然后把这个步数除以三，再乘二，就知道这路多少公里长了；如果再除二，就知道几华里长了。测量村庄时你在那个村庄横走一遍，除三乘二，竖走一遍，除三乘二，再把横竖的长度乘一下，就是这个村庄的面积了。大体上能知道这个村庄有多大了。”
　　“啊？还要做乘法和除法算术呀？”崔就甫畏难地说。陈晓云说：“我不叫你换算，你只要把那条道路走了多少步，那个村庄横和竖走了多少步，都记下来告诉我就行了。计算也由我来计算。”
　　永甫说：“这样数脚步量地能准吗？”
　　陈晓云说：“量个大体吧。正负相差10%问题也不大的。我们不是造水库修公路一定要很准确。但你数脚步时一定要数得正确一点呵，为了不要弄错，你可以数一百弯一个指头，数二百弯二个指头这样来累积。弯到十你就记在纸上。再继续数。走第二条路再从头来。”永甫高兴地说：“云姐，我知道了。”
　　陈晓云从袋里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给他说：“你用脚量好，把每个村庄横竖的步数，和每条道路走过的步数都记上就算你完成任务了。”
　　永甫说：“我知道了。”
　　“现在你就去量村庄和道路吧，我就在这个山腰上开始画图了。我画好这个地方下面村庄的地形图，就再换一个地方。你跟着我画图的地方去到那个村庄和道路走步量长度。”
　　说着崔永甫“诶、诶”地应着就高兴地下到上唐村去了。
　　傍晚，两个人在乡公所会合，永甫把那张纸拿出来，纸上是他记着的各条道路走过的步数和各个村庄横竖走过的步数：告诉了陈晓云在上唐和下唐，大桥、祝家等村用脚步量的各村步数和各条道路长度的步数。崔永甫问陈晓云：“晓云姐我这样记着你看得清吗？”陈晓云看了一下赞赏地说：“看得清看得清。你的字写得很端正，我看得清清楚楚。”
　　陈晓云把崔永甫从各村量来的脚步都算了一下，算出了这个村庄的大约面积，并把这些数字对应的记在上唐村和下唐村和村庄的地图边上，把前后道路也画上。并在道路上标出长度。
　　崔永甫看看陈晓云画的村庄地形图，有一弯一弯像波纹似的小山。有一块一块长短不一的各种形状的麻将牌似的小块块。还有在这些块块中像蚯蚓似的一条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和溪坑。还有像指甲形状的小桥，她把村庄的道路走向，周围的河流、桥梁、树木，东西南北靠近什么地方，都标注出来了。高兴地说：“晓云姐，你真厉害，画得这样快这样好。”陈晓云笑着说：“这是小狗走路尿尿做记号自己画自己看看的，只能作个参考。”
　　到夜里，陈晓云又翻阅户口薄，再把这个村庄人口、田亩和村里有几个大户人家（地主老财）有几户中等人家，有几户小种田人家，有几户做长工打忙工的，有几个是做木匠和簟匠的，还有谁参加了三五支——这个村里有多少自卫队等等数据，注在地图的旁边。在整个梅园乡有几个保，各保又有几个自由村，都详细地注在旁边，这就能形象地提供给这个村庄的基本情况。
　　第二天，他们就换几个村庄再去画，就这样在没有什么敌情时，他们上午办公，下午出去画，断断续续地从上唐、下唐、到祝家、朱家、郑家、南岙、梅岙、大桥等村庄，一天画一二个村庄，大约画了一个多月，梅园乡各村的地形图也就大体上画好了。
　　那天，陈洛宁来了，她把那些用四张长方形白报纸粘起来的有一张小报纸那么大的图纸的地形图一张一张地给陈洛宁看，说：“我画得不好，只能我自己看看，不知你能不能看得明白？”一面翻开来一面指着给陈洛宁看。
　　陈洛宁俯身看那地图说：“看得懂看得懂。”边看边说，“晓云姐没有想到你落手这么快呀。画得这样好。这许多道路和村庄的长度和面积你是怎么测量出来的？”
　　陈晓云说：“靠崔永甫用脚量出来的。”
　　“用脚量？”
　　陈晓云就告诉她用脚测量的方法。
　　陈洛宁听了点点头，她向崔永甫感谢地说：“永甫，可叫你辛苦了！”
　　永甫说：“没啥，我很喜欢跟晓云姐做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辛苦，就像到这些村庄去玩了一下似的，只是我可能有记错的也不一定。”
　　陈晓云说：“我找一个地方坐下来画，永甫为测量村庄和道路，他在这些村庄和道路走来走去是走了不少路。这是我和崔永甫两个人一个月的成绩呀。”说着她与陈洛宁头并着头仔细看。
　　陈晓云边看边告诉陈洛宁那是村庄，那是河流、桥梁、那是这个村庄的主干道，并注出这个村庄有多大面积，村里住着多少人，再看旁边注的小字。
　　这个村有多少田地和山川溪坑，种着多少田地山林，都做些什么行业也在旁边注着，一目了然。
　　陈洛宁看过赞叹不已地说：“没有想到晓云姐你搞得这样好，还能把各村的面积和道路长短和走向都画在图上了。还在图边对村庄住着多少人，陈洛宁再仔细看，在图上还详细地标注着每个村里，种二十亩以上的有几户，种十几、五六亩的有几户，给人家打长工的有几户，做木匠、簟匠的有几户。大户用黑笔注；普通人家用蓝笔注，做长工的用红笔注，这样各村的基本生产、生活情况也可以看出来了，大体上对梅园乡各村各庄的情况基本都能了解了。陈洛宁说：“这还是一张经济图呀太有价值了。”陈洛宁又在各村庄图上标注了道路走向、村庄大小。她说：“这对部队行军宿营、以及在那里可以与敌人作战，都可参考。这也是一张军用地图。这张图就都变成万能图了。”
　　陈洛宁感激地说：“晓云姐，你真帮了我大忙了，要我自己去弄，不可能搞得那么好的。这是一张多数据、多功能地图呀，一图多用。有了这张图，那就能把梅园乡的基本情况都装进肚子里了。只要看这一张简单的图，就不用再去翻查许多本厚厚的薄子了，真是太好了。”
　　陈晓云说：“我画的是一些不伦不类的东西，只能帮你提供一些参考罢了。我从来也没画过地图，而且地图是有比例的，我没有比例。只能看过大体。”
　　陈洛宁说：“这已经够好了，现在我就以你这些地图为样子，叫其他区乡也照你的样子去画。”
　　陈晓云听了脸红红地说：“阿宁，你自己看看可以了，别给人家看呀，我画的东西不伦不类的，人家看了会笑话的。”
　　陈洛宁说：“实用就好，反正我一看就明白。领导要看，我告诉他一下他也能看得明白。”
　　做了这件事，陈晓云感到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透了一口气。没有想到第二天浙东游击纵队五支队来了一个通讯员，给她一张纸条，她展开一看，浙东游击纵队五支队支队长交给她一个重要任务。她立即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