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中奇遇 同命相怜

　　出于同情，郝进在义子的建议下把吴婶母女俩带回家里。本想让她们歇歇脚，暂住一宿，可吴婶这一住就住了个把月还不见有想走的迹象。吴婶没提出来要走，向来心慈人善好助人为乐的郝进自然也不好催促。义子郝运来虽有那么多堂弟堂妹，这下被吴婶的女儿兰兰哥哥前哥哥后地叫着，心里乐得似乎别有一番趣味，就更不会提出让吴婶母女俩走了。
　　“大伯，弟妹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一天，二伯母找到郝进说。
　　“二弟妹，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还管什么当问不当问，老兄洗耳恭听。”郝进爽快地说。
　　“我是想说吴婶在咱们这里住了已有一段时间……”
　　“哦，这个请弟妹放心，我会马上要她们走的。”还没等二伯母把话说完，郝进着急起来。
　　“哎呀，大伯赶快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把她们赶走，相反的我是想让你把她们长期留下来。”二伯母也急了起来。
　　“长期留下来？”郝进不解地睁大眼睛。
　　“是的，我就是想问问，大伯觉得吴婶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大伯今年也已是四十老几的人了，总不能一辈子不成家吧！我觉得吴婶的年纪和你也挺般配，又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如果大伯觉得她人还可以，不如就把她娶进门与你组成一个家庭；这样，你们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老了也好有个伴。”二伯母诚恳地说。
　　“哈哈，那哪成啊！这不让别人笑掉大牙吗？”郝进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就不成？以前我这个做弟妹的给你介绍对象，你不愿意，那是因为你怕仇家报复，连累家人。现在你有了头瓜做儿子，他又正在练就你的武功，你有了个帮手，以后就是有仇家想报复，也得要好好掂量掂量。再说，那吴婶母女俩无家可归，长期四处乞讨也怪可怜的。你如收留她们也等于你为自己积了德，这要比你在外做一百件好事都强啊！”二伯母挖空心思，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弟妹心好，你想让她们长期住这里，我倒没意见，如果要她和我组成家庭，那肯怕使不得。这不明摆着让人说我是趁人之危吗？何况，她是从外地来的，到底有没有家，有没有丈夫，对我有没有心，我们一概都还不清楚。”
　　“嗯，大伯说的这些也有一定的道理。这样吧，待我仔细把吴婶的情况摸摸清楚，过段时间再跟你商量，你看如何？”
　　听了二伯母的话，郝进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二伯母心里自然也有了几分底。
　　自从吴婶进了郝进家落脚，虽然当时是听说要她们到家里歇歇脚，暂住一宿。可一段时间过去了，并不见郝运来父子催她们出去。吴婶想到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这下突然遇到个这么好的人，怎舍得主动离开呢！何况，她见到这家就是一父一子两个男人，并没有女主人，想到一个家里没一个女人照顾，每天连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这生活也是挺艰难的。于是，她在心里寻思着，既然主人不催我娘女俩出去，我也就先住下来再说，兴许有一天，说不定主人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因为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吴婶也不用带着女儿四处流浪。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尝试着靠自己养活自己，甩开曾经那些穿街走巷、向人低声下气乞讨的日子。于是，她拿出曾经辛苦积攒下来的一点钱，从街上买来了一些五颜六色的丝线和布料；利用每天起早贪黑挤出来的时间，赶着做出了几双绣花鞋和一些绣花小肚兜，试着拿到街上去卖，看看是否能换些吃的回来。吴婶来到街上，把包袱打开，刚把东西摆在地摊上，没想到那些鲜艳夺目，别具一格的漂亮绣花鞋和小肚兜就吸引了无数街人的眼球，大家都围拢来像看热闹一样。
　　这个说：“哎呀，你看这些绣花鞋多漂亮啊，我还从没见过这花绣得这么好，简直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那个说：“哎呀，没想竟有这么好手艺的人啊！”
　　“哦耶，这双鞋上绣的蝴蝶还真的像在飞一样。嗯，这大小又正适合我家姑娘穿，多少钱？我买下了。”一个妇人拿着一双鞋子爱不释手，赞不绝口，瞬间就买走了。
　　一个男人拿着个小肚兜左看右看，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个小肚兜上的鱼呀、鸟呀绣得多可爱，我家小子平时最喜欢小鸟小鱼的，这个肚兜我买回去给他，包他很喜欢。”
　　“大姐，你不是本地人吧，我们本地还没见有人会做这么精致的手工活儿。”有人好奇地打听起来。
　　“我是从外地来的，家里遭了水灾，已无家可归。我带着女儿逃出来，为了混口饭吃，做点女红来换几个钱。”吴婶一一照实回答。
　　大家看的看、夸的夸，不一会儿，几双绣花鞋和一些绣花肚兜一下就被全买走了。
　　“喂，你的鞋子做得挺结实又美观，可不可以给我定做几双过来？”一个相貌堂堂、穿着入时，约有五十来岁年纪的男人盯着吴婶问。
　　“可以可以，请先生把尺寸告诉我，我这就回去做。”听到这个男人的话，吴婶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活的希望，立即高兴地回答。
　　那男人顿时在一张纸条上画了几下，又将纸条递给吴婶：“两双男式鞋就照这个尺寸去做，清一色的，不用绣花；两双女式鞋按你脚的大小做，绣上一对鸳鸯。”
　　“按我脚的大小做？”吴婶懵了，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对的，我家夫人就是你这样的个头，脚的大小应该也差不多。”
　　“哦，那好。”吴婶见对方说得诚恳，也就没往其它方面去想，马上应承了下来。
　　“这是一些定金和我家的地址，我姓白，做好了，你就按这个地址给送过来。”
　　“好的好的，白先生，定金就不用拿了，待我把鞋子做好了再给钱吧！”吴婶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手艺竟然能受到这么优厚的待遇，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接下那男人的定金。
　　“拿着吧！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那男人一边说，一边顺手把定金丢到了吴婶摊开在地上的包袱里。这富人里也还是有好人啊！吴婶心里感激着。
　　看到自己的手艺很吃香，想到母女俩以后再也不用去靠乞讨过日子了，吴婶从心底里感谢老天爷让她遇到了能助她一臂之力的贵人；而最让她感恩不尽的还是那个把她母女俩从街上带回来，给了她一席栖息之地的郝运来父子。
　　郝进每天除了早出晚归出外赚钱，空闲时还要教义子学武功，两人经常是连饭都顾不上吃，这一切都让吴婶看在眼里。拿着卖鞋子和肚兜得来的钱，吴婶想：今天何不用这些钱买点好吃的给他们父子俩，一来让他爷俩补补身体，二来也表表我的感恩之心。于是，她买了几个鸡蛋带回去，准备送给郝运来父子俩。这也是她逃难以来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东西。
　　“哦耶，今天有鸡蛋吃咯！妈妈，我早就想吃鸡蛋了……”吴婶刚进家门，女儿兰兰看到鸡蛋就高兴地嚷起来。
　　“好孩子，这点鸡蛋不是买给你吃的，是用来送人的。”看着女儿那企盼的眼神，吴婶心痛地哄着说。
　　“娘，是送给瓜哥哥和大伯吃的吧？”兰兰仍然高兴地问。
　　“对呀，女儿怎么猜出来了？”见女儿并没流露一丝失望的表情，吴婶心里似乎得到极大的安慰，顿时，心情也舒畅起来。
　　“因为瓜哥哥和大伯对我们最好，我们要知道感恩，这不是娘常教我的吗？”
　　“我的乖女儿，娘现在能自己赚钱了，以后可以买好多好多鸡蛋给你吃。今天这几个就先送给瓜哥哥和他爹吃，让他们养好了身体才有精力去保护穷人，打败坏人。”
　　“娘，我懂，我不吃。”兰兰咧着小嘴乖巧地说。
　　“我女儿真乖！”吴婶满含泪水，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
　　“娘，你赶快把鸡蛋送去给瓜哥哥和大伯吧！”
　　“好的，我这就送过去。”吴婶提着装鸡蛋的袋子来到郝运来父子的住房门前，轻轻敲了一下门，“大哥，大哥……”
　　“吴婶，有什么事吗？”郝进把门打开，从里面探出头来。
　　“大哥，这是我买的几个鸡蛋，送给你们父子俩补补身体。”
　　“哎呀，不行不行，我们怎能收你的东西啊，你还是拿回去煮着给兰兰吃吧！”郝进怎么也不愿意接受那些鸡蛋，两人在门口客气地推搡着。
　　“大哥，不要嫌弃，这是我做女红换来的钱买的。”吴婶红着脸极力地解释着。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你辛苦劳动得来的，你们母女俩生活实不容易，你的情我心领了。”郝进还是不肯接。
　　“不行，大哥，今天你不接了这几个鸡蛋就是看我这个外地人不起。”吴婶急得像孩子撒娇似的，把袋子拼命往郝进手上推。
　　“好了好了，我接着，我接着。”郝进拗不过吴婶的诚恳，急忙伸出双手去接。没想到这一接，袋子没接着，无意中却抓住了吴婶那双纤细的手，吓得吴婶战战兢兢像触了电似的，手里的袋子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憨厚的郝进连忙松开手向吴婶道歉。
　　“没关系。”这突如其来的肢体碰撞让吴婶虽觉有点尴尬，但却如一股暖流浸透了她的全身。她红着脸凝视着不停搓着双手的郝进，似乎觉得他比自己更害羞。看着这个在外面敢打敢冲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却是如此腼腆，她真想一头扎进他那宽阔憨厚的怀里，助他一点胆量，给他一点温存。瞬间，他们不约而同你看我一下，我瞟你一下，无声的眼神里似乎都透露出一股脉脉含情的心声。
　　一天夜深人静，郝运来一个人在院子里认真练功，郝进过来了，轻声招呼着：“头瓜呀，这么晚了你也该回房歇息了。”
　　郝进一边说，头却直冲吴婶房子那边瞅。郝运来顺着义父的视线一眼看去，只见吴婶家里的灯还亮着。向来精灵古怪的郝运来心里似乎明白点什么，便马上冲着义父笑了笑：“爹，我马上就回房去睡觉。”随即，他挤眉弄眼，朝义父扮了个鬼脸笑了笑，便进屋去了。
　　“吴婶，你也该歇着了噢，不要熬坏了眼睛伤了身体哦。”郝进站在门外对着吴婶的住房大声说。
　　“好的，大哥，我这就歇着了。”听见吴婶在屋里的答话，郝进也回到了自己的住房。
　　“爹，你怎么就回来了呀？”郝运来滑稽地问。
　　“莫名其妙。我不就回来，你还希望我在外面露宿呀？”
　　“爹，当初我说要吴婶来我们家住你还不愿意，现在你怎么又那么关心吴婶呀？天天晚上都要叮嘱她‘早点睡觉啦’‘别熬坏了身体啦’，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老用得着你提醒吗？”
　　“你小孩子懂个什么，人家现在住在咱们家，咱就有关心她的责任。”
　　“哦，我懂了，呵呵……”郝运来朝义父嫣然一笑，瞬间钻进了被窝里。
　　话说吴婶没日没夜帮白先生赶着做好了几双鞋子，按照地址找到了白先生的住地。她曾经虽然猜出白先生是个有钱人，但站在这座富丽堂皇的豪华住宅前，她没想到白先生竟是这么富有。
　　吴婶站在院子外，用手指轻轻叩了叩大门，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是白先生的家吗？”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人打开了门：“你找我们老爷有什么事吗？”
　　“这是白先生要我定做的几双鞋子，请您转交一下。”吴婶把装有鞋子的包袱递给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包袱：“你稍等一下，我去告诉我家老爷。”
　　瞬间，那男人又来到了院子门口，对吴婶说：“我们老爷请你进去。”吴婶轻手轻脚跟在那男人后面走了进去。
　　“管家，把工钱拿过来给这位女工。”白先生吩咐那男人。
　　吴婶接过那男人手里的钱一看，傻眼了：“白先生，这几双鞋用不了这么多钱。”吴婶见所给的钱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定价，便执意拿出一部分退回给那男人。
　　“我们老爷不让你退了，恭喜你呀。实话跟你说吧，我家老爷看上你了，有意想娶你做姨太太。你真不知前世积了什么德呀，能让我们老爷看上。”那男人附在吴婶耳边悄悄地说。
　　听到白先生的管家这么一说，吴婶马上想到之前白先生在街上的一言一行，心想：原来他是有目的的啊！此时，她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欣喜，反而觉得这个白先生很恶心。顿时，她把所有的钱“啪”的一声，重重地压在那个管家的手心里：“告诉你家老爷，这个是决不行的。我有家，有丈夫，有孩子。我不要你们的钱了，这几双鞋子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着……”白先生叫住了吴婶，“我没有别的意思。那天在街上好像听你自己说你是无家可归，又见你贤惠能干，我就有意想收留你，你既然不同意也就算了。这点钱你还是拿回去吧，就当是我的一点点仁爱之心。”听到白先生的一番话，看着他那和蔼并无恶意的样子，吴婶断定这个白先生的确是个好人。但是，她又想：即使他再好，再有钱，哪怕我再到外面去过乞讨的日子，我也不要做他的姨太太。于是，她拿着自己该得的一点工钱，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那座富丽堂皇的院子。
　　“嘿，这个女人真倔，不识好歹！”待吴婶走出门，管家抱不平地说。
　　“如今这个世道难得有这样的好女人啊！”白先生叹息着。
　　吴婶拿着换来的工钱，到街上买了一些白面和猪肉及一些蔬菜回到了住地，动手和面做起了饺子。
　　“娘，今天有饺子吃啊？”兰兰高兴得跳起来。
　　“对呀，怎么，饺子还没到口就流哈喇子了？”看到女儿那高兴劲，吴婶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嘻嘻，娘，我早就想吃饺子了。”
　　“放心吧！有娘做女红的手艺，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愁没饺子吃了哦。”
　　“娘，多做点，叫瓜哥哥和大伯一起过来吃可以吗？”单纯可爱的兰兰向母亲建议。
　　“当然可以，他们是南方人，吃饺子的机会少，不比我们北方人个个都会做饺子。今天也让他们一起过来尝尝我这个北方人的手艺。”
　　饺子煮好了，吴婶叮嘱：“兰兰，你在家等会儿，我去把你瓜哥哥父子叫过来一起吃饺子。”
　　不一会儿，郝运来父子俩都过来了，看样子这次请吃饺子没让吴婶多费什么口舌。
　　“哎呦，好香啊！”刚进门，郝运来义父就嗅了嗅鼻子，大声说。
　　“哎呀，吴婶做的饺子真好吃，以后我天天都要到吴婶这来吃饺子。”席中，郝运来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我欢迎，我欢迎……我天天都要和瓜哥哥在一起吃饺子。”兰兰也高兴得拍起手来。
　　听了两个孩子的对话，两个大人互相瞅了瞅，又微微笑了笑。
　　这是郝运来父子俩与吴婶母女俩认识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聚在一起，四人就像一家人吃团圆饭似的开开心心，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