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更上一层楼

　　
　　瑞龙公司在高新区买地的事是由综合办负责的。三月末的一天，综合办主任舒慧带着办公室的一个文员来到高新区管委会，递交了买地申请。管委会相关负责人说：“瑞龙公司是科技型企业，符合进入高新区的条件；地我们也有，十万块钱一亩。”
　　舒慧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76所买的地是三万块钱一亩，73所是五万块钱一亩；怎么轮到我们80所，就变成十万了？”
　　负责人说：“只怪你们没赶上好时候！刚开始我们的地价非常优惠，所以76所买了五百亩。但此一时，彼一时，地价涨得很快，五万，七万，现在就已经涨到十万了！就这样我们还是贴钱的，因为现在征地补偿成本，青苗费什么的，每亩要十八万！你们如果嫌贵，可以找76所协商，叫他们分一点给你们。”
　　舒慧说：“其实我们也找过76所，想叫他们匀一点地给我们，但他们坚决不干，说他们建好厂房后，我们可以租。这哪成？我们堂堂的瑞龙公司，怎么可以寄人篱下呢？所以我们钟所长和黄副所长决定，还是自己买地，就是希望高新区能给我们优惠一点。”
　　负责人说：“如果你们一定要优惠，还有一个办法。去找主管我们的麦副市长。只要他发话，我们可以降一点价。”
　　回到所里，舒慧把情况向黄汉麟作了汇报。黄汉麟说：“麦副市长还是瑞龙公司的红娘呢！我们去找他说说，没准有戏！”
　　次日，黄汉麟和舒慧坐所里的小车来到市政府，经过短时间的预约等待，麦副市长热情地接见了他们。
　　麦副市长个子较高，体形偏瘦。他上前两步，握住黄汉麟的手说：“黄副所长，别来无恙！听说你们80所形势喜人啊！尤其是所里控股的瑞龙公司，发展很快啊！”
　　源于韦总和郭总两个同学，麦副市长对瑞龙公司还是有所耳闻的。
　　黄汉麟感激地说：“谢谢你的关心，麦副市长。我们瑞龙公司的成立，还是你当的红娘呢！现在小有发展，也是托你的福啊！”
　　麦副市长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你们今天找我，也是为瑞龙公司而来吧？”
　　黄汉麟说：“是啊。我们响应市政府的号召，准备进入高新区。瑞龙公司打算在高新区买五十亩地，就是这十万块钱一亩的地价有点贵，麦副市长，高新区归你管，你能不能给我们优惠一点？”
　　麦副市长有点为难地说：“十万块钱一亩已经是优惠价了啊，现在征地成本每亩已达十八万！也就是说，你们每买一亩地，我们市政府要补贴八万！”
　　黄汉麟说：“这我们知道，麦副市长。可同样是买地，76所是三万块钱一亩，73所是五万块钱一亩，到我们80所，就成十万了！这不公平！”
　　“只怪你们出手迟了点。”麦副市长说。“前两年，市政府补贴的力度大，征地成本也没这么贵，所以76所和73所买的地便宜。不过，市里支持高科技企业的政策是一贯的，80所和76所、73所一样，都是我市重要的军工研究所，我们都一视同仁。这样吧，我给高新区管委会写个条子，让他们按七万块钱一亩卖给你们！怎么样？”
　　“那太好了！”黄汉麟喜出望外。“麦副市长，你好真是我们瑞龙公司的大恩人啊！”
　　麦副市长哈哈大笑：“先是红娘，现在又是恩人，我和你们瑞龙公司交情非浅哪！”
　　回去的路上，黄汉麟和舒慧同坐在小车后排。和心上人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舒慧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往汉麟那边靠去。隔着衣服汉麟都能感觉到舒慧那温软的娇躯，他身上不禁一阵躁热，就往边上挪了挪，但舒慧还是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再躲就是车门了，说她吧司机又会听到，汉麟只得忍着。
　　只要一看到黄汉麟那宽厚的双肩，舒慧就会春心荡漾，把持不住。都说宽肩膀的男人最能激起女人的性欲，看来此言不虚。只要汉麟有所表示，哪怕只是暗示，她随时都准备献身；就算和林子健离婚，专给汉麟做情人，她也愿意！
　　但黄汉麟却没这个意思，他什么表达也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没有！他有的只是同事间的彬彬有礼以及对待美女的敬而远之。有时候，舒慧都自叹命苦，她嫁的是一个如色如命的登徒子，爱的却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小车在所大楼前稳稳停住，黄汉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舒慧也下了车。小车开走了，舒慧恋恋不舍地说：“汉麟，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
　　“不行。”黄汉麟很干脆地说。“我手头上一堆事，晚上要加班。”说罢匆匆地回办公室去了。
　　泪水慢慢地涌出了舒慧的眼窝，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心里对汉麟的薄情怨恨不已。正待进大楼，忽见丈夫林子健从楼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她。
　　舒慧对子健视而不见，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林子健忽然大吼一声：“站住！”舒慧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林子健下楼的时候，碰到了黄汉麟；出来看到妻子，就知道她陪汉麟出去了。那么，她脸上的眼泪也是为汉麟流的了！这个贱女人心里就是忘不掉他！林子健妒火中烧，一把拽住舒慧的胳膊：“跟我走！”
　　舒慧挣扎着说：“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林子健拉着舒慧走出所大门，来到马路对面那个楼盘的售楼处。一个售楼小姐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林子健说：“我要买一套一百四十平的大房子！”
　　80所的“低温电子城”业已封顶。不独如此，80所周围新建的几个小区也都封顶了，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矗立在明净的蓝天下，昭示着城市的伟岸与华丽。80所不算高的大楼和厂房被这些高楼包围着，就像是繁华都市中的一个清幽秀丽的小花园。
　　林子健的大房子很快就选好了，售楼小姐领着他到附近的一家银行交了定金。林子健用信用卡付帐，潇洒大方。
　　离了售楼处，林子健又拉着舒慧打车来到一家汽车专卖店，刷卡买了一辆现代伊兰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林子健买房买车的过程中，舒慧心里暗暗吃惊，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多钱？但她倔强地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林子健开着那辆伊兰特回家。舒慧坐在车里，依旧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林子健不禁气恼地说：“舒大主任，你倒是发表一下感想啊！你老公现在有房了，比那个人的大！车子也有了，而那个人非但买不起车，而且还不会开车！两相比较，优劣立判！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如他！”
　　舒慧从鼻子里冷笑两声，扭头望着窗外，就是不理他。
　　回到家里，林子健缠着舒慧，定要她说话。舒慧被烦不过，便冷冷地开腔道：“你非要我发表看法，那我就说两点。第一，你这钱的来路一定要正，如果是来路不正的钱，出了问题，与我无关！第二，我们没有离婚之前，我还是你老婆。你的房子我住，车我也坐；但房和车并不是我评判一个男人的标准！我看男人看品行，看他是否正直无私，光明磊落。在这方面，你永远也赶不上黄汉麟！”
　　林子健气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长助理林子健买房买车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立刻传遍了全所。80所千余名在职及离退休职工中，买房买车的，林子健是第一人。此前只有个别辞职开公司的及全家做生意的80所人发了财，买房买车。大家羡慕之余，更关心的还是林子健的钱从哪儿来的。林子健当然不能透露他开公司的事，只说钱是父母给的，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把父母给他住的那套小房子卖了。这样一来，所里的人也都信了，纷纷羡慕他投胎投得好，有一个能挣钱的父母。
　　然而，舒慧的冷淡和无动于衷却令林子健极为不爽。他买房买车的目的，就是要把黄汉麟比下去，让舒慧对他另眼相看。但舒慧的态度无疑是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原来他的这种成功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林子健烦恼、忧愤，闷闷不乐。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人相伴，还有雅菲。这天下班后，他开着伊兰特来到“黛眉酒吧”；车子刚刚停稳，就见一辆崭新的本田雅阁鸣着喇叭驶来，停在他前面。两人从车里走出来，林子健一看，本田司机竟是满小宝，戴着墨镜，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满小宝摘下墨镜，高声招呼：“喝，林大助理，你也买车了！”
　　林子健说：“是啊，才买不久。”
　　满小宝指着那辆本田雅阁说：“我也是刚买的，瞧，二十多万呢！”
　　林子健心里很是瞧不起满小宝，这家伙初中毕业，斗大的字识不了几担，却仗着有女人缘，又是开酒吧，又是买车，活得比一般知识分子滋润多了；你不服都不行。
　　林子健违心地说：“满老板财大气粗，买的都是好车啊，佩服佩服！”
　　满小宝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比那些开奔驰宝马的差远了！你是来找雅菲的吧？走，我们一块进去。”
　　走进“黛眉酒吧”，林子健又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何培。他正带着两个哥们站在吧台前，和苏黛眉小声地说些什么；苏黛眉靠着吧台，不住地点头微笑。
　　见到林子健，苏黛眉忙出来招呼，又连喊几声“雅菲”。雅菲花枝招展地走出来，拉着林子健钻进了一个包厢。
　　满小宝和苏黛眉领着何培他们走进另一间较大的包厢，满小宝从身上掏出两小袋白粉，何培拿出一叠钞票，双方交易。
　　白粉便是K粉。原来“黛眉酒吧”就是刚开张的时候火了几个月，以后生意一直都很清淡，近期甚至出现了亏损。为了维持生意，为了发财，满小宝和苏黛眉一合计，决定引进毒品。
　　毒品是娱乐场所招徕客人的好东西，有毒品卖的酒吧、歌厅、夜总会生意兴隆是不争的事实。谁都知道贩卖毒品犯法，但富贵险中求，不冒险又如何能发财？对财富的渴望驱使满小宝和苏黛眉铤而走险，做起了涉毒生意。
　　当然，他们也不是肆无忌惮。满小宝每次进货，量都很少；而且只卖熟客。何培是80所的人，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成了他们的老主顾。
　　在“黛眉酒吧”过足瘾后，何培一步三摇地回到一环内80所大院他父母的家中。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开始管父母要钱。
　　被所里解除合同有一年多了，何培一份工作也没找过；住仍住在大院内他那套小房子里，吃就在父母家吃，成了名符其实的“啃老一簇”。他管父母要的钱是所里后来补偿他的两万块钱，先补偿他的那三万多块钱打在他的工资卡上，归他掌管，今天终于被他吸毒吸光了！后补的两万块钱是何父何母要来的，二老把这笔钱藏了起来，没有给他。
　　何培瞪着父亲说：“老头子，快把钱给我！这是所里补给我的钱，你拿着算怎么回事！”
　　何父气愤地说：“钱一到你手里就光了！你现在又不工作，还靠我们养着！这笔钱就算你的生活费！不给！”
　　何培说：“你们养我活该！谁让你们把我生下来的？那笔钱是我的，快给我！”
　　何父厉声道：“所里先前补的那三万多块钱已经被你吸毒吸光了，现在你又来要我用这张老脸替你争的这两万钱！你还有没有良心？只要我活着，这笔钱你就休想见到一个子儿！”
　　何培一把揪父亲的衣领，扬起拳头威胁道：“你个老不死的，快给钱，不然我揍你！”
　　何母冲上去扳住儿子的拳头，哭着说：“小培，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打你爸爸吗？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啊！”
　　何父气得浑身乱颤，嚷道：“今天你要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和你拚掉这条老命！”
　　何培也怕父亲和自己拚命，就松开他说：“不给钱是吧？我不活了！我跳楼去！”说着直奔阳台，打开窗户，爬了上去，作出要往下跳的的架势。
　　何家在二楼，楼下是一片草地，就是真跳下去，也摔不死。但何母还是急得不行，惊恐地说：“小培，你要干什么？快下来！有话好商量。妈求你了，你快下来吧！”
　　何父却狠心地说：“你让他跳！摔死了最好，我们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何培果真“扑通”一跳，不过是往里跳的。他横了父母一眼，忽然窜进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一咬牙扎进了自己的左腿。鲜血登时浸红了他的裤子，钻心的疼痛使他呲出了满嘴的牙齿。他丝丝地抽着凉气说：“快给我钱，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小培！”何母尖叫着冲上去，要给儿子包扎；但被何培粗暴地推开了。他呲牙咧嘴地说：“老东西，快把钱拿出来啊！”
　　何父脸色刷白地走进卧室，拿出一个存折扔给了何培。他背过脸去，老泪纵横地叹道：“孽障啊，孽障！”
　　何培心中大喜，又一咬牙拔出了刀子。何母赶紧给他止血包扎。包扎完了，何培推开母亲，拿着存折，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