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邢云鹤投敌

　　发生了日本鬼子血洗大皎事件和边元仁被杀事件，广大鄞西人民都无比痛心，这些日子来，他们感到天都塌下来了。
　　日本鬼子侵占浙东后，带着大批伪军占领了宁波城乡，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横闯直撞，到处烧杀劫掠，这国破家亡的灾难比人们原来料想的还要悲惨，还要大得多。一时人们不知如何应对。鄞西大皎和建岙等地的百姓，千家万户失去了居所，无家可归，四处流浪，到处是哭声。大皎和建岙山下，新筑了几十穴新坟，几十个被凌辱的妇女，日夜啼哭，有的上吊或投井自尽。日本强盗闯进我们的家园后，给我们百姓带来多大的苦难！人人都咬牙切齿地痛恨日本鬼子，要与日本鬼子拼命，到处是抗日烽火。
　　但是也有少数人，对这些灾难似乎不闻不问，麻木不仁。在这时候，他们却在想乘机发大财，如何去投靠得势当权的队伍，能满足自己的吃喝玩乐和升官发财的美梦。
　　这时驻在鄞西某个祠堂里的邢云鹤带着郭部柯云明在大队长住的厢房间，中午勤务兵端来一盘饭菜，送给邢云鹤和柯云明吃。
　　“支队副，吃饭啦。”一个勤务兵用托盘端来简单的一盘饭菜放在桌子上。
　　邢云鹤一看摆在桌上的依旧是一盆青菜、一盆芋艿、一碗青菜豆腐汤和一桶干饭，他瞟了一眼说：“又是这些老汤汤，没有肉没有鱼没有酒，老子看看就饱啦。”
　　勤务兵说：“邢支队副，你们吃的还算好的啦，我们当兵的只有一碗大锅菜呢。”
　　邢云鹤问：“难道支队长是不是也吃这些？”
　　勤务兵说：“支队长在自己家里吃，不知道。”
　　邢云鹤愤愤地骂道：“他娘的，他倒惬意呢，小老婆陪着，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叫老子尽天吃青菜萝卜羹。没有酒没有肉，这是苦行僧嘛？”
　　勤务兵说：“上头没有饷银拿来，全靠当地政府给点米，给点柴火能吃得好嘛？”
　　邢云鹤说：“那你们就不会到老百姓那里去弄些来嘛？鸡可去抓，猪可去逮，就这么死心眼！靠一点供给过日子？”
　　勤务兵说：“日本鬼子来过后许多老百姓也被鬼子弄得倾家荡产了，也征不到什么好东西了。再说支队也不让呀，政训室林主任说：‘我们是抗日的队伍，生活要艰苦朴素，不能像国民党兵那样，随便拿老百姓东西。’”
　　邢云鹤瞪着勤务兵说：“你听姓林的，那是共产党一套！”
　　这时大队长柯云明进来了，看看这些下饭他也皱皱眉说：“支队长，中午又吃这些呀？”
　　“那你还想吃什么？”
　　柯云明叹了一口气说：“唉，人家和平军（伪军），惬惬意意不打仗，天天吃鱼吃肉。我们一天到晚出操练兵天天吃青菜淡饭。我们还不如和平军嘛。”
　　邢云鹤说：“怎么能与和平军比？人家是日本人的皇协军，他们军饷高，吃不够还可以直接到老百姓地方去捞。”
　　兵痞出身的柯云明说：“支队长，我们来这个队伍是走错路了。”
　　邢云鹤愤愤不平地说：“是啊，一个月十几元钱，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什么事都是听姓郭的说了算，大队一点权力也没有。他妈的，老子算什么副支队长！我现在的待遇还不如在俞局长身边当副官呢。那时候我在警察局里当副官，一个月也有七八十元大洋，吃的四菜一汤，有时随抓赌的警察到外面去转转，还有外快可捞。现在在这里倒好，说是什么副支队长，一个月连十几元洋钱都捞不到，平日还过着这样叫化子样的日子，真是窝囊！”
　　柯云明说：“副支队长，你当初在俞总指挥（指俞济民）身边这样好，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邢云鹤说：“我是俞局长特地派我来的，不来不行呀。”
　　柯云明想了一下说：“有枪就是草头王，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自己一个大队几百号人，到时候我们不能动动脑筋自己想想办法？”
　　邢云鹤瞪着柯云明说：“有什么脑筋好动？你别胡思乱想了。”
　　柯云明不响了。他知道这时勤务兵还在，不能乱说话。叹一口气说，“唉，支队长，那咱们这样就只好每天老老实实吃青菜豆腐汤吧！”
　　
　　1942年春,日本鬼子在鄞西频繁扫荡，郭青白游击队活动范围逐渐缩小，他没有办法，在林一新的提醒和三五支队的支持下，自己带着三个大队转移到慈东去了。只有邢云鹤不愿意去，说什么去三北干什么？跟三五支队在一起，别别扭扭的。他怕三五支队共产党会把他们吃掉。就说：“你们大家都走了，我们大队还是留下来吧，由我们在这里，以后你们再回来也方便些。”于是郭青白只好让副支队长邢云鹤带着柯云明大队在鄞江附近活动。
　　郭青白亲自带着三个大队到三北去了，日本鬼子就在鄞江和梅园一带横闯直撞。一天，邢云鹤带着柯云明大队被鬼子和伪军追得疲于奔命。日伪军在四周包围了他们，企图要把他们歼灭。
　　这天夜里邢云鹤和柯云明带的大队被追到古林驻在一个叫小王严村的小村里，一身臭汗，满脚泥泞，肚皮饿得咕咕叫，邢云鹤更是牢骚满腹：“他妈的，再这样奔波下去，老子老命都没了。”士兵们也骂骂咧咧地埋怨：“早应该跟郭大队长到慈东去的，如今孤军奋战落到这步田地。”
　　被追得狼狈不堪的大队长柯云明乘机对邢云鹤说：“支队长，我看我们再不能和日本人打了，他们有和平军这么多皇协军，武器又好，我们是打不过他们的，迟早要被他们消灭。我们得想想办法了。”
　　邢云鹤说：“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想？都被人家追到角落里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柯云明望着他说：“与其明天被他们消灭，还不如主动投诚过去也有点面子。”
　　邢云鹤白了柯云明一眼不吭气。
　　柯云明又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当时郭支队长叫我们去，我们没有去，现在剩下我们一个大队对付这许多日伪军，我们当然打不过日本人了。现在看来当时还是跟支队长去慈东的好。”
　　邢云鹤说：“别后悔了。单独行动有单凭行动的好处，自由自在的，跟着支队一天到昨听姓郭的发号施令东奔西跑也烦人。”
　　“可现在我们被日本人包围在这里怎么办呢？”
　　“真正打不过他们了也只好像你说的那样只能向他们投降了。”
　　“支队长，你说的是真话？我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我不敢讲，怕被你骂。支队长，你现在也这么想，就好办了。做人还是现实一点好，我们现在就在古林，古林过去一点不就是鄞江嘛？要不我们还是到他们那里去算了。抗日，抗日，抗什么日！日本人和和平军有重机枪有迫击炮，还有摩托车，汽车。人家装备那么好，凭我们几支破枪和一些大刀、戳子，我们能抗得过人家吗？”
　　邢云鹤说：“这是明摆着的。只是我们去投降日本人名声是难听的，那就真正做汉奸了。我们变成汉奸部队了，我感到有点对不起俞局长。他派我来到郭部，是叫我抗日和监视共产党的，现在我们投降了日本人，以后怎么向俞总指挥交待呢？”
　　柯云明见刑云鹤已经松口了就进一步说：“支队长，我们打不过人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对于投降的事看你是怎么看法？汪精卫当年是孙中山的学生，还曾经当过国民党主席，人家早就投降了日本人，人家现在仍在南京当主席。这叫曲线救国。识事务者为俊杰，等以后形势转变了，我们又可以反水过来的嘛。人家皇协军武器装备又好，吃的又好，晌银又多。我们尽天价在这里吃青菜豆腐汤，拿不到十元八元一月，这点钱有时还得等好几个月，平时买包香烟的钱都没有，最可怕的是一天到晚被日军追得到蒙头转向没命地到处逃，这种艰苦的日子支队长你还没有过够嘛？”
　　邢云鹤瞪着三角眼对柯云明说：“看你不出，讲起大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你是不是那面有人？”
　　柯云明听了这话一惊，看看他的面色，感到他不是在查问，是在探询。就说：“当年和我一起从国军下来的一个朋友，他现在在那里当中队长。”
　　邢云鹤低头想了一会，对柯云明说：“那你以你大队的名义写封信过去试试看吧。”
　　“好，支队长，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去联络。否则我们明天肯定会被日本人吃掉，与其被他们打败被俘，还不如现在我们主动向他们投降。”
　　邢云鹤和柯云明在这危难时刻，仿佛看到了商机，他们把自己和他们带的队伍当作自己的资源，他们把敌我两方的头儿当作老板，看谁对他们有利，给他们的钱多，他们就带着队伍投靠谁。对他们来讲，什么祖国，什么中华民族，都不当一回事。在他们的脑子里没有正义与邪恶，没有侵略和被侵略的概念。只有个人利害关系。只要多给钱，吃得好穿得好，谁都可以当他们的爹。
　　于是柯云明当夜就派一个中队长过去送他写的一封由邢云鹤签字的信过去送到前面不远村庄里驻地的一个和平军（伪军）中队。
　　这封信送过去。对方还很重视，伪军中队长立即把这封信送给伪军大队长那里。因为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伪军大队长也作不了主的。伪军大队长看了信之后，又把这封信送到鄞江桥日军头目山本小佐那里，山本叫陈翻译来看这封信，和陈翻译等一起琢磨这封信的内容。
　　山本和陈翻译等研究了好一会。山本以为这封信有诈，因为昨天他们还和他们作战，后来因为日方的人多势众，才把他们打得到处逃窜。但在逃离中也还回枪打他们。可是现在竟写信来要向他们投降？山本说：“游击队狡猾狡猾的。”怕他们这是假投降故意打进他们内部来，到时候与三五支队一起来个里应外合，把他们消灭。所以山本赶快把这事情打电话告诉了驻宁波日军特务机关情报科科长芝原平三朗。
　　芝原平三朗听山本汇报此事非常重视，连夜从宁波城里乘三轮摩托车来鄞江日军驻地，亲自详细地听了这两天与宁警第二支队副支队长邢云鹗带的柯云明大队作战的经过情况。
　　最后了解邢云鹤是单独带着的柯云明大队在鄞江地区与他们周旋。昨天被追得无处可逃时才决定来向他们投降的，觉得有可能是真来投降的。
　　经芝原平三朗向驻宁波城的日军司令官汇报后，第二天就派一个伪军官过来告诉他们把队伍开到他们附近一个村庄待命。
　　待柯云明大队到那个驻地，日伪军就来了包围了他们，柯云明叫几个当兵的随便向空中放几枪，就向日军投降了。
　　这时大队中的许多战士大叫着：“我们不投降！我们不投降！我们不当汉奸兵！”邢云鹤拔出手枪向叫喊的士兵开了两枪，两个士兵立即倒地丧命，邢云鹤大声地对士兵们说：“谁再喊这就是榜样！”
　　战士们看邢云鹤这样凶残，一时敢怒而不敢言。士兵们小声议论着，不敢大声反抗。
　　晚上，芝原平三朗和山本在鄞江桥据点里大摆宴会，为投诚过来的邢云鹤和柯云明接风，小队长以上军官都去出席。
　　邢云鹤柯云明与日本人相遇时，芝原平三朗和山本握着邢云鹤的手说：“邢支队长，你的好样的，我们热烈欢迎你！以后你的好处大大的有。”然后再与柯云明握手。勉励他们，“当了皇协军要好好地为皇军效劳，为大日本大东亚共荣事业效劳。”芝原平三朗还对邢云鹤说，“你有机会对你们郭支队长说，叫他也带着全支队过来，我们都欢迎欢迎的，还叫他当支队长。”
　　当场山本给邢云鹤和柯云明等每人一大叠储备票。说：“这些金票是给你的。部队的给养另外部署。如果你能把郭支队长拉过来，还要对你大大的奖励。”
　　邢去鹤和柯云明从日本人手里接过一大叠的红红绿绿的储备票高兴地塞进上衣袋里，邢云鹤感慨地说，这穷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第二天邢云鹤对弟兄们说，当和平军的不只是他们，国军当和平军的多了，危险时候，我们只能考虑眼前了，这是迫不得已的。待将来有机会再进行反水。
　　山本小佐把邢云鹤和柯云明带的大队立即编入了伪十师。
　　这时许多想坚持抗日的战士一时也没法了。只能听凭长官调排，但是有强烈爱国思想的战士们、和家有妻子儿女的自卫队员们纷纷开了小差。
　　开小差的被发现抓回来被邢云鹤命令柯云明当着大家的面，当场把他们残忍地用大刀劈死。但是这样杀鸡给猴看的手段也没有用，他们的手段越残忍，逃跑的人越多，不顾白天黑夜，一有机会就逃跑。不久这个大队三分之一的士兵都悄悄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