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三节拉开对峙序幕
作品名称:大地飞歌(中部) 作者:淇奇 发布时间:2019-10-17 11:59:25 字数:7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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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简单简捷,没有体制内的那一套复杂、繁琐,又掣肘程序,毋庸商量、讨论、表决、形成方案、执行实施。他们说去干啥,只要有人扬手一招呼,说明目的,符合自己的心意,合乎自己的利益,或能得到利益,就呼呼啦啦地都跟上去都围上前。村民在村小组长郜家树、郜韶红等的带领下,之所以一窝蜂地前去河甸乡上访,是因为他们知晓,那块土地是否被征占,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不是经那么一闹腾,说不让他征占他就不征占了。他们也知道,自这么一闹腾,从此就跟村、乡干部杠上了对峙上了。既然已经杠上了,不管结果如何,那他们也得聚力争一争,否则,他们的心会不甘不寐的。
这场为捍卫维护既得利益的争夺战,只是才刚开了一个头,拉开了一个序幕,大场戏,高潮戏,精彩戏还在后头呢。不管是否演好演砸这整出维护既得利益的大戏,他们也得将要为之做好旷达持久争战的思想准备,做出不懈努力,得鼓出超强率真果敢勇气,得有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毅力,得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得有舍得一身剐不怕风吹雨打的精神,得付出以小博大以卵击石不惧粉身碎骨的牺牲代价……就这,也未尝也未必能把整出戏演的场场精彩。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弓哪有回头箭?拉满的弓弦已把箭镞射出,想再让它拐回头来是不可能了。他们只好沿着箭镞射出的弧轨,一条道走下去,去聚力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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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旁观人会有人不禁疑惑地问劝说,就村民本身也有不少人是这样疑惑问说:去上访,去向矛盾焦着的对立方,或去跟对仗的对方去上访,去说理,去追索,去诉求,这无疑不是找上门地跟冤家,跟仇家明火持杖地去要吗?会行得通吗?不会使正矛盾着的矛盾更进一步地激化白热化吗?会有啥好果子吃呢?这不是以小博大以卵击石,被击个粉身碎骨又是啥?还是能忍则忍的好,能不惹事就不抄事造势的好,能得多少就得多少,落得个安身立命心静的好,能不民告官就不去民告官的好,自古以来凡是民告官的,有几个得到好果子吃呀?
但他们心中生出来的激愤情绪,鼓荡着逼迫着他们,不能服软,不能认怂,要坚定信心,不信邪,不听问说,不为间说所左右,不被所以然而为之。他们相信共产党,相信共产党所立的政府,会给他们留有说理的地方。他们认为,现在的天下,早已不是封建皇权的天下了,俯首称臣跪地为奴的时代也早已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世道,更不是有理无钱莫进来,官官相护,官商沆瀣一气,天下乌鸦一般黑的世道了。现在的天下,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是人民当家做主人的天下;古老的世俗世道,已被伟大的共产党领导伟大的人民,以摧枯拉朽大无畏英雄气概,给一扫而光了。他们是组成伟大人民中的有机组成部分,把自己认作为,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大家庭中的一群孩子;把党和政府当作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家长。俗话说得好,孩子哭了抱给娘吗。哪有当父母家长的,不给孩子喂奶,会让孩子一直哭的道理?哪有当父母家长的,不给孩子饭吃的道理,不关心小孩子幸福生长的道理?
他们还认为,这件事,是个别掌权的家长有过在先,正碰到一群不听话爱闹爱顽皮的孩子给顶了牛,而家长又不论青红皂白地无端地打了孩子,才惹出的事端。被打哭的孩子感觉心中填满了不尽的委屈,他们不去找父母诉苦,又能找谁去诉苦呢?要想让孩子不哭不闹,最终还得由父母家长去安抚委屈痛哭的孩子,孩子才能会破滴为笑,才能不记其过不计前嫌地如胶似漆地亲密无间地围在父母的膝前。所以他们寄希望于共产党领导下的各级政府,才去上访,才去诉苦……
他们之所以先去河甸乡政府去上访,是因为他们多少还知晓一点儿法律法规条文——不仅知道国家颁布《土地法》上的一些条条框框,也知道上访,不准越级上访的规定,等。村民虽然大都识字不多,也不常读书看报,但他们每天都会很用心地看电视听广播。看听多了,正印证了会促进大脑思维细胞活跃,储存起所看到所听到东西的这一科学论证。银屏中话匣子里的普法栏目,经常播报的案例,以案说法所涉及掺连到一些法律条文的讲解,也叫他们耳听目染地谙熟于心中。有的村民一旦闲着跟人聊起法律法规来,也能言之凿凿地说的头头是道。所以,你别以为村民不懂法不识法,是法盲,(他们只是知道的掌握的少点儿,不是那么具体详细罢了)你就可以糊弄,那你就将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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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家树、郜韶红等小组长带领着家昌、韶民、卫伟等百几十口子开着或骑着两轮三轮车的村民,才刚来到河甸乡政府大门前,还未找到乡信访办的门口,迎头正好碰见坐在小车里准备外出的朱公灄,遂围上前拦住车头堵住大门口阻断前行。
紧握方向盘的小章司机,连着按了几声急促喇叭,见无人理睬,只好减弱油门搬掉档位扭转头看向朱公灄。朱见其情形,不待小章说话,就冲他按了按手示意停车,而后把车门推开一个缝欲抬脚走下车。这时,小章眼明手快迅速地熄了车火拔下钥匙,在朱未下得车之前先下了车。小章下车后没有连忙跑上前给朱开车门,也没有伴随在其身旁予以护卫之,而是撩起蹶子向乡政府院子里跑去。
朱缓慢地从车上下来,双脚刚在地上一站稳,就满脸堆笑地极为热情客气地向村民说:“哎呀!大家都来啦?我正说去看望你们的,大家可就都来了。既然来了,走,咱都到屋里坐吧?边喝茶边聊。”他说着,跨步走向郜家昌跟前,热情地边伸手拉住郜的胳膊边回头看向大家又说,“老人家,大热的天,别在外头站着啦。走,走,走……大家都到屋里凉快去。”
朱公灄这时坐车外出,不是像他跟村民说的那样,去村里配合洪德赤等区直干部向村民开展工作的。去村里开展工作的任务,他已交付给汪亮、柳苗等带领着三分之二的乡干部,与区派遣的工作队合并在一起前往了,他就不用亲躬莅临了。他这时出门,是应另一铺开发商之约,前去与之洽谈协商另一块土地的立项开发事宜的。不料,无巧不巧,正与赶来上访的村民猝不及防地碰个正着。他之所以那么极尽热情地近似讨好地向村民伸出橄榄枝,目的也是为了叫村民尽快离开门洞,好让他寻机金蝉脱壳。
郜家昌见朱很热情也很客气,随之也捋下一脸气冲牛斗之态势,压低嗓门极尽客气地说:“朱书记,您是个大忙人,您很忙,俺们就不多讨扰了。咱就长话短说,短话少说吧。只要您高抬贵手,把那块土地归还我们,俺们就不妨碍您的工作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是啊!”村民们参差不齐乱糟糟地响应。随之就七嘴八舌地争相对朱发话。这个话音未落下,那个立即接上话茬大声说,那个还未把要说的话说完,其他的等不及或感觉话说的没抓住理上的根本,或感觉话说的力道不够,或感觉这时插科打诨比说直白话,比说难听话粗话脏话,比叫死理,比苦苦哀讨,比胡搅蛮缠,更能凑效,更能来的直接具体,更能扫皮到骨触及灵魂,就打断插嘴说,而不给朱留下插嘴说话,或解释回旋的余地。
“朱书记,我们就那么一点儿口粮田地啊……”“朱书记,您把它划拉走,不是在拤我们的脖子吗?不是叫我们死吗?”“是啊,朱书记,我们都死了,你能占多大的先?”“朱书记啊,朱书记,我们也是您领导下的子民啊!您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呀?”“朱书记,求求您高抬贵手……”“朱书记,您就当作放屁似的,把那块地放了吧……”“朱书记,放了吧放了吧,别窝憋在肚子里作祸害……”“是啊,朱书记,作下祸害,可是后患无穷啊!”“朱书记,您要是能放了那块地,我们会感恩戴德地为您树碑立传的,会把您当作神灵一样供奉起来的……”“是啊,朱书记,我们世世代代都会记下您的好,都会在逢年过节时,给您点柱香烧点儿纸钱的……”“……”
村民们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地移步上前,把朱围在当间,叫他拱动不得,干张嘴却没机会容他说出话,而尴尴尬尬地有点儿温怒地杵在那里。而家树、韶红等小组长则一语不发地站在人围中,边任其他村民狂轰乱炸地炮轰之,边观敌瞭阵地调控着村民纷乱举止。一旦发现有村民情绪上来了激动了冲动了,欲说出出格的话语,或欲做出越轨的举动,就上前扯扯衣襟或拍拍肩,叫其收敛点儿抑制点儿,以和缓的方式来对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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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董方理得到司机小章的通报,不敢怠慢地立马从办公室里快步跑了出来。他没等跑到人群跟前,就扯开嗓子先声夺人地大声吼叫道:“干啥哩!干啥哩!干啥哩!都赶快散开!都赶快散开!妨碍公务,围堵政府,围攻领导,是要负法律刑事责任的……”
随后,凡是有具体硬性任务非留在办公室里办公不可的,而没下乡到靠甸村去做工作的各个乡干部办公室门纷纷被敞开,一个又一个干部从门口鱼贯而出,架起胳膊接踵跑向村民围起来的人群,去保驾解围,去为朱助阵,去阻拦冲散村民。同时,多名派出所协警拎着警棍,也跑将过来维持秩序。乡干部、协警们能在这么短地时间内及时而迅速地前赴后继地赶赴现场,多亏小章司机及时灵敏的反应,多亏小章迅速地敲开了一个个紧紧关闭的门,才不至于叫朱被村民长久围困。
董方理在喊了一阵话后,见同仁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就带头扒开村民围起来的人群,冲到朱的身旁,而后伸开双臂弓起身使劲地把围在朱身边的村民往外推。其他干部也随之效仿之,瞬间集结为一个人墙,把朱围挡在中间,一起用力往外推村民。村民们也没多与之抗衡发生肢体冲突,就自动地任由推耸往外退却趔开。但,退至门口外,却不再退了。于是双方,一方在门口外,一方在门洞里,中间隔着朱的坐车,就对峙理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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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一下子导引来好多赶集串店的,或由此路过的过往群众的好奇,遂驻足围拢观望。这无形中陡增了村民的阵势,给以声援,打了气,助了威,使之激情情绪高涨起来,乱糟糟地一起向乡干部们起吼发难。有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的遂加入村民阵营里,尽挑拨之能是地趁机戳鬼炼毛,煽风点火地与之一起起哄捣乱……
于是,河甸乡大门口及门口前好远的东西大道上,到处都圈满了人群,真是人山人海呀!尤其是门洞里更是围的水泄不通,狗钻不进鸟飞不出。现在的群众,也不知是咋啦?凡是有人有人群跟基层干部访视、找是、闹事时,皆不管孰是孰非,皆不管干部们开展的工作做的工作好不好对不对,也不管访视找是者占理不占理,皆似惺惺惜惺惺同病相怜地掺和进来与之打气助威,皆眉毛胡子一把抓不分青红皂白地来个一偏倒地向干部们群起而攻之。这是作为基层干部的,要好好为之下功夫,认真研讨的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否则,若置若罔闻敷衍塞责不认真待之,那将是你开展的工作开展的再好,做的工作再到家,也很少会有人拥护你响应你支持你,处处树敌惹事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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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灄面对越围越多越闹越凶的群众,从表面上看还算能处乱不惊,处事不慌不酥地能镇定自若,有大将风范地昂首挺胸岿然不动地泰然处之。也不知他啥时得空燃上香烟的,右手拤腰左指捏烟,时不时地举起吸一口挥洒自如地喷吐着烟雾,全然不为所动,双目舒展静观眼前风云突变。其实,他这时的内心则不如表面上所反映出来的那样镇定,早已是心慌慌如翻江倒海,心急急如洪流奔流突垭口。然而,他内在所急,急的不是为尽快化解村民们的访视找是,尽快安抚住村民,平息事端不使之激化白热化,而急的是——他如何脱身去赶赴在那边等着的,下一块土地征购的洽谈协商会。他这时吸烟,只是藉此来掩饰内在的焦躁不安反映到表面上,从而驾驭住纷乱的思绪,集中到如何尽快化解眼前突起事端而寻找到突破口,或找到如何脱身之借口而矣。随后,他连着吸了两口香烟,看也不看叼在嘴上的烟蒂是长是短,就“喷”一声吐到脚边,而后抬起脚踏在上面狠劲地碾磨之。随之抬手冲董方理招了招,叫其到他跟前,俯首对董耳语了一番。
董方理接到耳语面命之后,大跨步地向前跨了两步,就扯开喉咙向村民喊:“乡亲们,老乡们,老少爷们儿,既然咱们是来找是谈事情的,那咱就别只围在大门口跟前乱哄哄的了。这里不是谈事情说理的地方,要谈,咱就找个清静的场所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走,咱们都到大礼堂去,那里的空间大,咱们坐下来,好好地扯一扯聊一聊谈一谈。走走走,大家都跟着我上大礼堂离去。”他说罢,扬起右胳膊向村民一招,转身就欲带领村民向大礼堂里走去。朱公灄和其他乡干部随之侧身趔开大门当道,站列两厢作欢迎状看着村民,同时,助力齐呐邀请村民:“进来吧,进来吧……咱们都到大礼堂里去,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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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虽然仍置之不理不为所动,但也减弱了此起彼伏的鼓噪喧闹声。这时,年轻气盛的卫伟低声对韶红说:“怕他作甚?走,进去就进去,他还能把谁吃了不成……”家昌没容韶红张嘴吭声,就连忙压低声音插话说:“吃你,是没人敢吃的。就怕好进不好出啊!一旦进到里面,他们把咱围起来捂起来,咋办……”韶民没等家昌跟卫伟嘀咕完,就向前跨了一步大声说:“我们哪里也不去,有理就敞开了说,不能捂着盖着地怕见人地私下说。要说,就在这光明堂皇说!”其他村民则有点儿犹豫不决地皆大眼错小眼地相互看着质问着疑惑着是否愿意随其行。而围在外围的看热闹群众则起哄着叫嚷道:“对对对,就跟他搁这说……”
董方理见状,只好再转身回来说:“这样不好吧?这样,是你们不懂为客之道,还是我们不守待客之理呀?这样既不雅观又不体面,净让外人看笑话……”他说着说就激动起来,说话的音儿也高了起来。“你们,你们若是来谈问题解决事情的,就请跟我进来谈!否则,就请赶紧离开大门口,以免影响乡政府正常办公……”
“影响你办公?你不影响俺种地,不影响俺生活,不影响俺活命,俺咋会影响你办公啊?吃葫芦,你要扯根吗!”郜家昌听见董方理这么说,就气不打一处出的打断他的话反驳说。
“是的是的是的,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才来影响你办公的,才来让你不能安心办公的,而力促你尽快解决问题的。不影响你办公,不在你门前闹上一闹,你还推痒不知呢!你还不露头呢!”高韶民接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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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们光在门口前闹腾,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呀?要解决问题,是不是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呀……”朱公灄本来打算不在这情景中再开口发声,把村民的注意力,把村民竖起的矛,把村民着力的焦点,都引到都集中到董身上,让董全权处理之,来与之周旋交涉,他好趁机来个金蝉脱壳。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个节骨眼上,董非但不能很好地调控这局势局面,也无甚好法子把村民引离大门口,说出的话儿也无什魄力,影响左右不了村民,村民也根本不理他那个差,叫他暗度陈仓度不成,叫他焦急的心儿更为焦着。他也知道,一旦他开口说话,就会遭到万箭齐矢的境遇。所以他就避其锋芒,能不发话就不发话。然而,那边等着他赴约的人,却不知他现在正被火烤着的处境,一个电话连着一个电话的催,他都没敢接。小章也多次附耳对他说,那边来电话催他过去呢。这叫他身前身后两面倍受焙烤,烤的他实在叫他焦烧难耐,就禁不住嘴儿地开口发话了,想来个快刀斩乱麻……他没想到,村民比他来的更直接。
“坐啥坐,谈啥谈?再坐,再谈,你也根本没打算解决问题,答应我们的诉求。你以为俺们都是聋子瞎子,什么也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勾当,无论捂盖的再严密,也有泄气缝隙存在的,也有漏风的墙,也有门不把风的快嘴人,也有藏不住马脚露出端倪的时刻,也有疏忽而忘形得意地露出了马尾巴……谁能不知道,你让俺们进大礼堂里去,根本就没有安心给俺们解决问题,而是打着这个幌子,好给你腾出路来,叫你顺利的去赴约,好再一次出卖国家土地,出卖农民的口粮田!”韶红见朱终于开口说话了,就把矛头直对朱说。
“你……”朱见他的行踪被村民摸得一个清,甚为惊诧地语塞了愣在那里。
“你当的啥干部,对自己有利的有益的,你挤扁头地往前钻!对自己不利的,你退避三舍,能躲就躲,能溜则溜,躲溜不掉的,就一推三六五,详装不知,装聋划哑。”韶民说。
“朱书记,既然你有约会要赴,我们也不想过多干扰你影响你,你就给个痛快话吧。这个问题你能不能解决?你能不能答应我们的诉求,把土地归还我们?就请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郜家树以近似逼问的口气直抵目的的对朱说。
“对对对,你就说个痛快话吧……”其他村民一哄而起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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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这个问题,不是我一人所能说了算的事啊!这也不是乡政府所能主导,所能决策,所能解决的问题啊!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不是拿把老公鸡繁蛋吗……”朱说着说着心中的火儿就蹿了出火苗来,说话的声儿也粗了高了强硬了,威严也呈现出来了,但,村民们没让他怒火高烧下去。在他刚点着火苗儿的当头儿,就迅即拦头给掐灭了,给阻断了,不给他留有燃烧空间,就一个接一个地乱糟糟地轮番向他搂头泼水。
“既然你不能解决,那就请告诉我们,谁能解决……”卫伟发问。
“朱书记,世上总有说理的地方吧?那你给俺们指条能说理的道,能摆理的地方……”家昌问说。
“朱书记,俺就不相信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俺就不相信共产党所立的各级政府,不是为老百姓所立的,俺就不相信共产党的政府还会向国民党的政府那样,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天下乌鸦一般黑……”韶民说。
“朱书记,共产党是一个伟大而英明的党,她是领导老百姓谋幸福的党,她最关心老百姓的疾苦的。同时,她也是最讲真理最讲理的党;她更是有误必究有错就改的党啊……”韶红说。他的话还没说完正,其他村民可就纷纷插嘴替代说。而插嘴说话的,则刚说了个头,或刚说半句话,又被另一个村民插嘴替代了。
“朱书记,你可是千千万万党员中的一份子啊……”“朱书记,你可是筑成中国共产党组织大厦的一块基石呀……”“朱书记,你的思想你的行为,可要坚定啊……”“朱书记,你可不能不坚持党的真理啊!你可不能够丧失党性违背党的原则啊……”“朱书记,你可不能违规违法占地……”“朱书记,你可不能盲目扩大房地产业,贬损农业生产,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啊……”“朱书记,你可不能不关心老百姓的疾苦,不为老百姓着想啊……”“朱书记,你可不能犯错啊,不能错上加错啊……”“朱书记,有错就改,照样还是一个好同志啊……”“朱书记,你高抬贵手吧……”“朱书记,俺们老百姓的死活,就在你举手一挥间啊……”“朱书记,你可怜可怜俺们老百姓啊……”“……”
“好啦,大家都别说啦,都停一停,给领导留点儿面子,给领导们留下一个思考的时间,留下一个商量的时间,留下一个答复的机会。”郜家树见由着村民闹将下去,你一言我一语的乱说下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会被逼着走向极端,一发不可收拾。那样一来就不好收场了,这是谁都不乐见的。于是,他就出面制止村民。当村民都止住话头后,他转过来身子看向朱公灄又说。“朱书记,事情就这个事情,问题就这个问题,您要是能立即答复的,就给个明确答复。要是感觉不好答复有难题,我们也不强逼您,您给开个能上访的文件,俺们这就转身离开,不再影响耽误您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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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乱糟糟众说纷纭的群众,让朱真真的体会到,什么才是“秀才遇见兵……”什么才是“官绅遇见群百姓……”什么才是“虎落平川……”所遭逢尴尬窝憋困境。他现在被村民胡搅蛮缠地有点儿头昏脑胀,不知咋着是好。这要搁在以前,要按照他的秉性脾气,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不可,非把他们收拾地上吐下泻不可……可现在时过境迁,大政大势不允许他胡作非为,犹如被困住了手脚一样……这时,董方理近前附耳,打断了他大脑思维正在进行着的激烈交锋。
“朱书记,看这阵势,一时难以缓解的,不给个痛快话,是难以收场的……咱们,不如暂时先放他一马,给他们也是给自己寻个台阶下,就先答应他们的要求……到头来,问题不是还是要回到源头来解决的吗?到那时,我们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已有了对策,还会让我们猝不及防吗?还会由他们横行吗……”
朱对董的建议有点儿不甚满意,可当下又不能立时寻到予以彻底解决的好办法,只好半信半疑地抬头剜了一眼董,而后又巡视了一遭四周的情势,只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答应了董的提议。
村民们的这第一次上乡里去上访活动,什么诉求也没得以给以解决答复,只得以准许上区里去上访的路条,就这么着无奈地暂时止息了这场上访活动,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