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火针

　　听到车水马龙的声音
　　阴暗把火燃起
　　名利蒸发在苍白的皮囊里
　　
　　默默行针
　　扯着衣领狂奔：那里有财富
　　把一座楼建起
　　
　　昨天的故事，五千年的历史，描给曾经，画给现在。多少发现，多少执着，以为是创新，不经意地翻阅打破现实的梦。历史，记载五千年的经验，那是——中医火针！
　　
　　（一）爱，在三月
　　
　　山在，知道你早晚会践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开始轻柔，阳光开始细软，晚霞回归，悄悄盛开在山边，薄雾淡淡，眷恋着常年不化的积雪。
　　天籁里传来脚步声，心池微波荡漾，层层迭起，层层萌动。推开一扇门，一位出家师父把我引进寺庙的藏书阁。满屋的经卷泛着微黄，飘来淡香。师父告诉我，中医文化，民间文化，所注经验三百年，读也读不完。
　　那里，成了我每日最好的去处。
　　彩霞，蓝天，已经开始穿过时光，姗姗而至；细雨，柔风，穿越时间款款而来。空气湿润起来，万物着了细雨编织起一帘幽梦。儿时读过的书，那些镶嵌在记忆里的章章节节，悄然在心头缕缕成行。经历沉淀、积累、历练，开始酝酿：中医，怎样才能激活生命的力量？
　　上世纪90年代初，一切平铺直叙，却又有着淡然的踏实。
　　偶日，母亲才要上班，说脚后跟儿痛，我问怎么回事，她说可能干活时“硌”了一下。自那日起，母亲的脚后跟儿天天早起疼，走走就有些缓解。“通则不痛，书上早有记载。”母亲这样说着，便谁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一疼就是半年，而且疼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重。
　　不能不重视！
　　腿脚属肾，凉则血凝，则痛。我给母亲开了些补肾和活血通经的中药。吃完，好了没几天，又开始疼，而且一天比一天重。再吃一副药，又缓解些。之后又犯。“有没有简单的方法？不能因为脚后跟儿疼就整天吃药啊！吃到啥时是个头啊！”母亲叨叨着。“我用针灸试试，可以吗？”母亲支持我的想法，我有了自信。
　　太溪是肾经原穴，补肾效果好。肾为先天之本，在体为骨，主骨生髓。会谷止痛乃要穴，心里感觉一定有效。针完一次，有缓解，但还是痛。第二天，加阳泉穴，效果有所提升。第三天，刚针完虎口（合谷穴），有人来叫我，说是有人晕倒了。我站起来，随手把针扎在母亲的脚脖上，就匆忙出诊了。先急救，然后给晕倒的人诊脉，知道是劳累所致，气血不足。一支生脉饮，又吃点补中益气丸，就缓解了。家人送我出门，说着感激的话。
　　回到诊所，母亲说脚后跟不痛了。“我没扎完呢！”“先拔了吧，我得上厕所。”拔了针，母亲下地走了走，不痛，跺跺脚，也不痛。
　　那以后，不计其数的脚后跟痛两针而愈。
　　每天，母亲下班回来，总要告诉我，哪个电线杆、哪个墙垛上又有治疗脚后跟痛的广告了。能感觉到母亲在为我骄傲，我也沾沾自喜。
　　一日，在藏书阁翻书，看到夹在旧书里的一本《世界针灸卫生组织二十六种疾病》，是85年出版的书，介绍到：昆仑+合谷，治疗脚后跟痛有特效。失落！失落！本以为是自己的独创，谁知，80年代就推广到全世界了。
　　那一夜，师父和我畅聊。月色满地，白昼跌落为夜露，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露前，虫鸣四溅。
　　三月，风很平静，日子很平淡，散佚在时光里的记忆，被那细小的“针”勾勒。我站在时光的通道，想把“火”握入掌心，让“火针”游走进生命的空间，守护成心灵中的莲。师父在不远处，向我挥手浅笑，这个季节便定格为：春暖花开。
　　这一刻，我相信了永恒。
　　
　　（二）学“针”小记
　　鹅黄和桃红晕染三月，推窗，外边的清翠和带露珠的鸣啼带来了一天鲜亮的慰藉。
　　我趴在窗台上，心存感动。
　　中医发明了针灸，经久不衰，传延至今，在华夏璀璨星河中发出独特、耀眼的光芒。对于针灸，我像一个孩子遥望浩瀚飘渺的星空，执拗地伸手去摸，却摸不到边际。自从精习《脉诀》《脉经》以后，觉得于脉学自己具有了坚实的基础，循此而博览名著，对于针灸或许可以广其识而深其意。我把能找到的古书一一摆在窗台上，一个算草本，一个铅笔头，一把银针，豁出自己一条腿，研究起火针来。《黄帝内经》记载中，火针用于治疗痹证等，随着火针疗法的发展和完善，适应症也得到了扩展，操作手法也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已经广泛应用于内科、外科、骨科、皮肤科、妇科、眼科等疾患，这些治疗在《千金翼方》《资生经》《针灸聚英》《针灸集成》《外科正宗》等书籍中都有所体现。我一本一本翻阅着，勾画着，记录着，尝试着。
　　子夜，我把火针疗法与针刺疗法对比辨效。
　　那时，我正在犯腿疾，右脚脚踝肿胀得像馒头，不能穿鞋，不能走路。我先用针刺法，腿部产生的酸、麻、胀、重等“得气”感明显，但持续时间较短，作用较小；我又用火针淬刺，局部刺激强烈，经络传导感明显而且刺激均衡，效果稳定，时间持久。我开始应用于临床，发现用火针疗法治疗急性病症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对于治疗慢性病也有特效，每周只需1至2次，5、6次即见效，且疗效可靠。
　　为了全面掌握火针，我去中医学院进修。
　　失落，失落，20年的失落。不想记录太多的失落，因为很多的想法，所有的心得，教科书、专家论文论著上都有记载和发表，就连家传的脉学，《医宗金鉴》上也有记载，清朝就有发表，只是那时还是摸着石头过河。
　　欣喜的是，用火针治病，那时几乎没人使用。老师给我一本《针灸12相》，对火针治病有具体的讲解和介绍。老师告诉我，明代针灸学家高武也有过关于火针相关论述。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发现他在比较火针疗法、针刺法、灸法的异同时说道：“较之火针与灸，灸则直守艾灼烧过，痛则久也，火针虽视之畏人，其针下快疾，一针便去，痛不久也。从则知灸壮候数满足，痛之久也，火针也是一针不再则过也。”又说：“火针惟假借火力，无补泻虚实之害⋯⋯气针者，有浅有深，有补有泻，候气候邪之难，不可误行，恐虚者反泻，实者不宣，反以为害。”系统的学习给了我研究的信心和勇气。
　　时代在发展，我用小三棱针烧红替代火针做毕业展示，得到了校长、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认可，自己也捧回了“针灸师”、“医药师”的红色证书。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一家药房的地上拾到一张推销中药药材和中医器具的名片，是安国！
　　去安国。我看见了火针，是钨钢的材料，比三棱针强，有圆头，平头，十几块钱一支，缘分！
　　我买了一把钨钢针，50只。
　　
　　
　　（三）钨钢针
　　雨敲新芽碧透，风扶细枝起舞。
　　又一个春天来了。三月，载着诗词，载着画卷，载着不尽的诗意禅意，在阳光下，在和风中，相伴几页书。
　　剪几绺晚霞，摘几颗星星，天天是美景。
　　最美还是钨钢针。火针疗法在我国历史发展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及火针疗法本身的缺点，使得火针疗法的发展远远落后于针灸疗法的发展，加之改进缓慢，至清朝一度濒临失传。20世纪50年代后期，老一辈的针灸学家培育火针人才，传播火针临床应用，改进了火针针具，火针疗法的基础性研究也取得了一定成果。如贺普仁的《针具针法》、《火针疗法图解》，刘保延的《火针》，郑学良的《中华火针疗法》等。火针疗法获得了强有力的生命。我结合众家之长，研究钨钢针的针具、烧法、针法。
　　我的钨钢针开始发挥作用了。
　　一根尺把长的钨钢，底端缠出半指长的“柄”，针尖又细又尖，用打火机一烤，几秒钟变得炙红，运足内功，走腕行针，从此，病人的喊叫声解除了太多的痛苦。时而拔筋，时而拉筋，穿、刺、剥、刮，各种手法的运用显示出时代的进步。比三棱针好使！硬度也够，长度也够，急症、慢症都能用，神奇的是，祛斑也能用。还有更大的功用，孩子来看病，又哭又闹，拿出来让他看一下，对他比划一下，哭闹声立刻停止，“钨钢针”成为孩子心中的神。火针有太多的功能，小小诊所门庭若市，俗话说，不看手法，看疗效。
　　和昨天握手，告诉自己，把握时光，希望更多的拥有，享受现在的一切。
　　然而，中国林业进入倒计时状态，林业局的生活质量一年不如一年。
　　我的希望破灭了，病人越多，欠药费的人也越多，欠的药费也一天比一天更多。
　　
　　
　　（四）针灸聚英
　　记忆，花开不惊艳，叶落果实香。随着远去的祝福，尘封的往事散发出回味。
　　老家发来电报，奶奶病危。
　　父亲接到电报，凑了500元钱去了河北老家。母亲因上火病倒了，林业局真是不开工资啊，第一天发烧，第二天腰疼起不来了。我给母亲扎了几针，好点儿，能翻身了。“去你奶奶家。”路上又走不动了，租了个三轮车去了附近医院。一进医院就是各项检查，最后让做CT。一位老大夫推着母亲去做，我回家取钱。进中药的钱还剩不到200元，怎么办？要账！“我妈住院了，钱不够，有多少还多少。”好心邻居帮忙，凑了1000元。
　　回到医院，大夫告诉我：“你母亲有可能起不来了，去市里吧，药费先欠着，没办法，林业局不开工资啊。”谢过大夫，找朋友帮忙，开车去了火车站，坐火车去了市医院。给市医院大夫看了CT，大夫说是陈旧性骨折，让住院观察一夜，明天会诊。跑去电话亭给哥哥打电话，“住，花多少钱，我掏。”回到病房，安置好母亲睡下，已是半夜。想着哥哥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去了老家河北玉田，九八年开始在亮家店兽医站上班，独自一人讨生活也真是不容易，他的果断和坚决让自己内心觉得愧得慌。
　　第二天住进病房。病房不大，两人间。输液，服止痛药，一点儿没见效。对面床是个骨折的老人，股骨头断了，也翻不了身，靠着床头歪了一宿，也没见效。
　　早上，母亲让买个便盆儿，说肚子胀得难受。我把便盆儿放好，母亲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半天没动静。“你用手给我扣扣，实在受不了。”蒙上被扣，大便出来了。主治大夫来了，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从省里请专家吧。费用1500。”“好！不受罪就行。”我答应着，送大夫出门。
　　大夫一边走一边咧嘴，还习惯性地摸腿。
　　“您腿痛？”
　　“好几年了，没办法，咱东北冷，治不好了。”
　　“没事儿，有机会我给您扎几针。”
　　他上下打量着我，没有应声。
　　晚上，我去值班室给母亲加止疼药，一进屋，主治大夫正用电炉子烤腿。
　　“给你扎几针可以吗？”我凑近说。
　　“以前扎过没管事儿。”大夫眼皮都没抬。
　　“我这是火针。敢不敢？”我拿出火针给他看。
　　“有啥不敢？要管事儿，我请你喝酒！”大夫关了电炉子，拿把椅子让我坐。
　　我用火机把钨钢针烧红，用烧山火的手法扎内膝眼儿。
　　“热！”
　　“热就对了。”
　　又烧红一根，外膝眼儿用了同样的手法。整腿发热了，针往外一转，滞针，拔出。
　　“疼死了！”大夫的叫声也到了。
　　“你看针尖儿上有什么？”我把钨钢针在他眼前晃了晃。
　　“韧带？”他瞪大了眼睛。
　　“感觉咋样？”我笑着问。
　　“腿不疼了，也不凉了。”他摸着自己的腿有些纳闷，“这是什么东西？几分钟成了，神奇！”
　　我慢条斯理地给他讲起来：“《针灸聚英》上讲，世之制火针，皆用马唧铁⋯⋯此针惟要久受火气，铁熟不生为上。我了解到，当代针灸学家贺普仁教授制作火针的材料是用钨锰合金；山西师怀堂主任医师师氏改进了火针针具，用金属钨制作火针，两老制作的火针具有耐高温、不退火、变形小、不易折、高温硬度强等特点，并使火针针具系列因治疗用途的不同而规格各异。我的针，自制，集众家之长。”
　　“行啊，哥们儿，下班咱俩喝酒去。”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到病房，母亲见我高兴，问我缘由，我如是说了。母亲也高兴起来。
　　
　　（五）医宗金鉴
　　母亲没有去省院。
　　主治大夫和院领导商量一通，同意我用火针、大夫开西药，中西结合，给我的母亲和同屋的病人诊治。
　　《针灸聚英·火针》曰：“凡行火针，必先安慰病人，令勿惊心”，病人在行火针疗法时普遍有着恐惧心理，常常不愿接受。母亲例外，她说她最相信自己的儿子。同屋的病人也不怕，说：“大夫都信你，我还有啥不放心的？”
　　过了几天，父亲回来就直奔了医院，说奶奶脱离了危险。他见母亲大好，对主治大夫说：“市医院的哥们儿太牛了！”“您儿子才真牛！”主治大夫和父亲握着手，相互说着感谢的话儿。
　　母亲出院后，主治大夫经常来我诊所，我们边实践边研究，钨钢火针的优势渐渐突出了：①针体细，对皮肤损伤轻；②易燃烧，在火焰下一烧针体即通红；③可多针同用，取代了原始三头火针，并减少了原始火针烧针时间长、易滞针的缺陷，减轻患者痛苦；④针孔小，针后出血少，不晕针；⑤可反复使用，针具价廉，便于普及应用。我们的进针方法也在不断改进。
　　一日，主治大夫带着一位40多岁的女士来诊治。
　　脉诊后，我说：“你左背部及左胸、左上臂外上侧疼痛，应该有4个多月了。4月多以前，左背部、左胸、左上臂外上侧出现过带状疱疹并疼痛剧烈，约3周左右疱疹消失，但疼痛至今不减，坐卧不安，烦躁易怒，左胸部乳房上外侧有，左上臂外上侧有疱疹后皮肤色素沉着区，疼痛较剧。”
　　病人很惊异，问道：“什么原因引起的？”
　　我说：“病属肝胆火郁，肝经湿热。”
　　病人问：“怎么治？”
　　我说：“火针加拔罐治疗”。
　　病人看了一眼主治大夫，问：“可以吗？”
　　主治大夫说：“可以试试！”
　　我用75％酒精消毒，拿出火机，右手拇、食、中指夹持1寸毫针5支，以握笔式持针，针尖方向指向火焰，将针尖针体深入火的外焰烧红，迅速刺入左胸、左上臂外上侧、左肩胛区、皮肤色素沉着区，进针约3mm，疾入疾出，连续点刺。然后在火针点刺处拔罐。
　　治疗后疼痛立减，当晚安眠，末见疼痛再发。
　　《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有言：“轻者毒气随火勺而散，重者拨引毒通彻内外”。我和主治大夫结合临床经验，把火针总结为三个方法：“以热引热”、“以点代灸”、“以痛为腧”，医理都是一样的，借助火力和温热刺激，以温阳祛寒，疏通气血，以达到治疗目的。
　　
　　（六）千金方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我没有看到，颜如玉我也没有找到，但我得到了“千金方”。
　　唐代医书《千金方》说，哪儿有病痛，就在哪儿按一下，病人会“啊”的一声，此处即为“阿是穴”。陕西一带方言中“阿是”就是“那是”的意思，医者寻按病处，患者说“那里就是”，放在中医学经典医籍《内经》中，“阿是穴”就是“以痛为腧（输）”。这一发现，为火针诊疗提供了科学依据。
　　我又找来古书深入研究。《灵枢·经筋》载：“燔针劫刺，以知为数，以痛为腧”。燔针即用火针，以取其痛点用温补之意，也有快刺之涵义。以知为数，以痛为腧，需要结合实际案例深入体会了。
　　机会来了。一日，一位中年男子被人搀扶着进了诊所。脉诊发现，他是急性期的经筋伤痛，腿部瘀血水肿，走路艰难。我先用拇指按压，病人“啊”的一声跳起，“就是这儿，就是这儿。”我暗喜：“阿是穴。”于是，用火针快速点刺，有黑血冒出。心想，这就是以痛为腧，放血减压。
　　“以痛为腧”操作简单，痛处即腧穴，针刺即见效。每日，眼见病人或咧着嘴、或瘸着腿、或弯着腰走进诊所，数分钟即去痛，欢笑着出门。嘴里会情不自禁冒出一句：“阿是穴，以痛为腧。”病人也为我竖起拇指。
　　“以知为数”含义较深，研究起来耗时费神，既可是得气的知觉，也可能是疾病向愈的象征。但患者多了，也就渐渐摸出了门道。一个月下来，病人有肩周炎、风湿性关节炎、面肌痉挛、偏瘫、坐骨神经痛、扭挫伤，治疗中，依然是先取“阿是穴”。“痛处非腧”的情况很是常见，“阿是穴”的取法得由脉诊得来。
　　某日，去一肝癌晚期患者家中会诊，腹部、背部、腿部都痛，“吗啡”都不顶用了。
　　脉诊后，我和家属交换意见，告诉他们：“内脏发病，体表产生痛觉，这种现象叫牵涉痛。”
　　病人的儿子在一旁给我作揖：“拜托您了，父亲太受罪了，让我们给找耗子药呢……”说着，不禁眼圈红了。
　　这里，火针就有了它的用武之地了。在背部走了三针，病人在儿子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吃了半碗米饭，睡了。
　　坐在床边的母亲很是欣喜，拽了我的胳膊到了另一个房间。她说：我右腿疼3年多了，给我也扎扎吧。”
　　查右下肢，发现表浅静脉迂曲扩张，右小腿肿胀，足区色素沉着。取穴：阿是穴、太渊。用火针刺：先用细针频频轻点刺静脉和太渊穴，太渊为脉会，针对病位在络脉，频频轻点，相当于直接灸太渊穴，可温阳益气，推动气血运行；再用中粗针快速刺入静脉隆起最高处，深刺，血随针出。
　　火针就是千金方。结合脉诊，依据象数理论，远道取穴，点灸9次，以9为老阳之数，补阳之力更胜一筹。如此，每周一次，连续三周，母亲疼痛消失，父亲可以下床，走了8步。
　　
　　（七）治未病
　　夏日，山花烂漫。
　　父亲常来我诊所，看到我用火针治愈病人，他欣慰地点头。一日，父亲说：“你大姑父得了白血病，现在住在河北唐山工人医院。你奶奶希望你去看看，能治最好。你大姑和你大姑父照顾你奶奶不容易……”父亲话没说完，哽咽了。
　　往事的回味触动了心灵最底层。
　　多年里，我和父亲救治奶奶数次。在奶奶眼里，我，是希望，是奶奶家最后的希望。
　　无言。说什么？说曾经的柳暗花明吗？收拾好行装，去车站买票。心想，不同之人，能留下同样一番滋味吗？
　　
　　唐山的夏天不次于济南，热浪滚滚。环境与先前大不一样，马路变宽了，车流量更大了。出了火车站，伸手叫了一辆出租。唐山的出租车比东北贵好几倍，从车站到工人医院要了20块钱。
　　医院人山人海，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我随波而行，隔着肩膀问护士，打听到大姑父的病房。
　　“小光来了！”大姑客气地把我让进里面，搬了个凳子说，“先吃点儿东西。”
　　饼干，矿泉水，一顿饱餐。
　　细细诊脉，发现大姑父的症状和感冒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血液中有颗粒，这就是西医所说的白血病，绝症。
　　“小光，你说实话，我的病能治不？”大姑父诺诺地问。
　　一屋的人，二叔、大姑表弟、姑父的哥哥，目光朝向我，流露着复杂的情感，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怀疑。我有些心凉，“也许……我能治好，但必须停止放化疗。”我顿了顿，又说：“保守，必须保守，可否出院回家？我可以尝试火针加中药调理。”
　　“你能保他没事儿？”姑父的哥哥站在床边，半信半疑地望着我。
　　“保两年没事儿。”我满有自信地回应着，又补充道：“好了以后，能下地干活儿，干啥都行。”
　　“你得保活10年。”身旁的二叔低着头闷闷地说。
　　“保不了。”我实话实说。
　　大家无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拽了姑姑到外面，说，“现在是夏天，如果不出院，只能活到秋天。嗓子一化脓，神仙也救不了。”
　　“保证不了……就不出院。”姑姑抹了把眼泪说。
　　“那好，您想开了再告诉我，我听您安排。”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用了，你回吧。我们不出院。”姑姑语气坚定，把门一甩，把我关在了门外。
　　九月的东北进入深秋，早晚穿上了厚厚的毛衣。
　　半月有余，父亲总是闷闷不乐。晚饭，我问缘由，父亲告诉我：“你大姑父八月中旬就去世了。”没有悲伤。人，红尘中一片无名的落叶而已。感恩大自然，规律无情。
　　那一刻，我有了“治未病”的想法。
　　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说：“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东北的深秋是哮喘病的高发期。哮喘的病理因素，朱丹溪在《丹溪心法》中指出“哮喘专注于痰”，并提出“未发以扶正气为主，既发以攻邪气为急”的治疗原则。
　　我研发了毫火针，纤细，能针借火之力，速入穴下，出留自如，尤长于留驻穴中，与阿是穴相呼应，共振正气。我根据病人的年龄和症状不同，分别采用3种针法。一是闪刺法，速进疾出；二是顿刺法，速进缓出。《针灸大成》中说：“一针之后，速便出针，不可以留。”此说法是由于当时针具局限性所致。即针体粗大则机械损伤大，蕴含热量多，容易造成机体损伤严重。毫火针一针到位，不用续针，飞入法针入皮下则五指炸开，似惊鸟弃食而飞，针刺得气，经络通畅，一气呵成，可留，可滞，疾病自去，病痛立止。
　　毫火针对高血压、失眠、慢性疲劳综合征、遗传性全身奇痒、慢性前列腺炎、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汗症等也有奇效。《针灸大成·火针》中说：“人身诸处，皆可行火针，惟面上忌之。”但毫火针不同，它对美容除皱，去黄褐斑、痤疮，有极大的优势。
　　毫火针弥补了象数“九针”与阴阳“五针”之憾，使古老的火针有了新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