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四节举行奠基典礼
作品名称:大地飞歌(中部) 作者:淇奇 发布时间:2019-10-10 10:45:11 字数:5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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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六月六日,是个好日子,是个黄道吉日,是个被所有人都憧憬、推崇的日子,都以传统习惯臆认为,是个一顺再顺乃至百顺的好日子。是的,六月六,的确是个好日子,它不仅是双月双日都带六的日子,也是年过半日子也过半,正属于吃甜秫杆(甘蔗)吃到中节正甜的地方。在玉河这里,人们是有风俗习惯作为过半年的庆典日子来庆贺的。要不咋会有——“六月六炒炒面,吃了炒面赶瓦店(地名),到瓦店晤神面,洪福得佑似化仙……”的童谣流传下来的呢?
是的,不单单如此,也不仅仅如此,自古以来人们不单单不仅仅止把六月六当作唯一的黄道吉日好日子,而是把每个月里凡是带六九的日子均奉为黄道吉日好日子的。人们之所以把凡是带六九的日子皆奉信为好日子黄道吉日,除了内含有迷信地臆认为外,也是经长期的劳动实践和在平素过日子过生活中所摔打所摸索探索所感悟所积累所总结出来的实践经验或心得的,所以才久经不衰地被为之流传继承下来的。就是有此因素,才有“三六九皇朝开道”“三六九勒马腾路”“三开六顺九安”“六六大顺”“……”之古语之老话之箴言之秘语之谜语流行嘛。
是啊!谁办事做事情,不想着一顺再顺,一顺百顺,顺风顺水,一帆风顺,平平安安,稳稳当当,无风无火,无灾无难啊?无论是办婚丧嫁娶出殡之人生红白典事,或是兴工动土建筑房屋,或是兴什么大事体,或是出门蹬行程去经商营商,去谈生意,去打工,去访亲拜友,去旅游,或是做些不丁点儿的鸡毛蒜皮子之寻常小事,或是在做再紧急紧当的什么事情,皆会为求得一个“顺”字,去选日子择日子摘择个黄道吉日的,很少会有人信服选日不如撞日的。哪怕是还隔有好多时日,哪怕是把正要办正希望急需办好的事情搁在那停下来,哪怕是心急直痒痒,眼闲看蚂蚁上树,手闲没处搁给狗挠蛋,脚闲没处溜达来踢死蛤蟆弄疯猴,也要闲下手停下脚步等着。这也是给心理上留下个心理准备的时间,给即将要做的事情留下个做准备的时间,皆等所臆认为所择定的黄道吉日好日子到来,皆能选则把习以为常认为凡是带六九的或双头的日子择为着手动工开道的黄道吉日。希冀着所兴事体有个好彩头,好噱头,好兆头,能一顺百顺地不出现任何闪失,顺利得以实现其初衷,实现预期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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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顺国际商贸城这个项目,无论是在河甸乡,还是在顺河区,都不算是个相应小的项目,小的建设工程。既然是个大项目大工程,那它的开工奠基仪式,就不能了草从事。
在这上头上,无论是闫、汪、郜,或是姚、王、杨,或是朱、蔡、牛、苏,都脱不了旧臼地逃不了旧俗地自动降为一般寻常百姓——以再寻常不过的寻常心态来看待来对待奠基仪式这件事情。他们欲望着,一定得发扬传统优秀文化来择个好日子,取个好彩头地大张旗鼓地隆重举办。若不这样做,就好像惟恐没好日子可举行奠基仪式似的;也好像惟恐不足以抒发心意宣泄豪情,不能把其标榜成进军房地产市场的新里程碑意义上而庄重举办,不能把其彪扬出开拓经济领域,勇闯房地产领域里的又一宏大创举,和又一壮士断腕、气吞山河、摧枯拉朽之英勇壮举来宣扬似的;更好像惟恐不足以引领大众向房地产进军,迅速撬动房地产市场迅速崛起,吸引大众扰首瞩目,不能像掷一磅重型炸弹似的炸响顺河辖地,引起轰动效应似的。
于是,汪浩、闫开新、郜明亮在一起商量了又商量,又特意请来风水先生在罗盘上推演了推演,最后又在征得姚、王、杨大董,和河甸乡朱公灄,顺河区蔡英华,玉河市牛春早,华金市苏醒明等一班人的同意后,就把它的动工奠基典礼仪式择在六月初六这日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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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月初六到来的前夕,闫开新、汪浩、郜明亮就兴致勃勃地按耐不住心花怒放地做好了举办奠基仪式的前期各项工作的充分准备。他们貌似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地历尽了这么长时间的艰辛运作;或酷似发扬蚂蚁啃骨头的精神,不弃、不寐、不绥、不怠、永不言败地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地经过多次切切磋磋磨磨合合,终于磨得齿齿相合地达成上下左右一致地能严丝合缝地密实咬合在一起而达成共识,终于修得正果,真的很不容易。他们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刚生出果蕾的正果,且希冀着这果蕾能生长成无比硕大的大硕果,个个内心都拱动着很高的热浪,激情倍增地信心满满地雷厉风行地做着奠基之前之后的各项工作。不仅在《玉河日报》玉河电视上连篇累牍地做出了通篇广告宣传,还把玉河各条通衢大道上,各个交通要冲的交叉路口边,横空出世地悬挂满大红宣传条幅,竖立上巨幅喷绘广告,和五颜六色的彩色旗帜。尤其是把整条过境丘泉路打扮如小姑娘过大节一般花枝招展,呈现出无限热切、热烈、热闹之欢乐喜兴气氛。同时,除邀约姚军、王建国、杨富国大董,和苏醒明副市长等人前来参加庆典以外,闫、汪还各自邀约来一大批各自家乡本土上的好友故交,齐聚怡馨予以热情祝贺。
朱公灄也很热情高涨地像猪遇见了脏水坑般禁不住要蹿到水涡里拱动一番地暗暗咬牙发狠,一定要把这奠基仪式扑腾地搅动地风风火火热热闹闹,不举办的不既隆重又热烈不行。这可是他自挂帅河甸乡首席执政官几年以来,首次首发的第一个大项目啊!它关系着河甸乡的建设发展,也关乎着他的能力他的业绩政绩,和政治升迁的前途命运啊!为此一定得保障它的顺利举行。于是,他特意召开全体乡干部会议,要求全员务必悉数到场参加盛会,为奠基大会增加人气指数,服务好奠基仪式的胜利举行,为河甸乡的经济发展繁荣,为义顺国际商贸城顺利建设做出积极的贡献。
蔡英华与朱公灄一样有着同样的心情,也按耐不住勃勃雄心,心里窃窃发誓地一定要把这奠基仪式举办的既成功又圆满,不让各界人士不皆大欢喜不中。这可是他自任顺河区长以来所主持的头项大工作,大事情呀!千万不能有啥差池啊!否则,将会影响他今后力主开展的各项工作,将严重打击他的人格魅力、魄力、能力,和执政权力、权威。于是,他特意指令政府办公室,向各乡镇致电,要其主要领导都来参加奠基仪式,祝贺商贸城的顺利开工,并责令公安局做好安保服务工作。
牛春早虽然没有菜英华那么把这件事看的异常重要,但也藏不住满心欢喜地向市里各个有关单位发出邀约电,要其派代表予以参加祝贺。而候志远自在拔擢到省里任职,因操场风波被搅黄搁浅之后,就一直心意冷冷地激不起兴致,在工作上,凡是能不经自己亲自过问,就能办好做好的,他基本上就懒得过问;凡是下属能恪守其职、各负其责所主抓的各项工作,他能不干预的就不干预,任由其扑腾;凡是在社会上、在公众场合里公开抛头露面参加剪彩、奠基仪式一类的活动,他尽量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能拒绝的就婉言谢绝。他的去意已决,一心只想着尽快想方设法地离开这个让他荣光、光鲜,也让他扫颜丢容伤心,心恶痛绝的鬼地方。所以,义顺国际商贸城项目的相关事宜,就任由蔡英华、洪德赤等随意扑腾;所以,他对这将隆重举办的奠基仪式活动,就不感兴趣地似曾看见又不曾看见地没往心里搁;正巧,这几日他偶染风寒小恙,所以,他也就没有参加这奠基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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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当日上午九点钟,分别齐聚在怡馨和河甸乡的两路人马,同时迎着热烘烘的骄阳,在猎猎飘扬的红色宣传条幅、彩旗的夹道欢迎中,兴高采烈地驱车向义顺国际商贸城所建地开拔。风驰电闪般的小车、中巴,在眨眼之间就鱼贯似的一辆接一辆地开到奠基仪式举办现场边。不一会儿光景,在丘泉路与河阳路相交汇的交叉路口四边上,皆停满了黑压压各种小轿车车辆,和黄色白色的中巴车辆,好像是新磊砌起的墙头般,把丘泉路、河阳路围堵的水泄不通。当车中人全部从车里钻出来,站在车边自动排好队布好阵,齐刷刷地向会场迈进时,当牛春早挽着苏醒明贵宾的手,被当地各个报刊、电视记者后退着开着道,摄着像,拍着照,录着音,和被走在两旁及身后的姚、王、杨、蔡、洪、闫、汪、朱、郜等一大群人的簇拥着,气宇轩昂地昂头阔步地向会场走进时,靠甸村村民也不敢怠慢,手里肩上或掂或拎或扛或举着黑白色的旗帜,一路飞奔似的慌忙抄近路从一边跑进会场去迎接之。
自然,这么强大的阵容,这么济济一堂摩肩接踵水泄不通的壮阔人潮,这么喧天沸水之宏大声势,这么欢腾热烈之盛大场面,不会不吸引闲着无事在路边树阴下乘凉闲聊的一路其他村民,或居民,或赶集串店,或路过人的眼球;不会不挑动他们好奇、爱赶热闹的心扉,不由自主地不抬起脚步不跟着看稀奇或热闹场景;不会不勾引生来就是为了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乱涂鸦乱写乱报道的各新闻媒介驻玉河站的记者们的兴趣,在第一时间里捕捉到第一手资料,报道出独家新闻来。于是,使这奠基仪式举办场景,就更加声势浩大,更加壮观,更加喧天沸水,到处是人山人海人潮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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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会的所有同仁都齐聚在丘泉路上,要向举行奠基仪式的地中央抬脚迈步走近时,抬头一看,见村民一拉一溜一条线地参差不齐地稀疏相间地站满了整条干沟渠南岸的地边上,好似一堵人墙,皆举着黑白色旗帜,好像是彬彬有礼地在热烈欢迎到来似的。他们看到这一景象,都没有多想地很欣慰地感到靠甸村村民,会这么识大体顾大局礼遇待之,是难能可贵的。同时也感到郜明亮这个人这么会来事。可当他们志满意得很欣慰地要乘兴向地里走去时,村民那高高举起的或竖立在身旁的旗帜,刹那间被撤去了,纷纷露出或尖尖的三股叉把头,或明晃晃的铁锨头,或黑黑的钉把头,或直挺挺的竹竿木棍;村民的颜面,霎那间也变得狰狞恐怖,皆怒目圆睁地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村民站立的姿态,也在瞬间由笔直站立转换为双手紧握家伙,把其横坦在腰胯间或腹部前直指他们,而呈“弓”字型地阻止他们跨步前行,剑拔弩张地与之抗衡较量……
原来,在远处看上去,村民所高高举起的各色布片像是旗帜,其实,走近看却是他们的一件件各色不一的衣衫。他们之所以用衣衫罩住叉把头、铁锨头、钉把头,或裹住竹竿木棍,是想,若干部们不硬来不逼迫他们,他们就以礼貌性作欢迎状地与之软性抗阻;若干部们硬来强行踏进他们的土地上举行奠基仪式,他们就撸去伪装罩着的外衣,露出凶悍本相与之针尖对麦芒来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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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会者被村民的突兀举动,皆惊吓地不自己地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或纷纷后撤,边惊诧地不知咋样是好地面面相觑。这时,说是迟那是快,有一人急急火火地从站在路上的干部队伍里冲了出来,来救急。他冲到村民面前不远处站住,咆哮着大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赶快给我解散……”这个冲出来的人就是郜明亮。他见村里的除了他那一门的人外,基本上所有男男女女妇孺老幼皆手持家伙,竟敢公开出来公然抗阻。他脑子里随之闪念出,这等同于公然在卧虎面前不知虎威地戏耍老虎—样,找死;这也等同于飞蛾投火不自量力地自寻灭亡;这更等同于“蚂蚁沿槐夸大国”地不知其力量其身份殊小顶不住一泡尿浇地自寻绝路……这,这,这,这尤甚等同于同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叫他无地自容。随之,他的脸色由春风得意之色,瞬间切变成严寒酷霜,不等任何人吩咐或催促地就自动跳了出来。
这是显着他的时刻,这时是该他表现的时刻,这是为他所梦寐以求的项目,要尽点儿责任,要履行点儿义务,发挥点儿作用,做出点儿贡献的时刻,这是证明他能力的时刻,这是找回他颜面的时刻,这是维护他即将获得新利益的时刻,这是该他冲锋陷阵的时刻,他不在第一时间里冲出来,还能指望谁能及时的跳出来。他向村民喊了一嗓子后,见村民置之不理闻所未闻。他又向前大跨了几步,站在渠岸边扯着嗓子把声音调高八度地劝说村民。可当他的喊话刚喷涌出喉咙,就被村民们和放暑假在家来看热闹的学生娃娃,一起起哄乱糟糟地大喊“喴”“喔”声给裹住了,给压下了,给顶回来了。
显然他的喊话声是那么柔弱无力,是那么空洞乏力没有感召力,是那么陈词滥调没有新意没有魄力,勃起不了村民的共鸣。但他毫不介意,毫不妥协,毫不气馁,管你听见听不见地仍坚持着把他要喊的话喊完。“老少爷们,乡亲们,叔叔大爷哥嫂们,兄弟姐妹们……”汪亮见郜的喊话声无论使多么高的声音,甚至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也根本盖不住群众的起哄声,就把一部手提喇叭递给他。
他随之对着喇叭喊,“……请你们不要闹事,请你们自动解散!请你们放宽心,一切事情都好商量都好解决……请不要再执迷不悟,不要再乱上添乱,使问题复杂化,钻进死胡同,陷入僵局,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耽误吃亏的还是大家……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党,相信组织,相信基层政府,相信区、乡干部,不会置大家不管的,不会不顾大家的死活的,不会亏待大家的……一定会结合大家的实际情况,充分考虑大家的诉求的,一定会给予较为满意较为合理的补偿的,一定会给予妥善安置的,一定会……”
郜这番喊话,有两重意思。一重意思既含着劝慰又含着胁迫语气告诫村民,要顾全大局,给他留点面子,让奠基典礼顺利举行,接下来的占地补偿都好说都好商量。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村民。另一重意思,是喊给乡、区干部们听的。要他们一定要酌情予以考虑村民的诉求,给予合理的补偿。
郜之所以会喊这两重意思的话,其根本原因,是他的根就扎在靠甸村,他也是村民中的一分子,与村民有着根深蒂固的血肉关系。这种关系把他与村民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谁也休想逃脱这种关系的束缚。在这与之对阵着的,皆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骨肉同袍,他不能一抹拉脸什么都不顾地与之树敌。否则,那他往后将还怎么在村里混。所以,他喊出的话,就得有所顾忌,有所倾向。管他领不领情,他该喊的话还是要喊出来的。同时,他还处在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的境地。他该做的举动,不管是虚张声势,还是耀武扬威地拉家伙真干,都是要做做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