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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五节恰似过家家

作品名称:大地飞歌(中部)      作者:淇奇      发布时间:2019-10-11 09:53:38      字数:5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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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郜这匹马儿不等蔡、朱、闫、汪扬鞭自奋蹄。他不等向村民们喊完话,就车转身抬起小喇叭面向身后黑黑压压的与会者喊:“所有村干部,和商贸城项目部的员工(新招募的),一律向我看齐,快快快,迅速集结到我身边,形成合力把不听劝说,胆敢犯上作乱,伺机作乱捣蛋的个别村民请出去,撵出去,清除出去,驱离出去……”
  随之,新招来新组建在一起的员工们在闫、汪等的极力催促下,雷厉风行地集聚到郜的身边,村会计郜公凯领着几个村干部也快速地集结到郜的身边,村主任郜山却意意思思地不紧不慢地向郜的身边晃动着。说他没动,他正拱动着呢,说他拱动着的,他简直比猪还拱动的慢。急的明亮吹胡子瞪眼地连连急摆手地大喊着他,快点儿往前来,他却点了点头儿站在人群后不前了。郜明亮见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也不指望郜山打头阵去冲锋陷阵了,就率领组织起来的人群向村民冲去。
  由于道路与田地还隔着一条两三米深十来米不等宽的干沟渠,冲向村民的人群得先下到沟底翻越干沟渠,才能接近村民予以驱赶之。村民们就是知道这干沟渠,是天然屏障,就加以充分利用之。何况在事前或明或暗,或趁夜晚集体出动,把干沟渠上较坡的地段挖了挖,挖深些挖陡些;把原先为便于农业生产通行而填筑的路坝全部给挖断,使之天然屏障成为可据守的天险隘口。他们就四两拨千斤不费什么吹灰之力,虚晃着手里握着的家伙什,把冲向他们的村干部和新招来的员工们有效阻滞在干沟渠里,上也上不去,退也不好意思退回,聚在干沟渠里乱喊乱叫干指扒手。
  郜明亮带着几个村干部有好几次就差一点儿要冲上渠岸边,结果被十几个他们叫嫂子的妇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两三个,五六个对付一个的,一起用手里拿着的竹竿木棍,向他们下裆处乱捣乱戳,叫他们无穷招架哭笑不得,不得己只好爬上去一次,又退回来一次。有几个不拍死不怕受伤敢于硬碰硬愣头青年员工,想求得新老板的赏识,就积极表现地使出吃奶的本事,拿出看家本领,玩命地向前冲。村民见状,也就对其不客气,扬起叉把、铁锨等家伙,雨点般地或真或虚晃地砸向他们的肩膀上背上。结果几人看到如林如雨点的家伙像成群的蚊子般,在他们面前或头顶上飞绕盘旋,也吓的惟恐伤及到自己的肉体,不敢恋战地灰溜溜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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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朱公灄也被村民这突兀起来的,事前没得到任何信息反馈的,也没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闹事,惹黑了脸,气急了,发毛了,存不住气了。看着郜明亮等村干部的那个狼狈熊样,他就气不打一处出地意识到:这也是该他出面表现的时刻,这也是该他向区委领导出来表现邀功的时刻,这也是该他发挥指挥、领导才能、智慧的时刻,这也是该他着力维护他的绝对领导的时刻,这也是该他昭显身上所笼罩的权力、权利、权威的时刻……于是,他既毋庸多言语向村民喊话,也不向蔡、洪等请示,更不等蔡、洪等吩咐催促,随之指挥汪亮、董方理、柳苗等主要乡干部,迅速召集与会的乡干部,与郜明亮他们合力在一起,或给其充当援军,强力摧促着督促着,或作为人肉阶梯人肉盾牌,要其相互踩踏着肩膀,也要向渠岸上前进,再次向村民发起冲锋。
  村民们手里皆拿着家伙,又很好地借据有利地形地势,不惧怕徒手空拳进行肉搏的乡干部、村干部及新招的员工们的一次次冲击。他们在村小组长郜家树、郜韶红等的巧妙指挥下,或采取以守为攻、以不变应万变的布防战略,或采取分进合击、包剿围堵的运动战术,或采取虚晃、佯攻、诈欺之对策,集中力量专打冲在前面的不怕死不畏惧疼痛的愣头青。
  村民们一见有人快爬上岸,就飞奔似的跑上前虚晃着手里的家伙,在冲上来的人头顶上乱晃乱摇,直到把那人逼下渠坡,退回到渠底方才罢手。集聚在渠底的人,一旦见着渠岸上的村民队列出现断缺,或断档,或薄弱的机会,就集中力量趁机慌忙往岸堤上爬冲。可就在他们眼看着要得逞偷袭的千钧一发时刻,又被村民及时发现及时飞奔回防,而被逼退了下去。也有几段阵地,是村民疏于防范的,而明显呈现出防范缺陷、防范空挡,却不管不理,任由沟底下的人瞅机会,趁机攻上去。可沟底下的人不知道这里面是有玄机的,也不探究为何,就一窝蜂地借机冲了上去。然而当他们刚爬上渠岸,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出其不意地一下子被陷落到陷阱里去了,惹得村民一片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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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郜家昌领着几十个上了年岁的老翁老妪,和几个身有残疾的,或不咋精明的二愣子人(如贱娃等人),以羸弱的身躯倚老卖老,或倚残买残,或以简单的智慧不计后果的,凭借着手中的家什,满腔激愤地守卫在最前沿,来阻挡沟渠底下的人一次次一波波冲锋。他们来来回回地东奔西跑地奔袭守防,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满头满身汗流如注,累的够呛。每抗击一波冲锋之后,都要累的站不直腰的弯腰喘息一阵,但他们为了维护和捍卫自身的既得利益不被侵害,再累也不感觉累,心里反倒感觉很痛快,年轻了许多。他们以大无畏的精神,勇往直前在所不惜,他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地铁定了雄心,吃了豹子胆地为保卫住这可怜兮兮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儿既得利益,一点儿诉求,要舍得一身寡地作殊死抗博——抗击村干部、乡干部的绝对权威,抗击公权利的滥用,抗击开发商的不正当侵害。
  然而,作为一般意义上的乡干部、村干部及其员工们,除了有所顾忌老人、残疾人,不敢使性子不计后果的猛冲强攻,弄出所不期望发生的啥子人身意外闪失或伤害而发生,使自身惹上脱不了干系的麻烦外,哪有几人能是真心的,是死心塌地的为效忠领导、老板,而舍身取义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无形的算盘,都会在心中拨打小九九,他们像郜山一样,才不会愿意为个别人的私欲私利而充当炮灰,才不看在他们的薄情面子权威里子与村民为敌,与村民作殊死搏斗的。既然村民们是虚晃着手中的家伙来对付他们的,那他们也就乘势佯攻表现给卡头皮的领导看,一旦见着村民的家伙罩住头顶,随之就借机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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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春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惹得不苟言笑脸色铁青,气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暴瞪与气恼勾连交织在一起地把脸型儿都弄变了象。自他在顺河、玉河任职以来,不止一次地亲临过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但,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发生的突然,发生的意外,发生的剧烈,发生的惨烈,发展的严重,都是在刚冒烟燃着火苗之时,就被属下干部及时地给扑灭了,都被属下干部机警灵活地采取高压或怀柔策略给弹压或捂按下去了。由此,他想,他理应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不可置气,将心比心都能予与理解接受,但这时,这一次,他无论怎么忍还是忍不住地要生气。他气的不是群众闹事,而是气蔡、朱等下属干将、诸侯,太不会办事,太过于自信,太过于骄横,太过于夜郎自大,太过于独断专行,太过于我行我素,太过于烂用手中的权力,太过于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太过于以身试法执法违法,太不把群众看在眼里,太不把群众的利益当回事,太低估了群众的意志力……让他在这么多贵宾嘉宾面前颜面扫地,丢了大人。
  他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们,要有预见性、前瞻性地做好群众工作,注重群众的不满情绪,要防微杜渐地防范群众惹出事端,要严防死守地杜绝临时起意的突暴事件发生。现在已不是前些年了,权与法与情的关系已被分割,分别被关在各自的笼子里,虽然笼子的门还未关严实,但也不可以再以权当法,以权谋法,以权试法,以权谋私,以情乱法,以情代法了。权大于法,情大于法的时代已经终结,已是一去不复返了。由此,做任何工作和任何事情,都要谨慎从事,都要先考虑考虑能不能动用手中掌握的权利?该收敛的一定要收敛,绝不能再像逮兔子撒鹰那般任意放飞手中的权力,该把它装进笼子里,能不把它放出来,就不能随意打开笼子门……每当他向他们过问提及时,他们皆信誓旦旦地响堂堂地拍着胸脯表态说,请您放心!一切都按您的指示,做好了充分准备……
  俗话说,怕啥就来啥。果不其然,他所不期望发生的事件,还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地发生了。他岂能不生气呢?他想到这,整理了一下情绪,调整了一下心意,勉强从心里挤出一点点儿笑意,扭头看向苏醒明、姚军他们,看看他们的表情。他的眼神刚扫到苏脸上,随之与正眯着眼看他的苏眼神碰触到一起。苏一脸平常地处惊不惊地与之对视了一下,而后深有感触地无厘头地张口对他说:“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啊……看来,今天这奠基典礼举行不成了,那就改期再举行吧……”听着苏所说之话有些儿轻描淡写,有些儿搪塞不甚在意,其实内中藏掖着无尽的深意,他以他那敏锐嗅觉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其中的深奥意味。随之,他的心情稍微得以宽慰地冲苏粲然一笑,而后转头看向对阵双方的情势。他见双方已对持了快一小时了,干部们这一方愣是寸步难行地没取得一点儿进展,就失望地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之转向蔡英华,抬手示意他鸣金掩旗,罢兵止战,收拾残局,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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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蔡英华正双手叉腰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着,紧紧盯着眼前的事态发展,或是根本就没有看到牛的这一示意,或是借故装着没看见,不去理会牛的示意,或是……反正不管咋说,蔡在牛给以明显示意后,不但没能及时发现及时响应,反而神情自若地不动不摇也不吭声地不理不睬没有任何反应。其实,他在隐约中或恍惚中,已捕捉到了牛那么明显示意的全部信息量,只是他心有不甘不寐地不想就这么快,就这么窝囊,就这么颜面扫地,就这么甘拜下风地承认失败而终结这场为争夺土地与民众发生的争战。
  于是,他就索性装着没看见,不去理会牛的示意。蔡之所以敢忤逆牛的示意,是他心里窝憋着一腔怒火在作怪。这是他自在顺河区任职以来,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而主持的一项大型活动,却不意被当头一棒,一下子把他给砸晕砸懵砸昏了。让他颜面扫地,让他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但他不信邪,不信正不压邪,不相信村民敢死抗到底,不相信自己凭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重器、利器,制服不了敢于闹事的村民。他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暴瞪着双目,意志坚强地我自岿然不动地看着对阵的双方,要看事态的发展,任由事态无羁绊地向前发展漫延,而后再根据事态的轻重缓急,酌情考虑权衡是否动用手中握着的权力、权威,调动一切力量出面弹压……当牛春早看向他时,他正全神贯注地调动着大脑思维,在极力权衡思谋着,所以他就置若罔闻的不去理会牛的示意。
  牛见蔡不为所动,就大声猛地咳嗽一声,而后抑郁地跨步来到蔡的身边,简捷地似征求意见的说:“是不是,到此为止……”蔡不等牛说明白全部话意,就不加思索地毫不领情地毫不犹豫地打断说:“牛市长,能不能再等等,再看看……”牛听到蔡说这话,心中的火气陡然给燃着了,“突”一声窜了出来,严厉呵斥道:“等啥等?看啥看?出了啥严重事端,闹出了啥人命案,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牛说罢,不等蔡有任何反应,转身就离开蔡,随之向苏、姚等一摆手,就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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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毕竟比蔡年岁大些,历练多些,摔打的多些,游历的地方多一些,所见风景也多一些,经验也丰富一些,历任的官职也多一些,老道故情也见到的多一些……所以,一遇着棘手一时难以处理的大事、大问题、大矛盾,就见怪不怪见怒不怒地像隔岸观火似的,心中宽泛泛地泛起海阔般不屑一顾不为之计较之大度来。有着能容浪起浪涌浪翻浪叠之海洋胸怀气魄;有着宰相肚子里能跑船宽阔心量肚量;有着能容火然火烧之豁然超然宽容余地;有着看事看物看得透彻明白些,看人看得清楚些的大眼界;有着分析问题能一针见血地触及到实质内涵的贯穿力、敏锐力;有着超凡卓绝审慎度夺的预见力,能预见事物本身所隐含着的潜在危险;有着极大地掌控能力,不仅掌控住自己,也掌控住全局,将那将要勃发、爆发出来的冲动情绪防微杜渐地拢控住不让它在疏忽不意中秃噜爆发出来,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严重重大事态事端。
  他面对村民们爆发出来的激烈抗阻,第一闪念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冷凝冷处理,这激烈浩然火燃火烧火燎之场面之势态,化干戈为玉帛地先摘掉已别上弓弦的箭簇不让它发射出去,或撤去靶标不让它中矢,或釜底抽薪地扑灭正熊熊燃烧的大火,而不是由着性子火上浇油火中投薪地爆发勃然大怒、怒发冲冠之冲动激情,使刚燃大火借之风势无拘无束地燃烧成浩然烧天大火;使问题,使矛盾激化、白热化、复杂化。所以他就采取宁事息人的首策,把问题,把矛盾先搁置起来,假以时日等村民心中燃烧的大火无烧着物可供其燃烧,兀自熄灭了,等问题逐渐被冷化了淡化了,等矛盾着的双方不再激化、白热化,剑拔弩张地焦着、交锋了,再予以处理之……,
  蔡英华毕竟年轻些,掌控自己的火候还没到家,也没有深谋远虑地处理棘手矛盾、问题的这一层应变能力。他只想凭着自己的秉性,凭着自己的喜怒好恶,决不允许有人胆敢以下犯上,以小欺大,狂妄无比地竟敢去摸老虎的屁股,有损自己的影响、威望,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事情发生发展。他想找回颜面,挽回影响,也是为诸位与会领导搭个台阶,好荣光有颜面地走下这个陡坡,下得这个犟驴背。于是,他要在这么多领导、嘉宾、群众面前,表现出他的刚毅,他的勇猛,他的果断;表现出他力挽狂澜,他卓尔不群超凡卓绝之处事手段、能力、才干。以其血气方刚的秉性,以大无畏精神,以高压态势动用手中掌握的重器利器,来弹压这场突暴事件……
  不曾想,他却理会错了牛领导的真实意图,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反而挨了一蹄子,晦气。他见牛副市长不领他这个情,断然不容分说地给驳逆回来,犹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掴了他的脸似的,让他颜面扫地荡然无存,他的脸顿时如火烧火燎般紫红不定。若不是碍着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权威,他真想一股脑地不管不顾地任凭性子不分个高低誓不罢休地不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不中。无奈,这权力之刀把不全握在自己手中,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呀!随之他那高烧四十二度的极热热度,被他硬生生地搂头浇了一盆冰水,急剧冷凝下来,向站在他身边不远的洪德赤摆了摆手,示意洪叫朱住手。洪随之跑到朱的身边把指令下达给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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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奠基典礼活动,就这么着草草收场了。村民们见与会领导、嘉宾皆无可奈何地灰溜溜地离开这争战之地,随之欢声雀跃地载歌载舞地不自抑地从心底深处爆发出异常响亮的哄堂大笑声。以笑声来庆祝他们的胜利,以笑声来表达着来昭示着来宣泄着他们取得胜利后的喜悦激情。
  但,话又说回来了,牛、蔡、洪、朱、闫、汪等能会甘心就这么着的草草收场,而接下来不再做啥动作,作啥努力地弃之不讲了不管了吗?村民们会就这么着一劳永逸地永远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而风平浪静地守护着耕种着土地,从此不会再起风浪地不去再度抗争了吗?不会的,不会的,他们皆不会就此罢手,双方的争战则刚刚来开序幕,好戏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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