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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离离原上草      作者:石寸雨      发布时间:2019-10-10 10:17:15      字数:4508

  日月如梭,秋去冬来,日子流水般过去了。也许是考验知青们的意志吧,那年的突拉哒草原,立冬前几天就下了大雪。有了雪,老天爷像得到了圣旨,随时随地翻脸,隔三差五发号施令。白毛风刮起来刀子般,钢一样坚,铁一般硬,犹如那成群成群的饿狼,没日没夜地撕咬着草原的山、草原的水,草原的土地、草原上的牲畜与人们。
  湖冷得颤抖;地冻得僵硬;鸡、狗、猪不敢出窝,马、牛、羊不能出群;天上不飞鸟,地下不跑兽。太阳好像也怕冷,总是躲在云彩的后面,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无丝毫热气可散。一望无际,白茫茫的草原上,显得无比荒凉。
  除去骆驼,草原上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知青们经历了风沙的可怕,目睹了暴雨的袭击;体验了烈日的蒸烤,亲临了白毛风的残酷。尤其是过春节的那段日子,因为雪大不通车,别说回家过年了,连信都收不到,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拍电报。可是,电报费用太贵了,区区几个字就得几元钱,大家最多向亲人报个平安了事。
  当地政府对知青很照顾,不止给他们分了牛羊肉,过节还增加了细粮、糖、油等福利。可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思亲想亲念亲的滋味儿可不是好受的。年三十儿那天,男知青个个闷闷不乐,女知青人人眼泪汪汪;郭丽更差,整天发牢骚,闹情绪,抹眼泪,连年夜饭都不肯吃。
  除去在草原上生活过的何青,大家早从战天斗地、扎根草原的热情中回归到现实中来了。
  漫长的冬春季节,风雪频繁,庞大的露天牲畜棚随时需要清理,围栏也需要加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年加固围栏时,当地人便因地制宜,用柳条编制成大小不一的篱笆进行修补。(柳条不是树,是突拉哒草原的一种野生植物,高的三四米,低的也就一米左右,粗的像碗口,细的如大拇指,与杂草纠缠在一起胡乱生长,每年要等到雪把枯草压住才好收割。这种柳条比较挑剔,都生长在潮湿的凹地里。)遇上好些的天气,何青便套着骆驼车,带领大家出去割柳条,堆放在知青点的外面;冷天不出工,让大伙儿在家门口编围栏。
  春节过后,又分来三男两女五位知青,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出任大队民兵营长的何青,还是知青点的班长。
  那段日子,王明清可不好过。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对李红的表白太过冲动,太过直白,可以说拙劣甚至鲁莽。原本风平浪静和睦相处的知青点,被他那么一搅和,犹如平静的湖面扔进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泛起了轩然大波。结果呢,非但没得到李红的芳心,还伤了刘芸秀,扰了何青。
  刘芸秀的冷脸王明清倒不在乎,试想一下,搁哪个姑娘身上能好受?情理之中的事情。何青也正常,李红本是他的心上人,吃醋也好喝酱油也罢,王明清也能理解。可悲的是,崇拜他的郭丽换了副面孔,爱理不理的;赵青山对他嗤之以鼻,冷嘲热讽;就连和善、欣赏他的张志强也是冷眼相待。有道是墙倒众人推,新来的几个虽不了解状况,可全是些随风倒,不止在背后窃窃私语,还用异样的眼神瞅他。搞得王明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情糟糕透了。
  为了李红,王明清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可是,李红根本不领情。那次后,俩人虽近在咫尺,李红却据他千里之外。干活的时候,总与刘芸秀、郭丽,还有新来的小冯、小周一起;挑水也一样,必须拉上她们其中一个。因为李红的有意躲避,王明清别说与她单独相处,套个近乎,诉说诉说知心话了,连捕捉她个眼神都难。看她那个样子,王明清就是个瘟疫携带者,生怕被传染。
  有一天清早,王明清见李红一个人挑着水桶往井台走去,慌忙追了上去:“李红,你怎么总不理我呢,是不是顾及刘芸秀的感受?是的,我承认我不好,伤害了她。可这是情理之中,早晚的事儿啊,谁让我喜欢的是你呢。”
  “……”
  “李红,为了你,王明清不怕委屈,豁出去了!”
  “……”
  “李红,求求你,和我说说话嘛。”
  李红还是不吱声。她把空桶“咣当咣当”放在井台上,提起边上的胶皮水斗,“扑通”扔进了井口。王明清抢先一步想帮她打水,李红猛地扯过绳子,一字一句地说:“王明清,离我远点!”
  “你,你,我……”望着怒目而视的李红,王明清理屈词穷,结结巴巴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李红已从井口提上满满一斗子水,对他吼道:“走不走?再不走,就往你身上泼!”
  “红姐,可不敢一个人出来,知青点可不比咱城里,有色狼啊,得小心点儿!”郭丽站在王明清的身后,阴阳怪气地说。
  “噢,他是色狼?怪不得呢,嘻嘻嘻……”新来的小冯捂着嘴,笑出了声。
  在姑娘们异样的眼神中,王明清扭头往远处奔去。
  王明清心冷了,漫无目的地跑哇咆跑哇跑,直到上气不及下气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他流着泪,对着茫茫雪原捶胸顿足,歇斯底里:“王明清啊王明清,你是一厢情愿,李红她从没喜欢过你!明白了吗?在人家眼里,你就是一头色狼,大色狼!你太过自信,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王明清,你还有没有自尊?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王明清啊王明清,人要脸,树要皮,从此以后,不许你再犯贱!不许再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王明清非常非常痛苦,日子过得枯燥无味,孤独又寂寞,从原来的能说会道变得沉默寡言。他由不得想起初恋赵改花来。唉,还是改花好哇,虽然不如李红能干,不如李红漂亮,可她心肠好,包容我,照顾我,心疼我;就连脚上的这双棉鞋,也是她省吃俭用寄来的。唉,怪只怪自己鬼迷心窍,光顾惦记李红了,好长时间没给她写信。可怜的改花啊,农村那么苦,也不知你现在过得怎样了。
  王清明含着泪,给赵改花写了一封长信。寄出后,他有了盼头,掰着指头算日子,只盼改花尽早回信。终于,她来信了!可是,当王明清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信时,内容却出他意料,只有少得可怜的两行字:
  “王明清同志你好,
  我就要订婚了,请你自重,别来扰我。”
  王明清脑袋“嗡”的一声,如当头挨了一棒,晕了。赵改花订婚?和谁?她,她,这,绝对不可能!噢,是我长时间不和她联系,生气了?对,肯定是这样!怪我啊都怪我,答应和她双双去农村,却出尔反尔来草原,尽管这样,改花也没生气,三番五次寄信寄包裹,可是,我才给人家回过几次信?王明清啊王明清,你太过分了,太自私了。你想过改花的感受么?再痴情的姑娘也会生气的!
  满怀希望的王明清,情深深意浓浓,好话说了一箩筐,又给赵改花写了一封长信。谁料天公不作美,寄去没几天,一场大雪封了路,邮局车长时间没来。不过,王明清可没灰心,因为他太了解赵改花了,从小到大,架不住他两句好话,他坚信,只要能收到信,马上就冰释前嫌;等到来年春暖花开道路畅通,指不定要来多少封信呢。
  冬去春来,冰雪融化,邮局小车终于来了。司机莫日根看满满的大邮袋里,几乎全是知青的包裹于信封,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就绕道给他们送了过来。
  “同学们,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看,是邮局小车来了!”正取牛粪的赵青山丢下筐子,疯了般往回跑,激动地声调都变了。编柳围的知青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有叫的、有跳的、有笑的、也有抹眼泪的,全部跑了过来,一下子就将小车团团围住。
  “别急别急,稍微一等,呵呵……信在下面压的呢,太沉了,让我先把这些包裹取下来。郭丽的,郭丽的,李红的,张志强的,这个又是郭丽的……”莫日根边往下取边说。
  “快看看快看看,有我的挂号信么?”郭丽不关心这些包裹,向车里东张西望。
  “好了好了,都在这儿,自己慢慢找吧。”莫日根提出邮袋放在地下,将口子敞开,笑着说。
  “我的挂号信!红姐,芸秀姐,真是我的挂号信!”郭丽激动地热泪盈眶,又蹦又跳,与李红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王明清呆呆地盯着那只大邮袋,直到大家都离开才走上前翻看。天啊!没有;再翻,还是没有,真的没有赵改花一封信!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翻了又翻,没有!还是没有!
  “你叫王清明吧?”莫日根问。
  “是啊。”
  “这不是你的信吗?”
  “是,是我的。”王明清盯着信封,声音干巴巴的。
  信是王明清母亲年前寄来的。说他父亲得了病,还住了一星期医院,把准备给他和插队弟弟做棉衣的钱全花光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回砖厂上班了。最后吩咐儿子照顾好自己,听毛主席的话,扎根草原,放心家里等等等等。
  王明清迎着“呼呼”的北风向远处狂奔。他流着泪,边跑边吼:“草原啊辽阔的大草原,王明清我靠天天高,靠地地厚,靠墙墙倒,靠人人跑,不想扎根也得扎根,谁让我与你有缘哇!”
  赵改花的失联,王明清如丢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情绪一落千丈。他三天编不成一块柳条篱笆,要么就装病,躺在蒙古包里睡大觉。看他那消极,懒洋洋的样子,何青有事就把知青点交给赵青山打理。
  惊蛰过后的一天,太阳暖融融的。谁料日落前老天爷翻了脸,硬扎扎的西北风“呼呼”一吹,马上就将雪白的云彩染上了黑色,瞬间便张牙舞爪向四下扩散,天阴了,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跟屁虫似的裹在风里面,辽阔的大草原上,再次刮起了可怕的白毛风。
  上午,何青就骑着骆驼去公社开会去了。临走时,还把为知青点购买日用品的张志强也捎到了公社。半路,他们遇上牧羊的陈坤:“叔,记得早些收群回家,收音机里说今晚可有暴风雪呢。”
  “知道了!”
  可是,蒙古包的煤油灯都亮了,陈坤还没回来。望着“呼呼”作响,越来越大的白毛风,王婶急得团团转。慌忙跑到知青点:“何青回来没?”
  “没有哇。”赵青山答。
  “你叔和羊群到现在还没回来,急死我了。你说这,这可怎办啊。”
  “从哪个方向走的?”赵青山放下饭碗下了地。
  “西边。出群时我还吩咐他呢,应该没走远。”
  “那就好。放心吧婶,我出去找找。”
  “赵哥,我们和你一起去。”除去王明清,几个知青同时说。
  “你们刚来,对草原地形一点儿都不熟,万一转了向(转向,迷路),还得寻找你们,到时候更乱。”
  “别说他们了,小赵,你可不是何青,也不行!”王婶连连摆手。
  “婶忘了,我和何青替叔放过好几次羊啊,我是不会转向的。放心吧,很快就回来。”赵青山系好棉鞋带,瞅了眼躺在床上装睡的王明清,边说边把何青的大皮袄穿在身上,拿起手电筒,推开门就往外跑。
  “孩子,去婶家把毡疙瘩(毡疙瘩,很肥大的毡靴,套在棉鞋外边穿,防冻)穿上!”王婶追了出来,大声喊。可是,风雪中的赵青山已经跑远了。
  半夜,赵青山才把陈坤与羊群找回来。
  原来,太阳刚偏西,陈坤就赶着羊群往回走。走着走着,有只母羊要生产,陈坤手忙脚乱,忙活了大半天才把产下的羊羔装进随身带的包里。眼瞅天阴了,慌忙上了骆驼赶着羊群往回走。这时候,白毛风“呼呼”风向来回转变,几个回合下来,陈坤就迷路了!望着天地连成一片的雪原,陈坤怕离家越来越远,只好把羊群拢到比较避风地方停下,想等风停了再回。
  因为走得急,赵青山没顾上穿毡疙瘩,要不是李红她们拿雪及时给他擦,脚就冻坏了。
  赵青山的举动,赢得一片赞赏。李红连夜写了文章,题为:《用生命保护集体财产的知识青年——赵青山》,将赵青山为了保护生产队的羊群,奋不顾身,差点儿将双脚冻坏的事迹寄到旗报社。没想到,半个月后竟然发表了!赵青山的故事,风一般飞向草原,飞向千家万户,也引起各级领导与记者的重视。不久,他的事迹就在盟头条日报上发表,上面还有赵青山的照片呢。
  旗、公社点名赵青山火线入党,成为一名光荣的、正式的共产党员;同时,推荐他为阿扑哈大队民兵副营长,知青点的班长。
  赵青山是党员又是干部,回城自然早了一步,王明清即羡慕又妒忌,更多的是恨,情绪再次跌入了底谷。想我王明清,虽然没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也能歌善舞,满腹才华,公认的帅哥一枚;没想到,在这多见牲口少见人的地方,运气如此不好,竟然敌不过胸无点墨、才疏学浅、丑陋不堪的赵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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