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淝水风云 第十一章 初阵

　　彭超与俱难会师后，先后攻下了彭城周围的下邳、淮阴等地；之后，他们南下攻下了重镇盱眙。这时候，毛当率领的军团也到了盱眙。他们会师之后继续南下包围淮南重镇三阿。驻守三阿的幽州刺史田洛向驻扎在广陵的谢玄求援，谢玄立刻召集北府军的将士们商讨对策。
　　“大帅，三阿离广陵不到百里之路，我们不能再丢失啊。”戴逯说道。
　　“可是句难率领的援军也到了广陵附近。我们不得不提防啊。”刘牢之说道。
　　“那我们就不救三阿呢？”何谦说道。
　　三个人各自发表自己的观点，难以形成统一的意见。
　　“句难这个狗东西还真像一条疯狗啊。”谢玄说道。
　　谢玄这么一开玩笑，将士们都沉默起来。
　　“喂，给一点面子吧。”谢玄说道。
　　几位将军勉强笑出来，但是刘牢之和何谦两人却严肃地看着他。
　　“大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刘牢之说道。
　　“越是为难的时候就越要能够笑起来。不过，我看到你们这样就安心多了。刘牢之听令！”谢玄说道。
　　“末将在！”
　　“你率领一万精兵去阻击句难。记住你只需拖住句难即可，切勿恋战，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末将得令！”
　　“其余的都跟我去解救三阿。”
　　众将士们明白了自己职责后回去准备战事。按照谢玄的部署，刘牢之开向西面缠住句难率领的秦军，谢玄则率领主力前去三阿应战秦军的主力。几天后，秦晋双方在三阿附近对峙起来。驻扎下来后，谢玄立马下令出击。北府军的各营收到了出阵的军令，这让许多新兵难以入睡。刘裕等人也不例外，他们中李贵显得最不安稳。
　　“你说战场上的感觉是不是就跟我们上次一样？”李贵说道。
　　“还用说吗？我想应该是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感觉。”刘裕说道。
　　刘裕这么一说李贵更加不安。
　　“那不一样，那次毕竟是小规模的，这次却要大干一场。那可是万人在厮杀啊。”李贵说道。
　　“哎，反正明天都得上战场。你快睡，别上战场后没精力被杀了。”张肃说道。
　　“可是……”李贵不安地说道。
　　这时候，在旁边睡觉的刘毅显得很不耐烦。
　　“吵死了！你们有完没完，小心被巡逻的卫兵看见，一个晚上都别想睡。”刘毅说道。
　　这时候，从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为了避免惩罚，李贵们也老老实实地睡觉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晋军营地就传来了号角声。士兵们带着睡意在营地集结，然后在长官的安排下开始排起了阵。不久，秦军也开始进行排兵布阵。天明后，双方都摆好了阵型。秦军将作战能力最强的骑兵调到最前面，似乎是欺负晋军骑兵少。
　　北府军的将士们也组织起严密的阵型来。谢玄把中军安排成盾牌手站在前排，一字排开；后面布置三队强弩手，再后面安排长戟手。骑兵和战车在后军整装待发，两翼安排了刀盾手、刀斧手、短枪兵、标枪手的混合兵团。
　　何无忌率领的队伍在中军的前排。李贵和张肃持着盾牌，刘裕和刘毅手持长戟，何无忌站在强弩手中指挥着他的队伍。他们或多或少都紧张，尤其是李贵。他昨晚一宿没睡好。
　　“喂，李贵打起精神来！别一会儿被冲垮了！”张肃说道。
　　李贵眼光直直看着前方的战马，他看到秦军的铁骑后顿时紧张地说不出话。跟他们相比，后排的刘裕和刘毅却显得谈笑自如。
　　“喂，刘寄奴别一会儿尿裤子啊！”刘毅说道。
　　“你才尿裤子了！”刘裕说道。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谈话让何无忌很高兴。
　　“你们两个别到生死关头还吵架！”何无忌说道。
　　这时候，从对面传来战鼓声。秦军也开始行动。晋军的阵地也传来了战鼓声。得到命令后，前排的盾牌手放下盾牌，然后蹲下来。他们看到了快速地冲向自己们的骑兵，身为前排盾牌手的李贵非常紧张，巴不得把盾牌再一次举起来。
　　“李贵，别紧张。相信大帅的判断。”张肃说道。
　　尽管李贵试图打起精神来，但是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骑兵冲锋气势，心里还是害怕起来。这时候，战鼓的旋律又发生变化。弓弩手们瞄准骑兵。
　　“放！”
　　“放！”
　　“放！”
　　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强弩手们扣下了强弩的扳机。
　　一阵“咻咻咻”声后，成千上万的箭支射向秦军的骑兵们。片刻后，撕裂声和呐喊声传遍战场的每个角落。随之，一匹又一匹战马倒下，一个接一个骑士落下。北府军射手们弹无虚发的射术震慑了秦军的骑士们。他们从来没有在南方见过射术如此精湛的部队，前一排的射手们射完箭后立刻蹲下来，他们背后的弓弩手们立刻瞄准好目标。
　　“放！”
　　“放！”
　　“放！”
　　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强弩手们像第一排的强弩手一样扣下扳机。这一轮又射死一批骑兵们。之后，第三排的强弩手们又放箭。
　　然后搭好箭的第一排强弩手们又放箭。这样射了两轮，虽然给秦军的骑兵们造成不小的伤害，但是无法阻止骑兵们的冲锋。这时候，晋军阵地又传来了不同旋律的战鼓上。按照指令，强弩手们收下了弓弩，然后他们成川字装，有序地退场。接着原来站在他们后面的刘裕等长戟手们整齐地走上来。这时候，骑兵的马蹄声已经很近，长戟手们都很紧张，有一些人巴不得立马赶到位置上组建阵形对抗汹涌而来的骑兵。可是训练有素的北府兵们还是克制了这些情绪，有秩序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恰好刘裕和刘毅走到了李贵和张肃边上，这时候，骑兵已经冲到了离阵地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似乎都能听到了战马的呼吸声。
　　“兄弟，你可来了啊！”李贵说道。
　　刘裕和刘毅没有搭理他，两个人全神贯注地关注前方的骑兵和后方的指令。
　　“放下！”何无忌大喊道。
　　那一排长戟手听到了指令后放下了长戟。这时候，骑兵们已经冲到了离他们只有十步之遥的地方。
　　“啊！”一阵阵呐喊声传到了晋军阵地，让刘裕等人窒息般地紧张感。
　　终于骑兵们冲进了长戟能够刺到的范围。
　　“啊！”一声声呐喊声下，长戟手挥动着手中的长戟，刺向冲来的骑兵。
　　冲在前排的骑兵们不断地被刺下马。其中一骑冲向了刘裕他们所在的阵地，他举起长枪刺向站在盾牌间的刘裕。刹那间，锋利的枪头向刘裕的正面刺过来。
　　“啊！”一声呐喊下刘裕将长枪格挡，把枪头弹开，然后顺势刺向战马。
　　“啼啼啼……”
　　片刻后，战马发出痛苦的叫声。刘裕一枪刺中战马的胸口。几乎在同时，左右也刺中了战马。因为惯性，刘裕的身体被推向后。他立马将枪杆插在脚下，稳住了脚步。看到马停下脚步后，刘裕等人立刻拔出长戟。只见战马的身躯被血液染红，然后痛苦地倒在地上。随后，骑手也落马。刘裕等人挥起长戟，用铁钩劈向骑手。锋利的铁钩撕开了铠甲，深深地扎进肌肉里，片刻后，骑士在痛苦中死在血泊中。
　　“好！杀了一个！”刘毅兴奋地说道。
　　“注意了，又来了一个！”刘裕说道。
　　李贵看到刘裕和刘毅杀起人来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后，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这时候，又有一骑冲过来，刘裕等挥动长戟刺向他。骑兵挥动长枪将长戟弹开，眼看就要突破防线。这时候，刘毅朝着骑士刺了一枪。这一枪正刺中骑士的侧腹，鲜血从伤口流出，然后失去平衡后落地。失去主人的战马冲向盾牌阵。它正撞到了李贵的盾牌。因为冲击力太大，李贵被冲开，失去平衡后几乎要倒地。这时候，后排的战友顶住他，让他不摔倒。此时盾牌阵凹进去。刚才落马的骑士站起来，想冲上来拼命。刘裕举起长戟刺了过去。那骑士抓住枪杆，用力地砍了一剑，这一砍将有一些损坏的枪杆砍断。
　　“啊！”一声怒吼下，骑士用尽最后的力气冲过来。
　　“闪开！”
　　刘裕情急之下，拔出长剑，要冲出盾牌阵。前面的盾牌主动让开。刘裕冲出去后，立刻跟对方发生肉搏战。双方用剑格斗了几回合后，刘裕看到了骑士被打退几步后又迅速撤回盾牌阵中。紧跟着，几个长戟手刺向骑士。虽然骑士格挡了几枪，两支长戟刺进骑士的身体，最后骑士还是倒在血泊中。冲出阵的士兵们也撤回去来，这样又恢复了阵型。在阵内后面的士兵把武器递给前面的士兵，准备迎接下一波。这样刘裕等人抵御了这一波骑兵冲锋。谢玄看了后，心里感觉到更加踏实。
　　“看来这些北府兵还是值得信赖的。”谢玄说道。
　　“那是。我们无不想收回故土，让先祖的牌位回到祖宗之地。”何谦说道。
　　“好。我们一定能够光复大晋故土的。”谢玄说道。
　　这时候，秦军的战鼓声的节奏发生变化，这一改变也影响了战场上秦军的行动也改变。原本骑兵改变了他们的冲锋路线。这一改变也被刘裕等人看到。
　　“喂，他们要往两边冲锋。”李贵说道。
　　刘毅看到李贵有一些安心了。
　　“别高兴太早。如果两翼被攻破的话，我们也有可能被包围。”刘裕说道。
　　听了刘裕的话后，李贵也担心起来。中军的战士们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应对战场上的各种情况。两翼的战士们也严阵以待，随时应对冲过来的骑兵们。秦兵看了一下两翼的防御似乎没有中军那么严密，以为可以作为突破口。
　　“兄弟们冲啊！杀光这些晋国的懦夫！”
　　一阵阵呐喊声中秦军骑士们冲向了侧翼的晋军。
　　“好！”
　　谢玄看了后得意地笑出来。他挥动了一下令旗。片刻后，两翼的战鼓声的节奏变了。这时候，骑兵已经靠近侧翼。因为骑兵在冲锋中改变了方向，他们的速度缓慢下来。当骑兵们靠近晋军侧翼时，侧翼响起了号角声。听到号角声后，刀盾手后面的标枪兵举起标枪，向骑兵们投掷标枪。顿时，一排排标枪飞向骑兵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那些骑兵们完全没有准备。前排的骑兵中枪而落马，即使没有中枪，但是插在地上的标枪形成了障碍物，让骑兵无法按照原来的路线冲锋。这样他们的速度就缓慢下来。
　　这时候，晋军侧翼的战鼓声节奏变快了，盾牌手们迅速散开，后排的短枪兵冲上去。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了肉搏战。他们以三个人为一个单位攻击骑兵们，因为失去了冲击力的优势，很快就在与短枪兵作战中处于劣势。短枪兵们上刺骑士，下刺战马。失去冲击力的骑兵在短枪兵面前处于劣势。在被几个短枪兵围攻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刺下马，骑兵冲击的阵势被遏制下来。这时候，阵中又响起号角声。这回站在刀盾手后面的刀斧手们冲出阵，配合短枪兵们。他们遇到骑着马的骑兵就砍马腿，落马的骑士就砍他们。在混战中，那些骑兵们被打得节节败退。中军的刘裕们看了后都纷纷称赞。
　　“秦狗要败退了！”李贵高兴地说道。
　　“别高兴太早，好戏还在后头了。”何无忌说道。
　　谢玄看到这一情形后高兴地笑出来。
　　“传令下去，让两翼加紧进攻，把那些骑兵赶回去。”谢玄说道。
　　谢玄的命令下，两翼的晋军加紧进攻，将阵地不断地向前推移。晋军的阵型呈现凹形形状。
　　“喂，你们看两翼的弟兄们都追着那些骑兵打啊。”刘裕兴高采烈地说道。
　　“无忌，我们也冲过去吧。”刘毅说道。
　　这时候，战鼓声的节奏又发生变化。刘裕们明白这是叫他们往两侧散开的命令。
　　“看来这个肉还是要给其他人了。”刘毅抱怨道。
　　“别废话，可快去执行。”何无忌说道。
　　在战鼓声中，中军的步兵们网两侧走开。过了一会儿，后方传来了号角声。片刻后，从步兵们背后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刘裕等人转头一看，在一队战车的带领下，骑兵们冲出来。不过，这回是东晋的战车和骑兵部队，他们在一阵阵震耳的呐喊声下浩浩荡荡地奔向了秦军。这些年轻的北府兵们看了后士气大增，恨不得跟随后面，跟他们一起厮杀秦兵。
　　“无忌，我们也冲吧！”刘裕说道。
　　“听军令！别乱动！”何无忌呵斥道。
　　虽然是想冲出去，但是在军令面前士兵们还是保持克制。晋军的战车和骑兵们冲锋陷阵，不断与秦军的骑兵厮杀起来。由于冲锋的势头被打断，再加上疲劳，尽管秦军骑兵占数量优势，但是他们在厮杀中不断地败下阵。刘裕等人看了后无不兴奋。不久，秦军的阵地中传来了鸣金色。秦兵们纷纷地撤回去。谢玄看了后拍手称快。
　　“全线出击！”谢玄说道。
　　谢玄一声令下，晋军的战鼓声节奏加快。那些士兵们听到了战鼓声后，在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向前冲锋。对面的秦军看到自己们军中的精锐骑兵被击溃后士气跌落，再看到汹涌而来的北府军后不由得害怕起来。不久，双方交战起来。这时候，秦军士气低落很快就被北府军打得溃败，北府军杀伤无数。谢玄看到秦军溃败后，立刻下令停止进攻以免被秦军反戈一击。这一夜，第一次经过战争洗礼的北府兵们兴高采烈。为了提高士气，谢玄也允许将士们每人喝一杯酒，刘裕等人很高兴地喝这杯酒。
　　“哎，太好喝了。无忌再来一杯。”刘裕说道。
　　“每个人只能喝一杯，多了按军法从事。怎么你屁股又痒呢？”何无忌说道。
　　刘裕马上捂住自己的屁股。
　　“我说要不是主帅下令撤退，我们早都把那些秦狗杀得片甲不留。”刘毅说道。
　　“大帅是怕我们深入过多会被那些反被那些秦狗包围。毕竟秦狗在人数上有优势。”何无忌说道。
　　“不过，这战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肃说道。
　　“是啊，我开头还有一点害怕，到后来就不怕了。”李贵说道。
　　刘毅拍着李贵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还说，我白天还担心你会尿裤子。”
　　“说不定，这次还真能大获全胜。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回去都能封个户长什么的。”李贵说道。
　　“喂，你别忘了我们户长就在后面。”张肃说道。
　　“你要是立功了。我主动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何无忌说道。
　　“户长，我不敢。”李贵说道。
　　“怎么不敢？你给我立功啊！”何无忌说道。
　　众人沉迷在胜利的喜悦中。他们似乎忘了昨天晚上的焦虑和今天白天的紧张。
　　“骄兵必败。”
　　从人群中传出了这句话。众人一看是一名二十初头的青年士兵说这句话。
　　“喂，你什么意思？这么扫兴。”刘毅说道。
　　那人虽然穿着军服，但是不像刘裕他们那样训练得晒黑，皮肤略白，身体也比较消瘦，刘裕判断应该是一名文职人员。他虽然没有士兵那种充满杀气的眼神，但是却充满了沉重而犀利的眼神，似乎是运筹帷幄之中的神态。他看了一下刘裕等人后，转身就走。
　　“喂，你别走啊！”刘毅说道。
　　“得罪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过。”青年士兵说道。
　　刘毅们都抱怨这个乌鸦嘴扫兴，但是刘裕却改变了态度。
　　“先生，请留步！”
　　刘裕追上去，而他的战友们却嘲笑他傻。
　　“小兄弟有何贵干？”青年士兵说道。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刘裕说道。
　　“你是想找我出气吗？”
　　“不，不，不，我感觉你话里有话。不妨告诉我。”
　　“难得还有人听出刘某的话。那么在下也建议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一时取胜了就得意忘形。”
　　“我们没有啊。只是今天打得太精彩了，我们杀了好多秦狗。”
　　“那是对方太轻敌，以为我们是之前与他们对战他们的乌合之众，以为只要兵力占上风，只要让骑兵一冲锋就能取胜。你没看见主帅这次是在秦军溃败的时候就下令撤退？难道他不想扩大战果？非也，只是他也想避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与秦军精锐交战。”
　　刘裕听了后有一些焕然大悟。
　　“那我们下次能打赢吗？”刘裕说道。
　　“我还是那句，‘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能不能打得赢全靠你们。不过，我能确定的是下一次秦军绝对会把精锐派上来。到时候，你们要面对更艰难的战斗。”青年士兵说道。
　　说着青年士兵要离开。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刘裕说道。
　　“在下刘穆之，字道和。”青年士兵说道。
　　刘穆之说着就消失在人群中。刘裕听了后心里又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