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母亲的心理

　　江云鹏星期天上午按时来到张老师家里，给兰馨进行一周一次的辅导。进入别人家里，给一个妙龄少女面对面地进行辅导，一开始云鹏就觉得有点别扭。但是面对着恩师的诚恳要求，再看看基础实在太差的兰馨，他知道这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辅导。虽然他在平时安排王朵朵和兰馨一起研究功课，但是兰馨的长进还是很慢。不过经过几个月的耐心辅导，兰馨的态度有了改变，从开始的不愿意学习，到现在对学习有了一点兴趣。而且，同时，似乎，对云鹏的辅导有了一定的依赖，对云鹏这个人有了一点兴趣。然而，这正是兰馨母亲最担心的事情。
　　兰馨母亲具有小市民的优越感，对于来自农村的孩子，有一种瞧不上眼的自然情绪。但是，谁让自己的女儿学习这样差，谁让农村的男孩学习这样好，偏偏让农村的男孩来辅导城市的姑娘。一开始，她勉强热情地接待了云鹏，心里想着赶快辅导，让兰馨快些长进，兰馨学习好了，便不需要云鹏辅导了。谁知道，事与愿违，兰馨思想反应迟钝，任凭云鹏怎样耐心辅导，兰馨的长进总是很慢很慢。兰馨妈的想法落空了，经过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天，辅导完毕，吃了午饭，云鹏正要起身离开，被兰馨妈拦住了，云鹏不知何事，便坐了下来。兰馨妈取出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子递给云鹏，郑重其事的：云鹏，我看你辅导兰馨尽心尽责，十分辛苦。年轻人嘛，跑跑跳跳，费衣费鞋，我送你一套衣服一双鞋子，你不要嫌弃，收下来吧。
　　云鹏诚惶诚恐，连连摆手：师母，同学之间，辅导功课，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何言辛苦？收你礼物更不应该。
　　张老师、兰馨不知就里，也不好插言。兰馨妈不望他们，自顾自地说下去：云鹏，你是个乖孩子，我有心收你做干儿子，不知道你赏脸不赏脸？
　　云鹏迷迷瞪瞪，不置可否，瞅瞅张老师，向他求救。此时此刻，张老师才知道兰馨妈的小心眼了，连忙说道：新社会了，不兴认干亲了，衣服、鞋子可以让云鹏收下，认干儿子这事就免了吧。
　　兰馨妈把脸一吊：你是老师，按照新社会规矩办事；我是一般干部，就按照老规矩办事。云鹏这个干儿子我认，与你无关。
　　云鹏这时左右为难，兰馨出来解围了：妈，你这又是何苦呢？云鹏任劳任怨，辛辛苦苦来给我辅导，并不希图什么，你这一认干儿子，传扬出去还不成了同学的笑料，叫女儿也难以做人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兰馨妈认干儿子之事只好作罢，衣服、鞋子暂时先放在家里。兰馨送云鹏出门，红润着脸说：云鹏，你别介意，我妈不知道演的哪一出。
　　云鹏淡淡一笑：我不介意，......不就因为我是农村人嘛。
　　云鹏走了，兰馨呆呆地站着，一时之间还没有理解云鹏话的含义，等到走进家门，突然想通了云鹏的话，不觉脸蛋发烫了。兰馨不好意思和母亲说什么，直接走进她的房间，躺在床上。母亲走进来，坐在兰馨的床边，亲切地：兰馨，妈是替你着想的，你怎么反而生气了。
　　母亲咳嗽一声，心里的话说不出口。兰馨追问着：妈，你说吗？为什么不说了？......还是我替你说吧，在内心深处你就是看不起农民，看不起农民的儿子。你担心云鹏给我辅导，时间长了他会怎么怎么的，我会怎么怎么的，其实我们都很年轻，很单纯，一心想着怎样把学习搞好，其他的事情谁也没有多想，倒是你多虑了。
　　女儿的真心话，噎得母亲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女儿长大了，云鹏的耐心辅导，使女儿更懂事了，自己为什么要用老眼光来看待新青年呢？
　　往后的日子，兰馨与云鹏见面，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而云鹏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如既往，慢慢地兰馨也就释然了。朵朵见了，悄悄地问云鹏：云鹏，自从你星期天给兰馨辅导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若即若离的。
　　云鹏淡淡一笑：同学之间的关系都是若即若离的，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研究功课、商量工作时凑在一起，分开以后各上各的课，各作各的作业，这是很正常的呀。
　　朵朵一时也说不清楚：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说你们两个之间发生的那种惟妙惟肖的，奇奇怪怪的好像是若即若离的关系，咳，我越说越糊涂了。
　　云鹏看朵朵的额头渗出了细小汗珠，怪可爱的，就想伸手点一下她的额头，可右手伸出去一半，又慢慢地缩回来了，是呀，不是说若即若离是正常现象吗？怎么倒想来亲近的呢？
　　朵朵看着云鹏这个怪怪的动作，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星期天下午，他们去公园过团日。大家簇拥着马振兴，沿着公园湖边的大路，高歌向前：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共产党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青年们的高昂情绪，感染了许多游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唱完歌曲，他们进入路边树荫下的一片草地，席地而坐。在一片掌声中，新近入团的马振兴激动地谈着自己的感受：过去我是孤军奋战，虽然有了一点成绩，但是总觉得自己力量单薄，气势不足，缺乏后劲。进入高一一班，同学们像亲人一样关怀我，帮助我，我就像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一样。后来，我才知道，江云鹏、王朵朵、张兰馨、杨庆生等许多同学都是共青团员。于是我写了入团申请书，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努力克服孤独、自卑、忧郁的情绪，要活出一个乐观、自信、坚强的马振兴。现在，我入团了，我也应该有一个新的表现，我不仅要学好各门功课，进一步练好口叼笔杆写字，还要积极地给《飞雁号》壁报投稿，提高自己，影响同学，发挥更大的作用。
　　同学们的掌声经久不息，马振兴也十分激动，他知道同学们赞扬的是一种坚强自信、团结奋进的精神。坐在旁边的江云鹏真诚地：马振兴，你是个好样的，做好同样的事情，你要比常人多花好几倍的精力，所以你不能着急，一切都要慢慢地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走，欲速则不达。
　　马振兴点点头：江云鹏同学说得对，我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要沉着，要冷静，要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抬头往前看，高中要上三年，大学要上四年，呵呵，我能不能考上大学，我能不能上大学，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同学们齐声喊道：马振兴，你一定能上大学的。
　　马振兴站起来涟涟鞠躬：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这时，走过来几个少先队员，举手向马振兴行队礼：马振兴哥哥，你让我们好找哇！
　　原来，这几个小学生看了县报上的报道，闻名而来，到学校没找见，这才跑到公园来了。于是，江云鹏招呼他们坐在马振兴的旁边，马振兴也就说了说自己战胜伤残、用脚写字的经过，小学生报以热烈的掌声。江云鹏说：小朋友，你们不需要练习用脚写字，只要用手认真地写好字就行了。
　　小朋友毫无顾忌地乐了，随即取出日记本，请马振兴题字留念。马振兴笑了笑：我给你们口叼笔杆题字吧。
　　于是，江云鹏帮着从书包里取出带有笔套的钢笔，打开笔帽递过去，马振兴用口叼住笔杆。王朵朵找了个平整的大石头，让学生们打开日记本放在上面，用手按住。马振兴先是弯着腰，后来索性跪在草地上，口叼笔杆题字：战胜困难，励志学习。马振兴，某年某月某日。
　　马振兴给几个学生题写了同样的内容，仔细看去，这几个字还颇有点书法的韵味。学生们一起鼓掌：谢谢马振兴哥哥。
　　题字完毕，一个学生打算走了，但是其他的学生却还瞅着马振兴不肯走，江云鹏说：小朋友，口叼笔杆写字是马振兴哥哥最近几个月才练习成的，今天给你们第一次表演，怎么？你们还不满足？你们是不是要看庐山真面目，要请马振兴哥哥用脚题字。
　　小学生一齐热烈鼓掌，江云鹏说：马振兴，满足他们的要求吧。
　　马振兴点点头，便坐在草地上，江云鹏替他脱了鞋，脱了袜子，把去了笔帽的钢笔夹在右脚大拇指和二拇指之间。于是，马振兴面对台阶上的日记本，一个一个题字，内容各不相同：
　　放飞梦想。
　　希望在前方。
　　坚持就是胜利。
　　我们走在大路上。
　　少先队员们捧着日记本满意地笑着，举手行了一个队礼，齐声喊道：谢谢马振兴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