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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梁》下,第二十章,桐河喝醉

作品名称:荷花梁      作者:悠悠岁月      发布时间:2019-10-05 09:34:01      字数:10062

  梁奶奶和红卫奶奶相继去世。虽然梁奶奶93岁已属于高龄,但是并非死于自然;红卫奶奶只有76岁,比三奶奶小4岁,而三奶奶还能做这做哪。黄常衡坐在水井旁边的水泥板凳上,呆呆地想,梁奶奶的去世,众说纷纭多个如果,如果……人已经去世了,一切如果都无济于事,然而,这些如果可以给后人一个启示。天下儿女怎么尽孝?当然梁奶奶这是意外,可也不是意外。而红卫奶奶……天下儿女活得平安,就是给老人的一副大补药。老人保护好自己身体健康,就是对子女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秋草把红卫奶奶的遗物整理了两个包裹,三奶奶说,先放在我房间吧!让居委会通知那两个孽种。秋草犹豫了一下。
  三奶奶说:“春花也13岁了,应该让她单独睡个房间。红卫奶奶的东西,放在那里,小孩子要怕夜的。”
  秋草的脸上掠过一丝欢喜,说:“合适吗?”
  “合适。”
  “明天跟黄校长说一下吧。让春花住,叫她爸把朝东门改成与你们房间的前半间相通的腰门。”三奶奶说。
  “这样改非常合适。”黄常衡一个人坐在井旁边的水泥板凳上想心事,接过三奶奶的话说,“以前南半间小一点,晚芽一家回来时住,北半间大一点,晚芽留给桐江一家回来时住的,所以这间房子,实际上是一分为四。让小姑娘一个人住南半间,后半边做卧室,前边做书房,初中生了,应该有个安宁的学习环境。秋草夫妇住北半间,后边做卧室,前边一家人的起居室。”
  秋草红着脸,搓着两只手,两眼看着三奶奶,说:“黄校长,是三奶奶……是三奶奶说的。我说不合适。”
  “合适,非常合适,三奶奶说得对。这几天我有点儿心神不定,原本也打算这样安排的。明天请个泥工改一下吧!缺点什么材料跟我说。”黄常衡从井边慢慢走过来,看看天上的月亮,又说,“秋草,谢谢你,谢谢你们一家人陪着我们。”
  “不,不,不是的,应该秋草谢谢黄校长和梁老师的恩情,让秋草一家有了安居乐业的生活,秋草三生报不完。秋草也谢谢三奶奶对秋草的关心和帮助。”秋草红着脸,急得额头上汗水直淌。
  三奶奶说:“秋草,这就是好人有好报,你善良,所以你遇到了黄校长和梁老师这样的好人。”
  黄常衡心神不宁地站了一会儿,就回屋去了。梁冉华正在整理橱柜,把换季的衣服放进去,马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见黄常衡不声不响地从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说:“我们都老了,自己管好自己已经蛮好了,孩子们的事,由他们去吧!你不要杞人忧天,瞎操心。”
  “谁瞎操心了?我说了什么了吗?”黄常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么惹人气的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说,“你说,当时晚芽接这个烂尾楼,叫她不要蛇吞象,太贪心。吸取上次的教训,自己年纪也不比十几年前了……你看,她就是听不进去,浮躁呀,浮躁!”
  梁冉华关上橱柜的门,拿过一把梳子,慢慢地梳理黑白参半的头发,温和地看着一脸无奈的黄常衡。黄常衡等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梁冉华,梁冉华知道他在等她说点什么。她看了看手里的梳子,浅浅地笑了笑,好像在说,你心里憋得难受,你说吧,我不劝你也不阻止你。黄常衡拿着杯子在四仙桌上转了转,眼睛却盯着窗外说:“年纪不饶人,晚芽都50多岁的人,身体常常亮起红灯,前期怀疑乳腺癌,后来说是良性的,最近肝上又出了问题。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梁冉华用梳子梳着黄常衡的白发,说:“你以为晚苗就是一帆风顺了吗?当年为了考全额奖学金,她累呀,累得吐血了,只是你不知道。”
  “她怎么不说呢?早说了,家里也不用她的钱了。”
  “随随便便登不了塔顶的,国内的人以为去美国就能挣大钱。国内的孩子都怨高考太累人了。其实在美国,要想上好大学,竞争也非常激烈的,随便上个普通大学,出来想找到晚苗这样的工作,不可能!最多当个收银员。”
  “国内的收银员,不需要高学历的。”
  “你当校长的时候,累吗?”
  “我是因为家里一大群孩子。”黄常衡抬起眼睛偷偷看了看梁冉华,改口说,“我身体好,可以拼一下。”
  “不说了,洗洗睡觉。”
  黄常衡似乎轻松了些,拿了睡衣朝浴室走去。梁冉华知道他说晚芽,其实内心担心的是桐河。
  黄常衡用数数的办法,还是睡不着,勉强闭着眼睛,可是,脑子里的图像更加活跃。争着眼睛看月亮,却看见桐河从月亮里跌下来,“啊”他歇斯底地大叫一声。梁冉华也没有睡着,嗖地坐了起来,打开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做梦了?”
  “嗯,你没有睡着?”
  “嗳!”梁冉华抽了一张纸巾,帮黄常衡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我梦见,不,我根本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盯着月亮,清清灵灵看到桐河从月亮里跌下来。”黄常衡柔柔耳朵又说,“我听到玉凤在哭。”
  “你想桐河,我们明天去买票。”梁冉华滑进被窝里,紧紧地抱着黄常衡,脸贴着他的脸,感觉他有点微微颤抖。
  “我给桐河最后一次通话,是打到他家里的座机,他说淑敏出差去了,他这几天也要出差。以后不要打家里的电话,家里没人接电话。后来就打他们两人的手机,总是关机。”
  “我也一直在打……”
  “你也在打?没打通。”
  “嗯!”
  “我想打亲家的电话,觉得不合适。上次跃进久不来电话……后来晚芽去了,现在晚芽新开了项目,身体也不好。”
  “不要紧的,我们自己去吧!”
  
  桐河和刘思伟一起出国读了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刘思伟有个亲戚在加拿大发展得很好,把他招聘进了他们的科研队伍,刘思伟一帆风顺地在亲戚的公司里当了技术骨干。后来又做了亲戚的女婿,孩子出生后,夫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难调和,最后他提出离婚,空着手回到祖国。
  桐河在美国找了工作,又在美国结了婚。有的同学在美国千方百计拿绿卡,他总想着小时候的种种艰难困苦的日子。看到美国那么富有,美国人民的生活那么的富足,自己还要给他们工作,搞科研为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心里一直有回国的念头。但是,祖国的科研环境太落后了,有些东西,离开了美国这个信息爆发的地方,很难出科研成果。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他接触了大陆的科学家,知道现在国内发展非常快,国家对知识分子非常重视,对于各方面的研究都能与国际领先的科研学术接轨。他听了大陆科学家的学术报告后,决定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国。
  他们在北京定居,学有所长身怀绝技,又有杨淑敏父亲这层关系,在北京找到了别人难于得到的工作。桐河是搞经济研究的,北京日新月异的发展,他与政府部门的接触越来越多,做工程前期的论证,项目与世界经济的竞争和互补等一些研究。
  小心谨慎的桐河每次去做报告,都要反反复复的论证,翻阅国内外学者最前沿的学术论文。杨淑敏在外贸局工作,待遇很高,虽然工资水平比美国少了很多,但是,这份工作很受人尊重,心里也很满足。
  政府的一个科学决策动议,夫妻俩双双被经济开发区结合进了领导班子。从原来的做学问,一下子踏进了钞票满天飞的经济层,福利待遇加码再加码,分红、补贴加起来比工资还要高。会议、饭局成了重中之重。在一个连一个的饭局中,老实的桐河学会很多客套话,学会应酬。他亲眼目睹身边的人,在各种活动中进账的灰色收拾。他对自己说,我不缺钱。
  有一天,杨淑敏奶妈的儿子小汉要和人做生意,没有本钱,来找他们,杨淑敏问桐河怎么办。桐河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一个远看像堆柴的后落屋,白天黑夜,雨天、晴天和桐江去黄岸割刚芦的艰苦经历。他说,钱借给有钱人是锦上鲜花,借给困难的人是救人于苦难。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刚从单位拿到的5万元分红,交给了小汉。
  把杨淑敏吓一跳,但当着小汉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小汉简直把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心咚咚直跳,伸手接钱,手有点儿微微抖着。杨淑敏说:“吃了饭走吧!”
  小汉迅速把钱装进他的人造革包,生怕桐河反悔,一叠声说:“不了,不了,朋友等着我呢。”
  “那好,生意人的时间就是金钱,祝你生意兴隆!”桐河说。
  等小汉出去了,杨淑敏关上门说:“他好吃懒做,要钱做生意,你最多给个3千5千,你一下子给他5万,你是在害他。”
  “他有了做生意的本钱,一心一意做生意挣钱,也就没有工夫好吃懒做了。”
  “这是什么钱?”杨淑敏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瞎弄钱的,但是她还是略微有点紧张。
  “是单位发的分红,你单位的分红发了吗?”
  “还没有。你单位今年发那么多的分红!”
  “不晓得呀。反正人人都有,按级别,最少也有8千。”
  “你最高?”
  “不是的。”
  小汉去找杨淑敏借钱,本想与朋友到广东贩卖电子手表的,几千元要买好多电子手表了,一下子借到5万元。他决定不做电子手表这个小生意,他要改做大生意。他想呀想做什么大生意呢?贩卖彩电,贩卖木材,还是走私服装……一时没了主张。他回家先把钱藏了,再到大街上来寻生意。他挺着胸,昂着头,买臭豆腐干的老头见小汉过来,招呼他吃臭豆腐干。他眼睛看着天,两手往裤袋里一插,鼻子里带出个“哼”字。心里想,臭豆腐干,那是穷人吃的玩意儿,我,现在腰缠万贯,不,是5万!我要吃也要进大酒店这种有身份的地方。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喂!小汉来只柿子,你看红透的,软软的,揭开绿盖头就吃。”买水果的说。
  “要弄脏衣裳的。”
  “你这什么毛料衣裳……”
  小汉把抬着的头低下来,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有钱人呀,怎么能穿这种衣裳。佛靠金装,人靠衣裳马靠鞍,我这么这样的粗心大意呢。怪不得那个买臭豆腐干的老头,敢招呼我这个有身份的人去吃路边的小吃。得意忘形的小汉也真健忘,昨天旁晚他还站在煎臭豆腐担子傍,5毛钱一串的臭豆腐干,他搜偏全身只有4毛5分钱,10块臭豆腐干一串,他要了9块。
  他一家一家的男装店看过去,终于500元买一套黑灰色西装,黑皮鞋,白衬衫,紫红色领带。把旧衣服卷起来塞进西装盒子里,左手拎着西装盒子朝门口走去。一向宽松的衣领,打了个领带有点不习惯,他用右手拉了拉领带,把头向前伸了伸,转了转脖子。对着门口的穿衣镜看了看,一套崭新的西装上头,顶着个茅草头。他咳嗽一声跨出了服装店,在理发店刮了胡子,剪了一头又乱又长的茅草。抬起左手看看电子手表,时间还早,于是又继续寻找做大生意的机会。
  改换衣衫的小汉确实不一般了,在街上走了不多路,那些买烧饼的,买臭豆腐干,买水果的不再招呼他。只是躲在路边交头接耳,眼睛里放出的光,像电筒一样照着小汉的新西装。小汉越发自信自己是个有钱人,他看两边的梧桐树,梧桐树列队拍手,嘁嘁嚓嚓地咏着各种赞美词。他情不自禁的举起右手,收住了一脸的笑容,严肃检阅梧桐树仪仗队。“叭叭”一阵喇叭声,他正要发作“谁这么讨厌”,对方先嚷开了:“找死,走开走开,我货车不带人,你去招呼出租车吧!”
  “一点不文明,看到有钱人,也不避让。还认为我要坐他的货车,我什么人……怎么会去坐他这种破车。”心里想着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又按着喇叭“叭叭,叭叭”。
  人行道上的一个带着红袖章的大爷疾步走过来,张口就:“喂!小伙子,行人走人行道。”
  “真没礼貌,什么喂呀。我姓张,起码叫声张师傅,按我现在的身份,理应该叫张先生或者张老板。”他一边哆哝,一边朝人行道走去。没走几步,一辆还算新的小轿车停在他前面,他心里一高兴,还没来得及说“到底有识货的主,见了有钱人,主动停下来,那个开破卡车的人,到底没有素质”。
  “喂,张小汉,你怎么改换衣裳了,我远远地看这个走路的样子是你,可你突然改头换面了,我还真的不敢认呢。穿得像个新官人,去哪里?”对方先开口了。
  “哎呦喂!原来是李老板。”小汉有点手舞足蹈。哈着腰靠着车窗上,把头探进车内。心想这个李老板可是亿元身价,平时宝马车开来开去,那有与他搭上话的机会,今天主动停下来与自己拉近乎……
  “在哪里发财?”李老板的话让小汉回到了现实。
  “唉,唉唉!在,在找……”
  “找什么?”
  “嘿嘿,找您李老板呀!”小汉急中生智,突然意识到李老板才是他要找的合作伙伴。
  “是吗?找个地方坐坐去,我想听听!”李老板想在开发区拿地做项目,可是,手中没有像样的项目。一时拿不到地,他刚从开发区吃了闭门羹出来,正在开足脑筋要攻下桐河。看到张小汉在街上游荡,他知道小汉的父母亲住在桐河丈人家里,当看家保姆。因为原先小汉的母亲是杨淑敏的奶妈。李老板想小汉也许与桐河有一面之交,靠他肯定是靠不住的。有线索总比没有强,可以通过小汉拉近老头子的关系,再去接近桐河。这些,不是李老板胸有成竹的思路,只是巧遇了让他感到奇怪,小汉怎么突然改头换面而停下车后的即兴思路。
  小汉拎着西装盒子上了李老板的宝马。他用手摸了摸真皮座椅,西装盒子和他一起坐到后排。
  “张,张老板,今天又新买了一套西装。身上这套也价格不菲呦。”
  小汉听到有人称他老板,心里乐开了花,忙说:“嗳,嗳!出来闲逛,看到入眼的就又买了一套。”
  两人进了一家酒店的包间,三杯酒落肚,小汉把他的底抛得彻彻底底。再后来,又哭又笑酒劲一上来。连一直拎在手上的西装盒子里,装的是原来的旧衣裳都抖了出来。
  小汉因为得了5万元而乐翻天,李老板即兴思路拉小汉喝酒,让他更乐翻天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送走小汉,李老板在地板上打了两个滚,把推门进来的小姐吓了一跳,以为他喝醉摔跤,他只好酒遮面孔。
  过了几天,李老板和小汉一起来到桐河家,杨淑敏开会没回来。菲媛寄宿在学校,只有桐河和贝拉在家,桐河见过李老板。今天突然和小汉一起来家,先是一惊。
  “黄主任,您最平易近人了,连妻子奶妈的儿子都是您家的座上客。”李老板说。
  “姐夫,我现在是李老板公司里的股东。”小汉接着说。
  桐河倒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说:“请坐!请坐!”又招呼阿姨端了盘水果放在茶几上。
  “姐夫,我们想做摩托罗拉手机的外壳。要盖厂房,您给批块地。”
  “黄主任,是这样的,项目我们已经谈了好长时间,已经到了签字的时候,对方要看看我们的基地,您看……”
  “开发区的土地已经没有计划了,李老板,既然马上要来考察你们的厂房,我现在马上批地皮给你们,你们也来不及盖起来。不如先租厂房,不但周期短,而且资金的压力也小。”
  李老板朝小汉眨眨眼睛,小汉拿出一包东西放在茶几上,说:“姐夫,我们是打算先租的,但是,租厂房终究不是长久之地,只是起步阶段临时将就。从长计议,总归要盖自己的厂房。姐夫您就帮我们调剂调剂。”
  桐河想了想说:“明天上班后,帮你们问问看,不过据我所知,没有计划了。”
  “好!黄主任这么大一个开发区,总归有机动……您帮我们打通打通环节。这点先用起来,我晓得是不够的,今天走得急,来不及去银行。”
  桐河把他们送到门口,把小汉拿出来的这包东西放进他的包里,叮嘱他刚刚起步,不要乱花钱。
  “姐夫,这……”
  “黄主任,一点小意思,你看,你看你也太见外了。”
  “好了,好了,好好干。等你们发展了请我喝酒吧。”桐河两只手分别拍拍两个人的左肩、右肩。
  杨淑敏回家,桐河把小汉的事与她交流。杨淑敏正在洗头发,从水盆里抬起头说:“桐河,你借给小汉5万太多了。既然已经到了他手,那就算了,以后离他远点。这个人干活懒得油瓶颠倒不扶一下,嘴巴的功夫,桐河你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淑敏,我小时候差一点点被我妈卖了。”
  杨淑敏低着头,揉着一头泡沫说:“你妈舍得卖你?你家一大群孩子,怎么单单卖你。”
  “我爸在农场时,家里揭不开锅了……”
  “这个,你说过。”
  “你听我说,我大姐自己能到队里扒食吃,还能帮着做些家务。而人家要男孩子,我妈决定把跃进送人,把我卖了。”
  “留下你哥。”
  “我哥脾气屈,卖不了。”
  “你哥挺男子汉的!”
  “是的,我哥为了保护我和我妹妹顺利考大学,他义无反顾地把当时的一切责任全兜下。开庭这天,大姐哭得泪人儿似的,他却朝家人笑笑。”
  “当时左倾思潮还占据着人们的脑子,现在想想这点儿小事,大惊小怪的。你哥性格屈强,你们虽然是双胞胎,两人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出来。性格脾气却绝然不同。”
  “判了10年,虽然三年后平反了,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到底还是有损失的。不过与我爸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对于一个国家,对于某个领导是犯了一个错误,对于我们老百姓就是全部的损失,一辈子的痛。”杨淑敏拉下一条毛巾擦着水淋淋的头发,她想起文革中家里被炒,父母亲被关牛棚。
  桐河拿过吹风机,帮杨淑敏吹着头发说:“唉!都过去了,我们还算好,先苦后甜。我爸现在退休工资拿拿,无忧无虑,练练毛笔字,钓钓鱼,高兴了出去走走看看。也可以说先苦后甜。”
  因为桐河打了招呼,小汉和李老板拿到了开发区的土地。用这块地到银行抵押贷款,又在别的地方拍了地。再用拍到的地抵押,再拍地皮……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用的办法就是空手套白狼。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套银行的钱,现在银行要封他们的地了。李老板叫小汉去找桐河,小汉说,你也看到的,给他钱他不收,给他送了两瓶茅台他都不要。
  第一次找他,他出面打了招呼,我们拿到了地。他是希望我们有个正轨的生意做做,就像他一下子借给我五万元一样,他希望我有个正轨的生意。他并没有考虑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现在,我们做得出轨了,再去找他,他能帮忙吗?还不是被他臭骂一顿。
  李老板在屋里度了几圈,“噗”把叼在嘴里的半载香烟吐在地上,一拳头打在柱子上。打开门往外跨出一只脚,一秒钟后又收了回来,跌坐在沙发里。盯着低头不语的小汉看了几秒钟,突然大吼:“你舍得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小汉坐在台子旁边的椅子上,吓了一跳,嗖站了起来,额头上汗珠淌到眼睛里也不敢擦一下。忸怩地搓着双手,还是低着头,用轻的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么办法。”
  李老板“啪啪啪”敲着台子,怒怼:“早知道你那么怂,我也不吸收你进我公司了。我公司里的人,个个都是拉出来就能上战场的精兵,没有一个吃干饭的。”
  小汉耷拉着脑袋,偷偷地瞟了一眼李老板,李老板愤怒的双眼像两个枪口一样指着他,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用更轻声音说:“那么,你把我入股的五万元退给我,我走人,好吗?”说完又瞟了一眼。
  “啊!如果银行把地收回去,我们前期的功夫白费,还赔进不少的钱,五万,几十个五万都不够。请客送礼不说,还要找银行信贷员、行长说话,都要钱开路的。”
  “银行也太黑了,收了礼,现在又反悔了。”
  “其实银行也不是真要收地,他们想找个政府官员照应点,查账时尽量不要抽到他们。”
  “我,我……”小汉声音高了点儿,“那么借银行的钱,总归要还的。”
  “腻三!银行的钱,就是国家的钱,国家的钱借着就是拾着,只有小单位借了一点儿,惦记着到期了要还,大公司……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么,您叫我去说啥呢?”
  李老板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温和地说:“黄主任不是说过,我们发展了请他喝酒吗?我来安排,你去堵他。只要哪天他在家,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们就说市里领导今天来视察我们的公司,我们准备了薄酒,想请黄主任赏光。给我们撑撑台面,黄主任这点面子总归会给的吧!”
  “那您直接打电话不就得了,用得着我去吗?”
  “十三点,我直接给他打电话,他准会说‘啊呀!我真好有个饭局,来不了啦,下次,下次一定一定’。”
  “那我打电话,他……”
  “谁说让你打电话,叫你去堵,见他在家就进去跟他聊。发个信息给我,只要一个字‘在’,我马上打电话,当着你的面,他就溜不了啦。”
  “哦!这事好办,我去。”小汉像六月里的移栽苗,被李老板一阵和风细雨,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精神起来了。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过一只橘子,三下两下剥了皮,送到嘴边,张开口还没有咬。李老板的笑容又没了,又给他派任务了。
  “张小汉,你知道桐河有什么爱好,喜欢来牌吗?喜欢泡澡?喜欢美女?”
  小汉松了一口气,一口咬了半个橘子,说:“他们夫妻俩都喜欢看书,您说的这些与他不搭界的。”
  李老板狞笑着说:“看来要下点毒计。”
  “黄主任是我的姐夫,您们不能毒害他。”小汉又拿了只橘子。
  “你可以走了。”
  过了半个月,在一个五星级的酒店里,李老板在“云春婉”办了一桌看上去很随便的酒菜。但是,从蔬菜来料的地点,鱼的产地,葡萄酒的年份,海鲜的离水时间……都非常讲究。盛菜的碗,斟酒的杯子,喝茶的杯子,筷子、调羹都是有特色的。这样的安排,看似普通,却是一番用心,最会感动人了。
  “来啦,来啦!”小汉在走廊的一头喊着跑过来。
  李老板拉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这头过去,高高举起抱拳,热情洋溢地说:“黄主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侧着身伸出右手,又说了句,“黄主任,这边请,云春婉。”
  “都是熟人,别那么的正规,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即可。”桐河说。
  “就是就是,听小汉说,黄主任平时吃饭很节俭的,所以……”李老板快走一步,推开了“迎春婉”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桌子上已经上了冷盆,靠墙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见桐河进去,都站起来迎了过去。李老板拍拍手掌说:“菜都上了,来来,坐上来,大家都坐上来。”
  桐河说:“等等市里的同志。”
  “今晚,程市长还有个饭局,他说要来的,你们部里的同志这样支持我们市的工作,他说一定要来的。先去那边应付一下,喝几茬酒就过来。”一个秘书样的人说。
  “陈秘书,再打打电话!告诉他,黄主任已经到了。”李老板说。
  桐河脱了大衣交给服务小姐,李老板说:“黄主任,你看都是家常菜,知道黄主任朴素,所以,一个特色菜也没上。小姐来,给黄主任介绍一下。”
  小姐自然把这些菜的考究之处讲得头头是道,桐河听得云里雾里。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这个肉的香,就是小时候吃的这个香味,鲜也和小时候的肉一样的味道。又吃白斩鸡,又嫩又鲜,这个鱼,这个虾,这些蔬菜……桐河感觉回到了从前。桐河说:“我这么觉得像在吃家里的菜。”
  小姐说:“黄主任,您有所不知,这些肉,这些鸡,虾都是原生态的,比市面上买的家养鸡都要贵几倍。”
  桐河放下筷子,有点温怒地看着小汉。李老板拿着酒瓶站起来说:“真要花钱买,不一定能买到,小姐说比家养的贵几倍。我说多出几倍的钱,也未必能办齐。都是弟兄们从家乡弄来的,我是山里人,我手下的弟兄,大多数都是跟我出来到城里找饭碗的。”李老板斟完酒,从小姐手里接过公筷,给桐河夹了些红香菇,说:“黄主任尝尝这个香菇,是一个弟兄从老家带来的鲜红香菇,晒干了要1000元一斤。目前为止这种菇还没有人工种植的。”
  “李老板,这么好的东西,我真有点舍不得放在牙齿上嚼了。”
  “这是山里的土特产!山里人吃的东西。”
  “李老板,我今天来,与小汉再三说好了,家常便饭,你看我也没带司机、也没带秘书。我当自己兄弟间的一顿饭,你李老板弄得那么复杂……”桐河掏出手机说,“我叫秘书来结账,在我工资里扣。”
  “啊呦!这,黄主任,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们只是想搞个特色,山里人的特色。”
  “山里人天天吃这些吗?”
  “现在也难得吃,难得吃了!”
  “恐怕,没吃过……”桐河毕竟是个知识分子,拉不下面子。
  李老板一脸的随意笑容,内心却非常纠结,一边涎着笑脸说:“黄主任,都知道您不喜欢山珍海味,我叮嘱他们要家常便饭。可是,我的兄弟们觉得太寒酸了,就是普通老百姓家来个亲戚,总得搞几个像样的热炒。于是,于是就回家……我一定叫他们下不为例。”一边拿出手机接电话,笑着朝桐河招招手,侧着身往外跑。出了门把手机往袋里一塞,和等在门外的人朝走廊那头的窗口走去。两人耳语了一会儿,李老板又回到“迎春婉”嘻嘻哈哈地说:“女人总是小心眼,我说好了不回家吃晚饭了,还要打电话问与谁在一起吃饭。烦死人了,今天好才都是自家弟兄,要是与客户一起吃饭,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李老板举起酒杯说,“来来,不说这些私家话了,喝酒,大家继续喝酒。”拿着酒杯在台面上画了一个圈,说,“酒喝干,再斟满!”
  一桌人纷纷站起来,把酒杯伸到圆桌中心,乒乒乓乓一阵撞击,仰一下脖子把酒杯亮底,。
  “斟满,斟满。”
  “慢!”有人说,“我来检查一下,有人作弊否。”然后,他一个个地看过去,这个人喝得醉熏熏,脚一滑,扑倒桌子,把几个酒杯和几个盘子打碎了。
  “啊呀!怎么不小心,好啦好啦,服务员再拿几个杯子,几个盘子来。”李老板说。
  桐河的酒杯也被打碎了,服务员来清理后,换上新杯子。
  “继续,继续。”李老板说。
  又有人说话了:“刚才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看不行,要罚酒三杯!”
  “罚,罚,就……罚,我,我还,拼,拼不……不,过你吗?拿,拿,大,大杯子来!”
  “算了,算了,罚唱个歌吧!”李老板说。
  “唱,唱,要唱,你……唱。”
  “来来来,叫小姐唱个歌!”
  酒席从彬彬有礼,到了乌烟瘴气,骂人的,唱黄段子的,哭得,笑的……好几个跑厕所都要有人搀扶着,这个时候,已经是不醉不罢休。桐河觉得自己酒量还可以,前头喝得不多,应该不会醉的,而且他们之间闹腾,他没参和……可是,居然也醉了,而且醉得不能自主。
  直到第二天清晨,桐河才醒过来。他觉得头痛得要命,嗓子眼干得像火烧,他试着坐起来,头重得抬不起来,喊淑敏给倒杯水。身边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说:“黄主任,您醒啦!”
  “你是谁,你怎么睡在这里?”
  女人一掀被子,起身倒了一杯水送过来。桐河看清楚了,自己也是赤条条,拉过被说:“我的衣裳呢?”
  女人指一下椅子说:“喏,就在椅子上放着。”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黄主任,您不记得啦,我就是昨晚给你倒酒的服务员。”
  “那么,那么,你为什么睡在这里?我又怎么睡在这里?”
  “黄主任,您喝醉了,怎么……怎么……您就不用问了。现在,天还没有亮透,您穿好衣服,我送你出去,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知我知。我也害怕,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没有人知道?”
  “嗯!”女人点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低下头把衣服递给桐河。
  桐河回到家里,淑敏父亲刚出院,她住父母家,贝拉还没起床,保姆在准备早饭,见桐河回家,忙给他倒洗脸水。桐河说不洗脸了,我回房洗个澡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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