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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砌进墙里的泪

作品名称:私奔      作者:素影无争      发布时间:2019-10-05 10:13:48      字数:4092

  这天魏明干活,心总是发慌。昨天,当他看到吴月娥那眼睛里的忧伤后,总感觉有什么事,就想,今天要快一些,早一点回去,陪着吴月娥。可盘炕的那家,原本只盘主屋,看到魏明那精湛的手艺低廉的劳酬,一激动就又临时决定,给厢房也重新盘了。
  魏明干完活,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家门,那个家落在了漆黑的夜色里。魏明急忙推开那单薄的木门,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听到吴月娥的声音,他的心猛然一紧,急忙掏出火柴,嗤的一声,在火柴微弱的光里,看到炕上躺着的吴月娥。
  “月娥”魏明声音颤抖着冲了过去,手中的火柴熄灭了。
  “魏明”吴月娥低呼一声,眼泪瞬间如决堤的河流。
  魏明摸索着抚摸吴月娥的脸,却摸到吴月娥滚烫的脑门。
  “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感冒发烧了?”魏明急切地问。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冷。”吴月娥虚弱地发抖着。
  “不行,待去医院。”说着,魏明就要掀开被子,想抱起吴月娥。
  “我真的,没,没事”吴月娥知道魏明的脾气,如果不说原因的话,他一定会将自己背去医院的,于是流着泪忧伤地说道:“是流产了。”
  “啥,你说什么?”魏明的嗓音一下子大了很多,他似乎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黑暗里的吴月娥。
  “魏明,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可是,可是....."吴月娥说不下去了,她望着魏明在黑暗里的身影,眼泪哗哗地流着。
  魏明想起来了昨天吴月娥的表情,他一下子明白了。大声地狠狠地冲着躺在炕上的吴月娥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那是我魏明的儿子,你没有权利决定,你真是一个心狠自私的女人。”说完转身摔门走了出去。
  单薄的木门在黑暗中嗵的一声撞向了土坯墙,反弹回来,啪一声又撞向门框,被门框推开后,冷风便肆意地往屋子里钻着。那嗵的声音落在了不住发抖的吴月娥心田,她绝望地躺在冰冷的炕上,魏明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剜着她的心,那疼让吴月娥呼吸都开始困难。
  魏明一直坚信,吴月娥会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小子,来延续魏家的香火。自己的妻子张芹,虽说土地也很肥沃,可就是只长花不长树。
  魏明的父亲因为大儿子在大儿媳妇生下俩闺女后,一场急病走了,传宗接代的希望就寄托在魏明身上,可二媳妇张芹却也连着生了俩闺女,原本就肝癌晚期,一急,没有和上眼睛走了。母亲在父亲走后,张芹生下第三个女儿小燕时,郁郁寡欢中离去。魏明内心充满了自责,便更加渴望生个男孩,老四还在娘胎就取名来弟,生下来却不带把,老五依旧是丫头片子,再后来,张芹的肚子瘪了,那地,啥也长不出来了,于是魏明对延续香火的事绝望了。两个姐姐回娘家的时候,也总是唉声叹气,魏家的根在魏明足下断去。
  站在院子里的魏明,抬起头,眼泪在眼圈里转动,他紧捏了两个拳头,硬是将那即将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望着荒野,望着几乎没有墙的院落,望着被自己用破木板钉起来的窗户,他觉得自己那么的无能。是啊,这样的家怎么养活孩子,要吃没吃要住没住的,就这个破房子,也还不一定能住过这个春天呢。而那些用盘炕换回来的麦子,玉米,黄豆能让他有多少收获,魏明的心没有低,他哪有钱买珍贵的种子啊,他无力地蹲了下去,抱着头,痛苦万分地揪着头发。
  此时的他才明白,昨天,吴月娥为什么满眼忧伤。是啊,此时她心里的苦不比自己少,自己怎么就如此的没有用,既给不了心爱的女人幸福,也延续不了魏家的香火。魏明恨着自己的无能,悔着自己刚才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刚才真的不该那样对待吴月娥,她已经够难受的了,想到这里的魏明,蹭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墙角抱了柴火,进了屋子。
  “对不起,月娥,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别哭了,好吗,别哭坏了身子,是我不好。”魏明轻轻抚摸着躺在炕上抽泣着的吴月娥那消瘦的脸庞,柔声地说。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吴月娥哽咽着问。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心里的疼比我深,月娥,是我无能,怎么能怨恨你呢。”魏明难过地说。
  “来年,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的。”吴月娥满怀愧疚动情地说道。
  魏明责怨她的话,让虚弱的她既委屈又自责。在魏明蹲在院子里揪着头发的时候,吴月娥躺在炕上恨着自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狠毒,抛弃了三个孩子,又扼杀了这个还没有见到阳光的孩子,一想到家里的三个孩子,吴月娥的心,似乎有一只手在狠狠的捏着。每一次白天一个人的时候,想起家里的孩子,吴月娥用拼命的干活来淡化心头的疼。此时,魏明两句柔软的安慰,像一剂灵丹,心不再那么疼痛,就只想着来年一定要给魏明生个大胖小子。
  “嗯,嗯,嗯,不说话了,好好休息。”魏明轻轻抚摸过吴月娥的头。然后,坐下来,烧着炕。
  那只黑色的小狗,可能饿了,用毛绒绒的身体蹭着魏明的腿,低声旺旺着。魏明顺手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像爱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
  
  早上,魏明仍旧天没有亮就起来,他没有去盘炕,抱了一堆柴火,烧热了炕,熬了粥,扶着吴月娥起来吃了早饭,给屋子的墙拐角用木板圈起来的翅膀已经长出硬羽毛的小鸡,撒了一把黄米,给那只越来越黑的小狗撒了点撕碎的饼子,便急急忙忙往镇子上赶去。
  中午时,他提了一兜子的东西回来,一包红糖,一些鸡蛋,还有一小袋子小米,一瓶煤油,一小包镇子上的诊所开回来的药。
  放下那包东西,赶紧地抱了柴火,又烧了炕。煮好了小米粥,放了一勺红糖。
  魏明轻轻喊醒沉睡中的吴月娥,“月娥,对不住你,也没有个啥好的,给你补身子。只能熬点小米粥,放点红糖。“
  吴月娥疲惫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我怎么这么没用,想起来,没有一点力气,你那么辛苦,还要你给我做饭。”
  魏明爬上炕,抚起吴月娥,让吴月娥靠在自己的怀里,他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着吴月娥吃完了一碗粥,过了一小会又给吴月娥喂了两片药。
  照顾完吴月娥,魏明扒拉了几口稀饭,便在门外十几米远的地方开始挖土,他在挖出的土里掺了铡碎的干草。压水和泥,魏明急切地要给这个没有安全感的破旧的屋子,砌起一道保护墙。不想再等春过,不想再等屋子的主人回来协商。
  吴月娥迷迷糊糊中听到魏明在门外忙碌着,她想爬起来,却浑身软软地没有力气,只好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昏暗的屋子里。
  魏明起早贪黑用了四天的时间,西墙他挖出一尺深一尺半宽的沟壕,码放了冬天挑回来的石块,北墙齐着小屋的后墙也挖了沟壕,码放了石块,缝隙用掺了沙子的水泥抹了。磊石头的地方用盘炕换回来的青砖砌出一尺高,才开始用土坯砌起了一个近两米高的保护墙。院子比以前大了近两倍。安了一个木板拼接的院门,小屋便被温馨地保护在这院墙中了。
  原本想砌好了墙,就去盘炕争种子,可看到炕上如一片树叶的吴月娥,魏明改变了主意。他实在不放心将如此虚弱的吴月娥一个人留在家里。
  第五天早上,魏明开始盖房子了。他想:如果屋子的主人回来,他就和吴月娥住自己盖的房子。
  魏明沿着小屋的西墙又挖出一尺深的沟壕,铺了平整的石块,砌起高于地面一尺的转墙,砖墙里铺上一层平整的石块,垫起半尺厚的土,一块木板做了斜坡,将石磙拉了上去,来来回回压实了。
  做好了这些后,魏明开始用土坯建房子了,一个人,起初还好,可随着墙体的增高,就有些难为魏明了。他用冬天刨好的木板做了一个一米高的长条凳子,又用木板钉出一个简易的盆,将掺了碎草的泥巴装入木盆,放在凳子上,再往凳子上搬上几块土坯,然后爬上去,就这样,上去,下来,来来回回爬上爬下。
  吴月娥躺在被魏明烧热的炕上,心头那个急啊。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爬起来的吴月娥心里想:生完改改,第三天也能下地煮饭,这次就只是一个流产,已经躺了六天了,怎么感觉还是浑身的酸软无力,我怎么就这么娇气呢。她不知道,曾经不管怎么说,怀孕期间,没有让自己的肚子挨过饿。可这次流产是在身体里没有多少营养的情况下啊。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质疑,女人坐月子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吗?可那个年代,村子里的女人,月子里除了不下地干活,煮饭洗尿布的事还是要做的。有的女人,生的娃多,针线活主要就是月子里完成。
  又躺了一天的吴月娥,感觉好了一些,就下了地,摇摇晃晃走出屋子。当她看到那高高的院墙,和魏明正在盖着的房子时,惊呆了。吴月娥流着泪走向魏明,魏明发现了身后的吴月娥。
  “你怎么出来了,春天的风又冷又硬的,别吹着了,快回屋子去。”魏明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不,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这么繁重的活。”吴月娥固执地说。
  魏明知道,用语言是无法让固执的吴月娥进屋。但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吴月娥站在这春天的风里,更别说帮着自己干这么重的活。魏明一着急,狠狠地煽了自己一耳光。吴月娥睁大了眼睛,惊慌不知所措地望着魏明。
  “还不进屋吗?”魏明大声地怒喊着,又举起了手。
  “我进,我进。”吴月娥声音颤抖着,转身踉踉跄跄跑进了屋,趴在炕上失声痛哭,她后悔自己处理掉了魏明的孩子。
  望着转身进屋的吴月娥,魏明的心针扎一样的疼,疼出两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中木撮子上的泥巴里,那泪一抹子一抹子被魏明抹入墙体。
  墙体砌了起来,魏明用冬天寻找来的那些堆在门口的比胳膊粗的木头,搭建着屋顶,没有草席铺顶,只好将木头的距离放窄一些,割来一堆芨芨草密密地铺实了,压上了树枝才一点一点上了房泥。又马不停蹄地给这深三米五,长五米的房子盘了一个南北通炕,砌了连着炕的青砖灶台,台面抹了黑亮的水泥。房子因为打了半尺高的地基,比原来的房子高出了半尺多。魏明还给这间房子的南墙留出了一个高一米五宽一米八的大窗户。
  
  忙完这些活,大半个月匆匆溜走了,魏明心头那个着急呀。必须要在五月中旬前,将玉米与豆子播撒到地里,还要争够这个夏天与初秋的口粮。
  吴月娥在魏明的精心照顾下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傍晚时魏明望着气色有些好转的吴月说:“月娥,五月一过,盘炕的生计就断了,我想在剩下的这些天里,住在老乡家,那样可以有时间多盘几个炕,多争一些粮食。”
  吴月娥眼睛里闪着惊慌与恐惧,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赶紧说:“没事,没事,我不怕。”
  魏明蹲在地上抚摸着已经快三个月胖乎乎的黑子说到:“我媳妇就摆脱给你了,黑子。”
  “旺,旺,旺”黑子似乎听懂了魏明的话,他旺旺的叫声引得吴月娥轻声地笑着。
  吴月娥望着消瘦的魏明说:“这样也好,你来回跑,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反正这院墙也砌好了,屋子的门你都重新做了,我现在慢慢也习惯了,又有黑子,你就放心吧。”
  魏明站起来摸着吴月娥的脸,怜惜地说:“委屈你了,相信我,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吴月娥含着眼泪,点着头。
  
  黎明时,魏明背起了背篼,披着星光,走向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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