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爱情的结晶被扼杀
作品名称:私奔 作者:素影无争 发布时间:2019-10-04 10:22:55 字数:4839
忙完了建设家园的前期工作,又在家与吴月娥一起开了两天的荒,估摸着可以下山的魏明就开始了信心百倍的为生计奔波。
天空还是满天繁星,魏明爬出了被窝。他提了两个柳条编织的篮子,和一个簸箕。那个年代,很多村民逛集市,挖野菜,摘瓜果,都会手提这样一种柳条编织的篮子,这是魏明用了一个冬天寻找回来的柳条编织出来的,一般适合编织这种提篮的柳条,只有春末的时候才会多。因此一个冬天,魏明总共就编出了这么两个,为了打开生计之门,家里就只留下一个这样的簸箕。太阳不到一竿子高时,魏明来到了张大叔的家。
张大叔一看到魏明,那个高兴啊。“呵呵,你小子,盘的炕那叫一个好啊,扔一把柴火,点燃后那火苗嗖嗖地往里蹿,烟是一丝都不往外倒灌。晚上烧了点柴,蓄了些稻壳,早上过来一摸炕还有余温,我们村子里的人一看到你盘的炕,砌的灶,再听说报酬那么低,都争着抢着让我找你给盘炕呢,炕塌了的急,炕没塌的也急,哈哈,我因为你,成了大家的香饽饽,还有人为了早点排上,给我塞烟敬酒呢。”张大叔开心地说着。
盘炕是技术活,村子里会干的人有,可干得好的,少,往往好几个村子能找出那么一个,即使有的盘炕好的,那个牛啊,不摆上好菜,敬上好酒,炕是给盘了,可稍微做上手脚,烟眼堵个土坷垃,一刮风烧炕的人,可就惨了,只见那烟一个劲地往屋子里倒灌,而不见烟囱往外冒烟,没办法的村民还要二次回请那个盘炕师。因此那些村民一听说魏明不但炕盘的好,还没有架子,是个心眼特别实诚的人,可不,都急着要盘,生怕错过魏明这个“村”。
“真是麻烦您了,谢谢您张叔。这是我自己编的,也不知怎么谢您,张叔如果不嫌弃,就留下来。”魏明诚恳地道着谢,急忙将手中的提篮与簸箕递给了满脸笑开花的张叔。
“老婆子,出来”张大叔扭头冲着屋子喊。
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穿着灰色大襟衣服,瘦瘦矮矮的女人笑眯眯的挑起门帘,走了出来。
“这是我老伴儿,你盘炕的那天,家里没个地方睡,就带着俩孙子去闺女家了。我看炕干的差不多了,今天上午去把她叫了回来。”张大叔给魏明介绍着。
“婶子好”魏明微笑着打着招呼。
“咱家的炕,就是他给盘的,还说要给咱院子里的果树剪枝呢,我可是盼着呢,听说剪完枝的果树结果又大又多,瞧,这也是这后生自己编的,看这手艺,啧啧,十里八里的都难找到这么好的手艺”张大叔絮絮叨叨给他的老伴儿夸赞着。
“我这老婆子,姓刘,你就叫她刘婶吧”张大叔对着魏明说。
“刘婶好,给您添麻烦了。”魏明微笑着,对始终笑眯眯的,不怎么说话的刘婶说。
“出门在外不容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啥事,孩子你就支个声”刘婶不紧不慢依旧是笑眯眯地望着魏明说。
“哎呀,快快屋子里喝口水。”快人快语的张大叔拉着魏明往屋子走。
进了屋,张大叔拉着魏明坐在靠着北墙的一张高一米,宽也一米的枣红色方桌旁的枣红色椅子上。刘婶便去给魏敏倒了一杯茶。
张大叔坐在魏明的对面高兴地说:“这么多人让你盘炕,为了不得罪大家,我只好自己作主,给排了队,按照谁先找我的顺序排的,你看行不?”
魏明急忙点头说道:“行,就按您排好的盘,真是麻烦您了。”
张大叔带着魏明来到了排好的第一家。第一家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呢。魏明一看,那个激动啊,这家人已经在院子里堆好了一堆土,码好了小青砖,将旧炕也拆除了,这就省下了很多时间。和泥,醒泥。掺沙子和水泥,三十来岁,个子不高,黑瘦精干的房屋主人也情绪高昂地帮着一起忙。
在家与时间赛跑的魏明,握洋镐握的满手是泡,激动中他忘了疼,没想到如此的顺。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一个与张大叔家一样的炕一样的灶台就完工了。
盘好炕的魏明,给张大叔家的果树剪完了枝,便背着这家人给的麦子,玉米往家赶。后面的每一家,张大叔都帮着安排了。
在给后来的一家盘炕的时候,魏明要了那户人家的一窝刚抱出没多久的小鸡娃,那户人家高兴地找了破的不能再破的柳枝编织的筐,一个不剩地给魏明装了。
那个时候的农村,小鸡都是自家母鸡抱窝,母鸡佬了,窝里放上二十来个鸡蛋,不到一个月,一窝小鸡就叽叽喳喳出来了。很多人家都不希望母鸡佬,母鸡一佬吧,就影响下蛋,还指望着鸡屁股那几个蛋来换取油盐呢,再说,粮食人吃都不够,哪有多余的喂鸡啊。如果遇到母鸡佬了,有不愿给母鸡抱窝的人家,就用一缸冷水不断地淹那咯咯咯叫着抱窝的鸡,淹过几次,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母鸡就又开始下蛋了。
那户人家的大婶觉得亏着了魏明,因此还要给魏明再装几碗豆子,被魏明拒绝了,那大婶又问魏明要不要小狗娃子,魏明高兴地连连说:“要,要,要,只是要你这么多,实在不好意思。”
“你盘的炕这么好,也没给你个啥,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大婶真诚地说道。大婶说的没错,小鸡崽虽然不值钱,但是想要几只不难,可小狗娃想要买一只,却不一定能买到,狗的食量大,除了看个门,也没啥用处,在粮食匮乏时的农村,养狗的人家及其少,因此遇到小狗娃真是不容易。
魏明提着一筐子小鸡崽,抱着一只毛色黑里夹杂着黄的小狗娃子,乐颠颠地往回赶着。
那个春天的三月,魏明用盘炕的手艺不断地争回来一些麦子,玉米,豆子,还有一些水泥和青砖。水泥与青砖都是老乡剩下不要的,他就用扁担挑了回来。他的手艺好,报酬低,没多久,连另一个镇子里的人都带话给他的亲戚,要魏明帮着盘炕。魏明哪里忙得过来啊,夏季不盘炕,那是有讲究的。就春天两个多月,仅离他最近的几个村子,也忙不过来。
每一次出工,回来的早一点的话,只要太阳还在天空挂着,魏明就急忙到后屋与吴月娥一起开荒。晚上月光好的时候,他从那个让吴月娥心里发渗的羊圈铲羊粪,魏明都是连土一起铲出,用背篼背到吴月娥开出的荒地里。因为抢时间,魏明忘了,吴月娥那个渗人的分析。
有时候,夜半醒来的吴月娥也会与魏明一起抢时间,地等不起啊。看着忙碌的魏明,吴月娥即使害怕,也将那怕悄悄藏在心里,与心爱的人,一起忙碌在月亮高挂的夜晚。有时候的魏明,刚刚睡下,没多长时间,便又轻轻爬了起来,行走在星星闪烁的黎明里。醒来的吴月娥就会心疼地直抹眼泪。
三月底,土坯也干好了,魏明整齐地码在院子里,给那一米多高,两米多宽摆放整齐的土坯铺了一层防雨的木板,又在木板上撒了厚厚的一层从村民家要来的麦柴。这些麦柴是为盘炕用的,炕盘好后,涂抹在炕面的那层泥不粘手时,必须撒上一层麦柴,用来吸烧炕时的潮气,以此来防止炕面泥巴干裂。
三月低的山下,风的脾气依然暴烈。吴月娥感觉自己怀孕了。每个月都是准时来串门的大姨妈,推迟了十来天,她在惊喜,与忧愁的诚惶诚恐中又过了几天。对油烟味的及其敏感,让她确定自己真的是怀孕了。
这个小生命啊,他来得太不是时候,这个时候怀孕,意味着日子会是怎么样的难啊。两张嘴,好说,吃什么都行,可这三张嘴,在这一无所有的时候,怎么可以呢。吴月娥在痛苦与喜悦里纠结。
要了,魏明将会更加的累。一想到魏明的累,吴月娥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她抚摸着肚子,低声地哭泣:“不是娘不要你,是你来得不是时候啊,你的到来,会让你爸爸更加的辛苦啊,不是娘心狠,也不是娘怕累,有了你,我什么都帮不了你的爸爸”说着,哭着。
吴月娥不知道是自己的命苦,还是这个孩子的命苦,一想到这是魏明的孩子,她就觉得,不能这么残忍,这可是魏明的渴望啊。于是,她又决定留下这个小生命,当她决定留下这个小生命的时候,脑海里,就会出现魏明知道后的满脸喜悦,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感到开心着。
下午的时候,吴月娥看到消瘦的魏明,从那荒郊野外,带着一身的疲惫匆匆往回赶着,她急忙迎向魏明。心里便决定,明天,就处理掉这个小生命,而且不能告诉魏明。一想到要处理掉这个小生命,吴月娥的鼻子酸酸地难受,眼泪差一点就流了出来。
魏明看到吴月娥脸上的表情,急忙地问:“怎么了?月娥。”
吴月娥强忍着眼泪,轻轻投入魏明的怀里。
魏明搂着吴月娥的肩膀安慰着:“我们会好起来的,别难过,好吗,等盘炕的季节一过,我就不出去了,在家陪着你。”魏明想,吴月娥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破破烂烂的家,怎么能不害怕,不寂寞呢,是啊,怪委屈她的。
他拥着吴月娥的肩膀走进了屋子。屋外的万物都笼罩在夕阳下的彩云里,远处的山那么的清晰着。屋子,门一关,眼前便一片黑暗,还要适应那么一小会儿,才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吴月娥给魏明盛了一碗已经做好的在炉灶上煨着的米饭,端出一盘盐煮黄豆。
“月娥,等过了春天,有时间了,我就去镇子上,买块玻璃来,重新做个明亮些的窗户。”魏明边吃饭边说。
“就只是睡个觉,又不做啥,要那么亮干嘛。”吴月娥说。
“那哪里行,我会让你的日子一天天亮堂起来的。”魏明坚定地说。
“只要与你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好的。”吴月娥望着魏明强壮的身影柔声地说。
吃完了饭,魏明抢着要洗锅碗,吴月娥说什么都不让那么早就起来去某生活的魏明洗。魏明满含歉意地说:“让你住在这样的环境,我的心里难受,只有多干些活,对你的歉意才能减少一些,心里才能好受些。”
争不过吴月娥的魏明,急忙蹲在地上将一把柴点燃扔进炕洞,又折断几根干树枝一遭扔了进去。三月底的天,炕不需要烧太热,因此魏明扔完那几个根折断的树枝便站起身,坐到了炕上。
“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安静,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吴月娥借着魏明烧炕的亮光边说着,边洗着锅碗。以前在村子里,总有一些男人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吴月娥,嘴里吐出难听的玩笑,吴月娥在一片哄笑声里强忍了屈辱的泪。很多时候,也会有年轻的后生或者光棍偷偷帮着吴月娥干活,又会引来一群小媳妇大妈大婶的闲言碎语。加上人们对季猴的成见,影响着对吴月娥的尊敬,夫贵妇荣,让吴月娥总觉得低人一等。原本话不多的吴月娥在村子里很少与谁聊天。往来最多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吴春花。因此她很能适应这样孤独的环紧。
屋子里越来越黑,刚收拾完,就漆黑一片了。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魏明与吴月娥相拥着躺在了唯一的一床被子里。地上溜达的老鼠,竖起了耳朵,悄悄听着吴月娥与魏明的呢喃。
不到卯时魏明依旧披着星光急匆匆行走在夜色里。
天麻麻亮起来的吴月娥,用铁锹翻整着屋后那一大片土地。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和魏明都在与时间做着赛跑,争取最短的时间开垦最多的土地,好播种幸福。可毕竟是两条腿两只胳膊,尽管很努力,也只开出了两亩多地。一亩已经种了麦子,剩余的一亩多准备种玉米。
吴月娥翻了一会儿地,又去羊圈里背了一些羊粪,撒在了那片翻过的地里。重新又翻了一遍,边翻动,边用铁锹拍打着那一大块一大块的土。地在她柔弱的身影里有坚硬一点一点松软。
太阳正中的时候,一亩多硬地,土松地软地在斜阳里笑。看着平整松软的地,吴月娥轻轻捶打着后腰,满眼都是幸福的笑,她抬头朝着魏明来去的方向瞅着,刚才还是笑吟吟的眉眼,此时愁云又密布,一串泪,刷,从那结满忧愁的眼睛里滑落。她又去羊圈用背篼背了满满一背篼羊粪,在那几颗枣树与杏树的边上,转圈挖了坑,埋进一些羊粪。
下午的时候,吴月娥捡了一些柴火,烧热了炕,为去掉肚子里的小生命做着准备。
她摸了又摸,看了又看那睡着她与魏明相爱结晶的肚子,泪像一条溪流,浅浅地在脸颊流动。
这是她与魏明的孩子啊,吴月娥忍着揪心的疼,找来一块石头,抱着,从高一些的地方,用尽力气地往下跳。一次,两次,无数次,跳得次数吴月娥也没有力气数了,突然的,肚子一阵撕心裂肺地疼,一股热,顺着裤腿往下流。那抱在怀里的石头嗵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她腿一软屁股落在了地上,一滩虐红的血染红了地面。
吴月娥突然地就失声痛哭了起来,她感到害怕,极度地害怕,这空旷的荒郊,她的哭声有风带向远方,却没有带回她期盼的身影。
她恐惧这样的流血会死掉,没有人帮她,没有人安慰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冷冷的风围绕着她。此时的吴月娥突然地特别想念那已经去世的妈妈,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疼爱着自己,生东东,南南都是妈妈在身边陪着自己,可妈妈却在南南一岁多的时候,得病走了,当想到妈妈的那份爱时,吴月娥又开始想念三个孩子了,想着孩子的她,对死产生了极度的恐惧。
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她极度的害怕着。
“魏明,魏明......”她不断喃喃着魏明的名字,感觉死亡在一步一步向着自己逼进,不,不能死,她费尽力气地爬了起来,慢慢向屋子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