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国企民企交相辉映

　　钟祺回到办公室，坐了不一会儿，就见黄汉麟和高远陪着洪杰、杨丹夫妇走了进来。洪杰原是所里的电子天王、五室主任，杨丹也常来所里走动，他们两口子钟祺都很熟。
　　大家道了寒温，分宾主坐下。洪杰感慨地说：“我离开还不到一年，所里的变化可真大呀！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汉麟和高远掉换了位置，一个军转民，一个民转军，很有意思啊！”
　　钟祺笑问：“我把他们两个换过来，所里很多人都不理解，说我偏心，向着高远。洪杰，你曾经是所里的电子天王，和汉麟、高远都很熟悉，你觉得我这一招怎么样？”
　　洪杰看看钟祺，又看看汉麟和高远，道：“那我就说句公道话，从汉麟和高远的专业特长及性格潜力来看，把他们俩换过来的确不失为高明之举。汉麟是搞低温的，长于市场开拓；高远是搞电的，素以严于管理、铁面无私闻名。而所里民品低温的份量重一些，军品电子的份量重一些，把他俩换过来，尽管汉麟有些吃亏，但对80所的振兴和发展绝对利大于弊！”
　　黄汉麟豁达地笑道：“我吃什么亏呀！都是为了所里的工作，干啥不是干！”
　　高远谦虚地说：“我承认搞民品不行。多亏所长和汉麟照顾，我才没有失业。我一定好好珍惜这份工作，在军品副所长的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来，不让所长和汉麟失望。”
　　钟祺看看黄汉麟，语重心长地说：“不错，汉麟是吃了点亏。但我相信，你吃的这个亏会有报偿的。这个报偿包括两方面，一是80所变强盛了，二是你本人得到了锻炼，你开拓市场和驾驭市场的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黄汉麟恭敬地说：“所长说得对，我会尽力而为的。”
　　钟祺又把脸转向洪杰：“洪天王，你的‘中杰微波’搞得怎么样了？”
　　洪杰嘿嘿笑着，尚未答话，高远便抢着说：“‘中杰微波’已经发展起来了，去年产值做了一百多万呢！他这次来，就是想请所长助他一臂之力的。”
　　“噢，是吗？我能帮上什么忙？”钟祺饶有兴趣地问。
　　洪杰道：“是这样，钟所长。去年年底我又接了一批功率放大器，全年大概赚了几十万，企业有了一点基础，员工也已发展到了十个。现在我租的北门的那间仓库，太偏太破，不利于公司发展，我打算搬到市里来，想在80所物业楼上租个地方，所长你看行吗？”
　　钟祺双眉一扬：“租我们的写字楼？这是好事啊！就是不知道我们物业楼上有没有空房子？”
　　“有。”高远肯定地说。“我问过康副所长，一室搬走后，二楼的那家公司觉得十楼租金便宜，就搬到十楼去了，现在二楼一层楼都空着。”
　　洪杰说：“我想把整个二楼都租下来。”
　　“那好啊。”钟祺当场拍板道。“不过我事先声明，租金我是不会给你优惠的。”
　　“用不着，你们的租金标准我打听过了，我承受得起。”洪杰财大气粗地说。
　　“那就这么定了。”钟祺高兴地说。“想不到洪天王这么快就开始和我们做生意了！洪杰，你以后要多和80所合作噢，尤其是进行技术上的交流，买我们的产品什么的。”
　　“一定，一定。”洪杰说着把脸转向两位副所长。“汉麟，高远，上次我说等‘中杰微波’发展起来了，请你们喝酒的。就今天晚上吧，连钟所长一块请。”
　　“还有康副所长和林子健。”杨丹补充说。“洪杰在所里的时候，你们这几位领导没少关照他。”
　　黄汉麟和高远一齐看着所长，心想我们看你的，你说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钟祺也不推辞，朗声笑道：“好啊，难得你们低温电子四大天王能聚到一起，这酒我喝！”
　　酒店就选在80所物业楼附近，一个十几人的大包厢。洪杰、杨丹夫妇做东，钟祺、高远、黄汉麟、林子健和康茂廷都如约前来，围着桌子坐定。林子健和黄汉麟不睦，两人相隔较远。
　　菜上桌后，洪杰、杨丹两口子举杯向钟祺等五位客人敬酒，感谢他们以前对洪杰的帮助和照顾，以及这次爽快地答应“中杰微波”租用80所的物业楼。钟祺等人笑吟吟地把酒干了。
　　干杯之后，大家落座，开始轮流敬酒，相互交谈。洪杰夫妇向各位领导打听80所的近况，各位领导则问起他们两口子开公司做企业的体会。洪杰说：“搞企业开公司，关键有两点，一个是市场，一个是资金。‘中杰微波’的市场不成问题，现在国家的移动通信业发展迅猛，对微波产品的需求量很大，我不愁接不到订单。最让人头痛的是资金。我和杨丹现在的全部家当就是这间公司，杨丹把工作辞了，房子也抵押给了银行，一家三口天天在杨丹家吃住，把两个老的拖累得不行！”
　　杨丹补充道：“我辞职本来我爸妈是不同意的，但我不辞职洪杰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思前想后，只得破釜沉舟。后来我爸妈也想通了，很宽厚地接纳了我们一家；要不然，我们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黄汉麟感叹道：“都说创业艰难，真是一点不假。不过，‘中杰微波’已经走上了正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过！”
　　“是啊，洪杰。”高远也心同此意道。“咱们都是搞电的，电子产品有一个特点，就是附加值高；你这间公司只要经营得当，利润是很可观的，要不了两年，你的家业就起来了！”
　　洪杰呵呵笑道：“承两位副所长吉言！等我的家业起来了，我再请各位领导吃饭。”
　　杨丹也笑吟吟地说：“到时候我们再换一家更好的酒店。”
　　林子健和康茂廷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想他们的“恒通低温技术公司”要是有“中杰微波”赚钱就好了！
　　钟祺不胜感慨地说：“洪杰辞职创业，对80所是一个损失，而这个损失比起你给国家做的贡献来，却又不值一提。你不但解决了十个人的就业问题，还给国家交了不少税。从这一点上讲，我们几个谁也不如你！”
　　洪杰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钟所长太高估我了！我干的是小事，不过解决十个人的就业而已；钟所长你们做的可是大事，关系到80所一千多号人的吃饭问题。十个和一千，又怎能同日而语呢？”
　　“好，好，好。咱们都别再相互吹捧了。”钟祺爽朗地笑道。“说句心里话，咱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你们私企和我们国企，在同一片蓝天下，共生共荣，公平竞争，一起为国家出力，为百姓造福。人生能达到如此境界，不亦乐乎？”
　　高远说：“是啊，为国为民乃是每一个有志之士的梦想，咱们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罢。”
　　钟祺连喝了几杯酒，兴致颇高，话也明显地多了起来。他笑眯眯地说：“黄汉麟、高远、林子健、洪杰，你们低温电子四大天王在我手下干了这么多年，我对你们不可谓不了解。抛开你们的专业优势不说，单就性格而言，你们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汉麟很能干，工作拚命、办事踏实，缺点是性子太直，不善交际；高远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事情办得很漂亮，工作也很认真，可就是对市场的嗅觉不够灵敏，花钱可以，挣钱不行；林子健胆子大，敢想敢干，尽管干得不怎么样，但毕竟是行动了。缺点是心机太深，叫人捉摸不透；洪杰是有胆有识，长于谋划，充满自信，敢于冒险。缺点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干大事的人也都会有缺点。你们一旦成功了，缺点也就不是缺点，都变成优点喽！”
　　黄汉麟和高远都认为所长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很贴切，就只顾喝酒吃菜，笑着不作声。林子健和洪杰可就不依了，借着酒劲和钟祺较真，一个说“我没有心机”，一个说“我哪里瞧不起人了”？非说钟祺说得不对，要罚酒。钟祺也不着恼，把两杯罚酒都喝了；又瞪着林子健，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子健，听说你和汉麟因为儿女情长之类的事闹得不快活，两人也不说话。难怪今天没见你们碰杯。不行！今天难得低温电子四大天王聚在一起，你和汉麟一定要给对方敬酒。‘渡尽劫波兄弟在，浊酒一杯泯恩仇’。来，把酒杯举起来！”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呢？”高远和洪杰也同声附和。
　　黄汉麟原本对林子健就没什么成见，他对子健的反感纯粹因对方厌恶他而起。所长想让他俩和解，他也没啥不愿意的；就站起来，向子健举起酒杯，真诚地说：“子健，尽管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在工作上有过一些小摩擦，但这些都不足以影响到我们同事之间的感情。来，我敬你一杯，祝特冷厂和空调厂在你的领导之下，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成为80所的产值大户！”
　　林子健有些犹豫，在座位上扭了几下。康茂廷在旁边捅捅他，要他给钟祺一个面子。他这才站起来，举杯道：“黄副所长，过去的事，咱们都不说了！以前我有对不住的地方，请你多担待；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着把汉麟的酒杯一碰，扬脖一吸而尽。
　　汉麟也跟着把酒干了，钟祺等人鼓掌以示欢迎。能让这两位素来不和的低温天王碰杯说话，也算是今天这个饭局的额外收获吧。
　　一个星期后，洪杰的“中杰微波通讯公司”搬进了80所的物业楼。借这个机会，洪杰又添置了一批新营具，买了一些新电子仪器、仪表；以前的旧营具、旧仪器仪表，大部分都淘汰掉了，整个公司焕然一新；加上房租，几乎花光了他去年所有的利润。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因为今年的订单已经签了八九十万，加上下半年的需求，全年预计能超过一百五十万，到年底花掉的这些钱又全都回来了。
　　洪杰无疑是辛苦的、忙碌的，从早到晚，几乎没有闲的时候。他要接订单，与客户应酬，经常出差；技术上的事也需要他把关；货发出去后，他还要催货款；有了钱他还要采购原材料，以备下一轮生产。尤其是铁氧体和石英晶体两种做微波器件的原材料还不大好买，需要长时间等待。好在工商、税务那边的事情都由杨丹跑了，不然，他一个人根本吃不消。
　　“中杰微波”在80所物业楼正式开张的那天，黄汉麟和高远还特地上门表示庆贺。洪杰夫妇陪着他俩在经理室、财务室、技术室和两个电装车间参观了一圈，汉麟、高远边看边啧啧称赏；又说了一些“开张大吉，财源滚滚”、“新址新气象，更上一层楼”之类的吉利话，就告辞回所了，毕竟他俩手头上的事情也很多。
　　黄汉麟一回到所里，就打电话通知一室主任池恒，让他带着韩东、孙志强到三楼会议室开会，部署一室今年的生产及研发任务。
　　池恒等三人来到会议室，发现除黄汉麟外，科技处处长程谧和经营处副处长舒慧也在。大家相互点点头，坐下开会。
　　汉麟问：“池恒，到目前为止，一室的生产任务怎么样？”
　　池恒道：“不是很理想。低温泵订货三台，低温测试装置两套，其他还有一些维修任务，加起来只有七、八十万。”
　　汉麟脸上并无忧色，他微笑着说：“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你倡导的全员销售策略奏效了，咱们现在有任务了。”他把目光投向程谧。“程处长，你说吧。”
　　程谧冲大家笑笑，翻开面前的笔记本道：“咱们所一个已退休的老低温专家专程到总装某基地，替我们争取到了两个军品研制项目，一个是‘大冷量GM制冷机’。一个是‘制冷机冷却型超导磁体系统’，这两个项目合同金额都是一百万，按照专业分工，项目研制由你们一室承担；由于是军品，项目管理由我们科技处负责。”说罢把两份合同递给了池恒。
　　“太好了！”池恒看着合同，喜形于色地说。“这下我们一室不用愁了。”
　　汉麟道：“你先别激动，后面还有呢！舒慧，该你了。”
　　舒慧甜甜地一笑，打开笔记本说：“四室主任和六室主任通过同学关系，给一室揽来了两个横向任务，‘天津海泰低温系统’和‘透波真空系统’。这两项任务合同金额将近八十万，因为是横向民品，所以由经营处协调管理。”说着也把合同递了过去。
　　军工研究所习惯称军品项目为纵向课题，而把民品项目叫横向任务。
　　池恒和韩东翻阅着合同，高兴地说：“这不是锦上添花吗？一室今年可要大翻身了！”
　　汉麟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容满面地说：“‘大冷量GM制冷机’、‘制冷机冷却型超导磁体系统’两个纵向课题的研制期限都是一年；‘天津海泰低温系统’和‘透波真空系统’两个横向任务的交货时间为十个月。任务现在是不缺了，可是干项目的技术人员好像还有点缺。池恒，你打算怎么安排啊？”
　　池恒胸有成竹地说：“黄副所长请放心，室里的年轻人虽然指望不上，但还有我和韩东嘛，这两纵两横我和韩东包了，一人干一纵一横；韩东搞‘制冷机冷却型超导磁体系统’和‘透波真空系统’，我搞‘大冷量GM制冷机’和‘天津海泰低温系统’。我们各自带两个年轻人，负责设计和装调，生产加工则由孙志强负责，他是搞加工的老手了，这点活难不倒他。”
　　“请黄副所长放心。”孙志强也连忙表态。“生产加工就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唱好配角，全力支持池主任他们完成任务”
　　“好，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决心。”汉麟满意地笑道。“这两纵两横就交给你们一室了，我和程处长、舒副处长会时刻关注项目的进展情况，你们把合同拿回去，赶紧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