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黄昏。凤凰山。
　　马立勤这次进山终以失败而告终。他们什么也没打着。
　　本来，马立勤就想：如果收获些什么，就带红艳回家吃个饭，也好让她和母亲多多的接触以增加彼此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亲戚，有什么不可以说开的呢？
　　然而，最后，他却将钟红艳带去到师姐刘源珍的家。
　　长期以来，师姐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马立勤不是不知道。于是，他就想让这个不亚于亲姐的人。由她出面去说服自已的母亲，母亲一定会听从她的意见的。
　　刘源珍夫妇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梁慧明一看见马立勤，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他以为叔叔是来接自己到奶奶家去的。赶忙像往常一样收拾玩具准备走人。
　　一干人等便笑。
　　刘源珍笑对马钟俩人说道：“这孩子上幼儿园没几天，天天哭闹，幼儿园的阿姨都烦死他了。”
　　马立勤抱过来慧明笑着问他：”我们慧明为什么不愿去幼儿园呢？”
　　慧明红了眼睛说：“那里没有奶奶。”
　　大家听了又笑。
　　马立勤笑道：“奶奶是大人，她可不能陪你去上幼儿园。”
　　慧明正色道：“奶奶去了。奶奶可以去上幼儿园。”
　　马立勤便拿眼望着刘源珍。疑问。
　　刘源珍就笑着解释说：“那里，慧明上幼儿园，师娘不是不放心吗？就偷偷去那观察了几回。有一回去，被你管师姐拉到一边说话，不知怎地就被慧明发现啦，嗳哟！那个哭呀！呼天抢地的哭。结果，师娘不忍心，就早早地把他接回来了。那天，祖孙俩在我家门口玩了好半天呢。”
　　马立勤笑着对钟红艳说：“我这个娘呀！谁都不喜欢，就是喜欢慧明。”
　　钟红艳闻言，脸上飘过一丝不快。只一瞬，谁也没察觉。
　　刘源珍继续说：“那天师娘离开时，慧明定要跟着去。我们当然不让，你们猜后来怎地啦，这小东西居然从外面找块砖来，将家里窗上的玻璃给砸碎了。”
　　大家又笑。
　　刘源珍忍着没说一个细节，那天，师娘是流着眼泪离开的。再后来，师娘便从没迈进幼儿园一步。
　　吃过晚饭，刘源珍到厨房收拾碗筷，马立勤跟了进去。刘源珍返身挡住说道：“这里有我，不用你帮忙。”
　　马立勤讪笑道：“不是的。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讲。”
　　刘源珍笑道：“什么重要事情，这么神秘？”
　　马立勤扭身看看外间，钟红艳正在与梁其远说笑。便凑近刘源珍小声问道：“姐，你觉得红艳这人怎样？“
　　刘源珍想也未想便答道：“很好。不错呀。”
　　马立勤没吭声。
　　刘源珍扭头瞅着他疑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们常来我家，姐是过来人，观其言行，我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梁哥也经常夸她。他几乎可以说是看着红艳长大的。”
　　马立勤黙默地点点头。
　　刘源珍又问：”怎么你俩闹矛盾啦？”
　　马立勤苦笑。
　　看着他的表情，刘源珍猜想是不是他俩的事情，钟家不同意。虽然，两家沾亲带故，但也保不准钟厂长会有门第观念。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马立勤闻言，立刻打断刘源珍的话说：“姐你想哪去啦！红艳她爹不是那种人。他老开明着呢。认为这事是亲上加亲，是件大好事哩。”
　　刘源珍便问：“那你却是为何事烦闷呢？“
　　马立勤低下脑袋小声说：“是我娘不同意。”
　　”哦，师娘真是这个想法吗？“刘源珍疑道。
　　”是的。态度还很坚决。”马立勤很沮丧的样子回答。
　　刘源珍一时无语。
　　许久，她问马立勤道：“立勤你对姐说这些，是不是需要姐为你做些什么？”
　　马立勤顿时高兴了起来。笑道：“我姐就是冰雪聪明。你去对我娘说说，她可听你的啦！”
　　刘源珍轻轻一戳他的脑门，笑道：“你呀！只会给姐出难题。”此时，她虽在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蛮有把握干成这件事的。
　　那天，马立勤他们离开时，钟红艳对刘源珍说了一句含有双重含义的歉语：”刘姐，给你添麻烦啦！”
　　刘源珍就想：看来他们来时就商量好的。
　　以后几天，刘源珍一直想抽个时间去看望师娘。在她心里，时时放着对师弟的承诺。她要找个正确的时间去和师娘讲开此事。哪存想马立勤的事情没解决，马立快却出事了。
　　那天中午，汪亭梅急急忙忙来到刘源珍家。刘源珍正准备做中午饭，见她风急火燎的样子，忙问何事如此惊慌？
　　汪亭梅急切地说：“立快被人打啦！据说伤得很重，血流了一路哩。”
　　“听谁讲的。胡说八道。”刘源珍心虚的喊叫道。
　　“我那邻居在路上看见的。他跑回来告诉我的。我也一样怪他眼花，却说是老马的儿子怎不认得？这就信啦。才跑来找你。么办呢？“汪亭梅问。
　　“么办，我们赶快去医院瞧瞧，看情况如何，再去通知师父师娘。”刘源珍见汪亭梅六神无主的样子，竞然表现出异常的镇定。
　　当她俩赶到厂医院时，马立快已被处理完后送进了住院部。两个人又赶到病房。马立快抬眼瞧见两位师姐，慌忙侧身闭眼装睡，他可不希望她们看到自己这个狼狈样儿。
　　看到马立快身上到处裹着的白绷带，汪亭梅忍不住哭泣起来。刘源珍嘴里虽在止她说哭不吉利，眼泪却不断往下流。因为，立快伤得太很了。
　　马立快终于装不下去，艰难地翻过身来拿眼瞧着她们笑道：“两位师姐，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们先到了这里，姐呀！你们抢了我女朋友的彩头啦！”
　　两个闻言破啼为笑。汪亭梅嗔道：“鬼东西，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马立快咧嘴笑道：“没什么的。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刘源珍便关切地问，怎么会搞成这样？
　　马立快先就不想回答。问急了，便只说是为了一个朋友。
　　两人见问不出个什么，便分头出去忙开了。一会儿回来，马立快的床头就摆上了许多水果和必须的生活用品。
　　马立快见二位师姐忙出忙进的，心里很不自在。便说：“你们下午不是还去上班吗？都走吧。”
　　刘源珍说：“我们走了谁来照顾你？”
　　马立快答道：“不打紧的。照顾我的人一会就过来。”
　　刘源珍说：“那我们就再等等。”
　　话音刚落，门外走廊上飘过来一串轻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小女人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她在喊马立快的名字。
　　马立快闻声立时来了精神，挺身高声回应：“在这！在这哩！”喊完又呲牙作痛苦状。
　　刘源珍她们赶紧扶他躺了下来。这时，从外面闪进来一道绿色的影子，直扑到马立快的床头，轻叫一声：“立快“就嘤嘤哭将起来。
　　刘汪二人直起身子。这才瞧仔细刚才飘进来的却是一位身着绿军装的小姑娘。
　　很明显，这姑娘的军装是改造过的，否则，衬不出这么好的腰身。再看时，见她两只小辫上松下紧，各束一根白花的蝴蝶结，俏皮的很。
　　这时，马立快为在师姐们面前显摆大男子汉气概，大声骂道：“又没死，嚎什么嚎。”
　　那姑娘闻言爬起身抖气坐在立快床头。
　　“见到师姐竟不招呼，好不懂事！”马立快伸手推了那姑娘一把。
　　或许刚才情急，眼里没有了周遭的一切。经立快提醒，姑娘这才发现，房间里还存在两个年长于自己的美妇人。姑娘知道她俩是谁。因为，立快没少对自己讲起她们。姑娘站起来对着刘源珍一躬身，甜甜的喊了声：“刘姐姐！”
　　刘源珍一时没缓过神来，只见这女孩又躬身对着汪亭梅叫了声：“汪姐姐！”
　　这一下不仅刘汪二人吃惊不小，连马立快也被她给吓着。他蓦地翻身坐起喊叫道：“你从没见过她们，怎知她们就是她们。”
　　见马立快语无伦次的样子，姑娘伸手喔住小嘴笑起来。
　　马立快继续追问。姑娘便笑着说：“她们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于是四人都笑了起来。
　　刘源珍打量着这姑娘，心道：聪明。而且很漂亮。这要是师娘见得了不知会高兴成怎样呢。她知道，师娘一生就喜欢漂亮的人和东西。
　　见二位师姐目不转晴的盯着自己的女友，马立快得意地对她们说：“长得漂亮吧？把两位姐姐都比下去了吧？”
　　汪亭梅瘪了瘪嘴嗔道：“不会讲话的傢伙，看把你得意的。”
　　马立快忙纠正道：“我说错了，说错了。”
　　汪亭梅笑道：“你没错。应该说都漂亮。”
　　马立快闻言大笑。末了想起什么似地说：“忘了给两位姐介绍，我的这位美女叫王婷”
　　刘汪两人几乎同时点点头。
　　刘源珍和汪亭梅告辞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马立快躺在床上大声叮嘱：“两位师姐别忘啦！”
　　刘源珍答应道：“行，行，你安心养伤好啦！”
　　两人走出去老远。
　　汪亭梅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刘源珍道：“真听他的？这事就不告诉师傅和师娘？”
　　刘源珍一时也没主见。迷茫道：“你说呢？”
　　汪亭梅忽然想到了周金梅。便喜道：“师姐不是在这吗？去问问她。”
　　两人便喜滋滋地去找周金梅。
　　“讲。一定要对师傅师娘讲。”周金梅肯定地说。
　　刘汪二人不置可否。
　　周金梅正色道：“立快的伤口是我帮着处置的。你们知道送他来的人是怎么跟我讲的？”
　　刘汪两人摇头。
　　周金梅说：“立快受伤的主要原因，却是因为他抢了人家的女朋友。那人是怎么说的，哦，对，叫什么打杆菊枪。”
　　两人齐声言道不懂。但，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立快抢了人家的女人。
　　汪亭梅不知怎地又想起那个叫王婷的姑娘，那小脸蛋还有那身段，真是无可挑剔。她不觉小声说道：“妈的。我若是个男人，也会抢！”
　　周金梅正色瞅着汪亭梅问道：“你说什么！”
　　汪亭梅慌道：“我没说什么呀？”
　　其实，一切皆如周金梅说的那样，王婷，真的是马立快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从湖南长沙“串联“回来后，马立快三天两头地跑去“风雷”中学找王婷。当别人把话传进去给王婷时，王婷没把他当回事。因为，她根本记不得曾经认识一位姓马的朋友。更何况，最近几天，学校宣传队正在赶排一个节目。王婷正是这场歌舞演出的主要成员。她哪里有时间去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朋友。
　　那几天里，马立快常常是抱着希望过去，怀着失望回来。他有些搞不懂，难道，这个王婷不回家吗？为什么自己分为几个时间段却看不见她的人呢？
　　这天早上，马立快背着书包混在学生群里进了学校。他趁着没上课那段时间到怀疑的班集去找去，结果还是没找到。
　　她去哪儿了呢？难道这小女子对自己撒了谎？她根本就不是风雷中学的学生。
　　正思想间，马立快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摆，转身一瞅，大喜过望。面前亭立的不正是寻了数日的伊人么？
　　王婷轻笑道：“真是你呀！因何到此？”
　　马立快：“寻你数日，今天才得相见。”
　　王婷晃然笑日：“原来你就是那个姓马的朋友呀！”
　　马立快亦笑：“原来你不知本人姓马呀！”
　　王婷唔嘴一笑。
　　马立快仿着电影中的台词说道：“同志，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王婷又笑。
　　马立快今日不知为何末名的兴奋，嘴巴辟里吧啦说个不停，而且句句精典，段子横飞。
　　王婷被他嘴得都笑弯了腰身。她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青人，良久笑问道：“你是你吗？“
　　马立快被问得云山雾绕，不明就里。
　　王婷瞧他木鸡之状，笑问道：“现在的你才是当初的你吧？”
　　马立快不愧是马立快，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答道：“那不是在异乡做客吗？嘴巴不老实，被湖南人捉去怕是回不来啦！”
　　王婷没有应他，只是笑而不言。
　　正这时，上课铃声响起，王婷忙问马立快道别。
　　马立快追问道：“我可以来找你吗？”
　　王婷笑着点点头就匆匆向教室跑去。
　　马立快再次见到王婷，却是长江边上。地点，是马立快选的，他在那等了许久，王婷珊珊来迟。
　　在暮色之中，王婷着一件白底蓝花的连衣裙飘然而至。微微江风将她的鬓发扬得飞荡，这便更旋出她那要开不开的女人味来。
　　马立快忘情地迎上前去，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她的脸。当王婷站在他的跟前时，他情不自禁地对她说了一句：“你真美！”
　　王婷闻言，小脸绯红。
　　马立快突然搂住她的腰身炽热地说：“做我的女人吧！”
　　王婷慌乱地挣扎开去。颤声说道：“就像之前那样不行吗？”
　　马立快疑惑地看着她。
　　王婷恢复常态解释道：“我俩就做个非男女的朋友。”
　　马立快急切地问：“为什么呢？难道我不够做你男友的条件吗？”
　　王婷摇摇头继尔又点点头。
　　马立快扳住她的双肩问道：“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吗？“
　　王婷沉默了许久，这才终于告诉马立快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已经交了一个男友。
　　马立快几乎要说：你有男友却要给我希望！终于没能开口。
　　无言，许久的无言。只有江水拍岸的哗哗声。
　　良久，马立快忍不地问：“那么你喜欢他吗？“
　　王婷没有回答。
　　马立快抓住时机就说：“你不回答，我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你并不喜欢他。”
　　王婷抬起头待要分辩。马立快抢着继续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这句名人名言。
　　王婷的心理防线几乎就要崩溃。她不敢再听这个男人说下去。转身就想离开。马立快抓住她手腕，非常诚恳地说：“别走，你别走。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王婷扭身望着波光凌凌的江面，脸色显得异常的凝重。这种表情便使得马立快难以猜破她此刻的心境。他觉得下面不能太过凌厉，否则，会惊飞这只停在梧桐树上的凤凰的。
　　马立快慢慢将手从王婷的手腕移摸到她的小手，王婷矜持地将手握成一团。马立快轻轻地一根一根拔开她手指，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与她的手指扣在一起。王婷没有挣脱，低头含笑，脸色绯红。
　　一艘夜行船呜着长笛经过这里，马立快兴奋地对着它大声喊叫着：“王婷，我喜欢你！”
　　那艘船似乎非常迎合马立快欢快的心境，它再次拉响了一回笛。马立快又对着它快活的喊道：“我爱你！王婷。”
　　王婷抽脱手指嗔道：“疯子。马立快你是个疯子！”
　　马立快笑道：“那你快对疯子说，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