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群狼围攻

　　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十月
　　且末城外。
　　玄奘说：“陶昌，处处是你家，这里你总不熟悉了吧？”
　　陶昌嘻嘻笑着说：“大师，除了吐火罗到天竺那段路外，没有我不熟悉的。且末国王啊，我可同他差点称兄道弟。”
　　玄奘说：“吹牛吧，我倒要瞧瞧。”
　　陶昌挺有把握地说：“大师，你瞧着好了，保管你吃得好，住得好，解解一路上的疲乏。”
　　大安说：“昌哥很有能耐，不会有假。”
　　小安说：“我想吃想喝，希望昌哥让我梦想成真。”
　　城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小鞑子。
　　陶昌大喊：“小鞑子，俺又来啦！”
　　小鞑子转身对他，感觉熟悉，但想不起来。
　　陶昌拿出龙形玉牌，问：“你总认识这个吧？可是达延芒结波国王送给我的。”
　　小鞑子说：“陶昌，你打了吐谷浑，难不成要打且末了。”
　　陶昌说：“我可没这么大能耐，再说早已改行了，变成护送取经人。你看，这就是大唐高僧陈玄奘，历经十多年去天竺取佛经，如今回国，路遇贵地，望多多照顾。”
　　小鞑子说：“我可没这么大的权力，得国王点头。你好歹是国王曾经的朋友，带你去面见吧。”
　　陶昌得意地望着玄奘，玄奘点头赞许。
　　大安小安激动地收拾行李，采玉人跟随其后，大象、野猪、汗血宝马小飞一路跟随；头顶上野鸭飞翔到周边树林水塘里，在野外露宿。
　　且末王宫，达延芒结波正好生无聊，听说有故人，马上召见。
　　见到又恨又爱的朋友，生性好客的达延芒结波很快用最丰盛的酒宴、舞会招待客人。
　　玄奘悄悄地说：“陶昌，早知你有这能耐，取经时就找你好了。”
　　陶昌说：“如果是那时，我也是人生地不熟，一样的结果，这是你取经之后，我数年积累的人缘。”
　　玄奘说：“呵，伶牙俐嘴！”
　　陶昌与达延芒结波互叙旧情，不知不觉谈到了慕容顺。
　　达延芒结波说：“死了就死了吧，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哪怕是一点点。”
　　玄奘说：“大王，切莫如此认为。假若你是父亲，你必定希望兄弟之间诚挚相待，因为都是你的骨肉；如今，你也是众多子女的父亲，必然希望子女能和睦相处。人生短短几十年，活在世间很难得，很短暂，若能与他人友好相处，必定很快乐，若相反，则必然痛苦。兄弟之间存在着割舍不断的亲情，与一般的人际关系是深一层的，若能同心，则万事不难，若不同心，则万事难成。”
　　达延芒结波听了，没有接话。
　　陶昌说：“慕容顺对百姓挺好的，他虽被汉化，同吐谷浑人的生活方式差异很大，但在他被杀前说最对不起的是尊王，让他远离伏俟城，远离家人。”
　　玄奘说：“你听听，兄长死前还在记挂你。”
　　陶昌说：“慕容顺称王后从未打压你，你难道因为抢了你的王位而怨恨？其实，从古至今，承袭王位的一般为长子。更何况做吐谷浑国王是个高危行当，也许他的死，换来了你的生。你看你，在这里生活得多好！”
　　达延芒结波说：“我看不惯他，他没有一丝吐谷浑人的习惯，全是汉人举止。”
　　陶昌说：“不能怪他，你父亲送他去汉地，不汉化才怪。假若送你去，你还不成这个样子？”
　　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解开了达延芒结波的心结，达延芒结波忽然掉下了泪，说：“两位客人说得对，亲情是割舍不断的，我怎么对亲哥哥这么绝情、冷漠呢？愿大哥在天之灵，原谅我不懂事的小弟！”
　　这句话，尽管慕容顺不可能听到了，但让玄奘和陶昌欣慰。
　　玄奘说：“大王有情有义，让贫僧感动。”
　　达延芒结波说：“大师，您的取经精神才值得佩服。想想，我们离天竺近多了，可谁会去呢？”
　　玄奘笑笑说：“并非去天竺就证明精神可嘉，而是平时每时每刻的一言一行能做到正确、得体，才是一种可贵的精神。”
　　达延芒结波说：“大师的见解高深极了。您好生休养数日，再往大唐。若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玄奘说：“贫僧不客气的。”
　　达延芒结波呵呵笑道：“这次你们去大唐，路过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可要当心抢亲呀！小心当她们的男人！”
　　玄奘问：“为何？”
　　达延芒结波说：“汉时的楼兰国已衰败，受天灾影响，大都搬迁，剩下的一些部落尚在那里苟延残息。部落还是母系制度，男人在外劳动易受风灾、沙尘暴、干旱、饥渴等影响，意外死亡的多，故而男多女少，成为女儿国了。那里流行抢亲，当然是抢男人，有些商客途经那里，被抢了，我们也无可奈何。”
　　大安说：“我们兄弟是小孩子，总没关系吧！”
　　采玉人说：“难讲啊！也许流行童养媳类似的。”
　　小安说：“这么恐怖，怎么办？”
　　陶昌听了，笑道：“四个人男人，个个未婚，倒是好机会。”
　　玄奘愠色地说：“你想，便去吧，我可想急着回大唐。”
　　陶昌说：“大师，莫怪徒儿，我开个玩笑。大王在善意提醒我们做个准备。真的遇到这些情况，我们是避而远之呢？还是蒙混过关，或者最后一计，丢车保帅。”
　　达延芒结波说：“本王正是这个意思，呵呵。大师一心向佛，但要成功，可要历经无数难关，这将最后一道难关。”
　　玄奘说：“谢谢大王。”
　　说起楼兰，陶昌想起与唐云曾在楼兰的经历，一晃过去几年了！上次去过的地方，肯定找不到了；上次没碰到抢亲，也许是运气，这次呢？
　　陶昌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采玉人悄悄跟他说：“小兄弟，我熟悉那条路，会带你们过去的。再说，我想同你们一起去，将手上的玉器卖到长安。”
　　陶昌点点头。
　　大家酒足饭饱，意犹未尽，达延芒结波趁热打铁，说：“我有部云游僧人的经书送与你们，他说有位叫玄奘的大师将经过这里，请转赠与他。”
　　玄奘打开经书一看，说：“这是天竺高僧亲手撰写，书法价值甚高，是极品，谢谢大王。”
　　达延芒结波说：“这只是完成他人的嘱托，不必言谢！”
　　玄奘从袖内取出捐书，说：“这是贫僧亲手抄写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请大王笑纳。”
　　达延芒结波看了看，说：“大师书法气势磅礴，谢了！”
　　当夜，陶昌帮玄奘一起整理经书，准备将刚得来的经书与原来的放在一起。
　　陶昌翻了翻，说：“这书似有些潮湿，会不会有蛀虫？”
　　玄奘吃了一惊，说：“在炉子上熏烤一下。”
　　陶昌照做，真的有蛀虫爬出来。
　　玄奘说：“幸好你细心，不然其他经书可能天长日久后被蛀蚀。”
　　陶昌说：“自从取回经书后，我变得谨慎多了；我不免怀疑，有人故意要蛀蚀我们的经书。”
　　玄奘说：“可出家人不打诳语。”
　　陶昌说：“有可能是假僧人，不然有谁会这么做？他到底是谁呢，无缘无故送我们经书？肯定有人知晓我们的行踪，他们怀着不可目的要阻止你的经书顺利到达大唐。”
　　玄奘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不可无，日后小心些就是了。”
　　陶昌说：“是。如果是真，那个人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
　　在于阗城休息了几日，养足精神，辞别达延芒结波，赶路。
　　采玉人带路，大安小安驱使着大象，陶昌瞭望前哨。野鸭们在头上飞过，做向导，美丽的回归之路。野猪与家猪的孩子，被唐僧带回大唐。又东北行千馀里至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
　　汉朝时期楼兰是西域一个著名的“城廓之国”，有人口一万四千余，士兵近三千人，可谓是一个泱泱大国。是古丝路上西出阳关的第一站，当年在这条交通线上是“使者相望于道”，交通繁忙，城市经济繁荣。奇怪的是，声名赫赫的楼兰王国在繁荣兴旺了五六百年以后，却从晋朝后突然销声匿迹了。
　　眼前的楼兰国“城廓岿然，人烟断绝”，其萧条之景，使人顿生沧海桑田之感慨！
　　一路，采玉人带路，很顺利，知道哪个部落已经不要男人了，尽管过去，纵然碰到抢亲，却是抢帅哥。
　　陶昌问：“蓝玉（采玉人姓名），为什么我上次来没有抢亲的事，也不觉得这里这么危险。”
　　蓝玉说：“小弟，那是因为你骑的是汗血宝马，快人快马，来去自如。现在我们驮着这么多经书和物件，以大象速度前进，当然不一样了。”
　　玄奘说：“没错，我们行动缓慢，就会增加更多的危险。”
　　大安小安没说什么，跟着过来。
　　道路岔口，一堆动物骸骨指示着前进方向。
　　蓝玉说：“感觉指示方向变了，也许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按着路标走应该没错。”
　　一路上，在蓝玉的带路下，顺顺利利，大家就没什么怀疑，也没有让野鸭先去探路，径直走去。
　　路上有些小草、灌木，这样更不会让人怀疑，直到走到十三天，变成了沙漠。再走两天，全部都是沙漠，一路越来越不妙。
　　蓝玉说：“也许真的错了，印象中只有一点小草、灌木，没有这样的沙漠呀。”
　　玄奘说：“如果真的错了，往回走，那要浪费十五天呀；或许这样继续走也能到高昌。”
　　蓝玉有些心慌了，说：“可是走错了方向，我们将会水尽粮绝。”
　　大安说：“我们路上吃的、喝的只够十多天的了。”
　　小安说：“这样说，我们即使回去，也挺不过去。”
　　蓝玉说：“本来应该走到一个驿站，不用十五天的，那里能获得补给，糟了。”
　　陶昌让野鸭去探路，野鸭飞了半天回来，它告诉陶昌，周边全是沙漠，只有前进的方向似乎有点绿色。
　　陶昌感觉心慌，想：“没有这么多的汗血宝马，没有这么多储备，这万一的话，自己的使命完成不了，玄奘大师去天竺取经的十几年心血算是白费了。想想孙长老的嘱托，还有白龙。”
　　想到白龙，他朝空中吼道：“飞龙，飞龙，飞龙在天，现在何处？”
　　陶昌喊了很多遍，都没有回音。
　　“飞龙不来，说明我们没有陷入真正的绝境，往前面赶有点希望，”陶昌这么认为，他说，“我觉得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往前了，即使方向错了，先把命保下来再说。往后即便找到岔口，但没了吃喝，还是死路一条。野鸭探路，发觉前面有绿色，有绿色的地方，总有生命，我们只有继续走了。”
　　一伙人前行，走了几天。
　　野鸭忽然从远处飞回来，在呀呀地叫狼来了。
　　陶昌听到有野狼的惊叫，赶紧让大家以大象为中心，让玄奘坐在大象上，背靠背围作一团，以防各个击破，一致对付狼群。
　　野鸭正在喊：“小心哪！”
　　狼王飞跃窜起，将野鸭吞入嘴里。周边，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野狼，个个凶神恶煞，呲牙咧嘴。
　　可怜野鸭为了通知大家，飞行这么低，结果成了狼王的美餐。
　　玄奘说：“阿弥陀佛，感谢野鸭救了大家，却牺牲了自己！”
　　野猪大哥大怒，跳跃出去，与狼王对阵。当狼王用嘴咬它的嘴时，野猪弯起脖子，用獠牙扎狼王的眼睛。
　　狼王松开了嘴，退缩，命令众狼围攻。
　　野猪小弟听到兄长的哀鸣，奋不顾身地去救治，阻止其他野狼的撕咬。
　　陶昌命令说：“大家一起反攻，不得离开大象五步。”
　　善良的野鸭、勇敢的野猪大哥的遭遇让大家个个义愤填膺，使出自己的绝技，陶昌用金箍棒横扫；大安、小安用弯刀，蓝玉用铁鞭，野狼们很快伤痕累累，血流遍地，捡不到什么便宜。
　　狼王远远地吼叫一下，众狼退却。
　　野猪小弟在旁边安慰着野猪大哥，野猪大哥奄奄一息，大象、汗血宝马过去劝慰野猪小弟。当野猪大哥闭上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动物们哭成一团。
　　听到动物们死亡前痛苦的谈话，陶昌从耳朵里摘下金箍棒，放在怀里，再也不听了，太伤感了。
　　目睹如此惨烈的一幕，玄奘好生感慨，如果没有野鸭、没有野猪大哥勇斗狼王，也许死的就是自己。
　　玄奘让大家给野猪大哥挖个坑，埋葬，为它做法事，超度灵魂；在旁边挖了个小坑，给野鸭有个休憩之地。
　　由于这群人如此好斗凶狠，狼群遇到他们都远远避开。很长时间内，他们各管各，相安无事，即便晚上，狼群都不突袭他们。这一切都是野鸭和野猪大哥英雄之举奠定的，它们的牺牲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蓝玉说：“大家节哀顺变，得想想下一步的事。”
　　陶昌说：“狼群出没，说明这边离草地不远，有了草地，才有小动物，才有野狼围猎小动物。”
　　蓝玉说：“没错，小弟快成沙漠之珠了。”
　　陶昌说：“不敢当，只是在沙漠呆久了，就熟悉沙漠的一切。”
　　玄奘说：“既然如此，我们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