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淝水风云 第九章 绝望中的希望

　　刘裕等人走后不久，一支巡逻的秦兵来到了小溪边。他们想应该这里有设置哨所，但是却看不到有哨兵站岗。
　　“你们几个仔细查一查这附近。”军官大声地说道。
　　秦兵们搜查了一下这片地。过了一会儿，一名士兵发现杂草上有未干的血液。军官看了后叫他们仔细搜查，结果他们搜查到了那些秦兵的尸体。这回他们确信遇袭。
　　“快，吹号角！”军官说道。
　　传令兵吹响了号角。顿时，湿地附近传遍了沉重的号角声。不仅是秦军将士们听到了这个声音，就连潜伏中的刘裕等人也听到。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快，我们得快一点到达城里。”田泓说道。
　　刘裕等人加紧划桨，让木筏在黑夜中行驶。划了一段后，他们在黑夜中看到了彭城的城墙。这时候，刘裕等人心中充满了希望。他们心想自己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不由得放松起来。可是有实战经验的田泓却时刻保持着警惕。
　　“不好！”田泓突然说道。
　　众人回头一看，在不远处有灯火，那些灯火下是秦军的舢板，只见几艘满载秦军的舢板向他们开过来。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刘裕等人。
　　“大家快划！”何无忌说道。
　　刘裕等人不断地加劲划船。当他们靠近岸边时，看到了岸边有火光，似乎是秦军的巡逻队。
　　“怎么办，无忌？”刘毅说道。
　　“叫我户长！继续划，尽可能到离他们远的地方登陆。”何无忌说道。
　　忽然，几支箭簇落到木筏附近，卷起了水花。
　　“不行，他们发现我们了。”张肃说道。
　　“我看未必。他们这都是在乱射，估计也没有看到目标。”刘裕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样我们没办法靠近。户长，我们还是撤吧。”李贵说道。
　　“不行，现在如果撤的话，秦军会更加防范。到时候，我们会更加难以完成任务。”田泓说道。
　　“那该怎么办？”刘裕说道。
　　“这样，你们把秦军引开，我从水里悄悄地靠近彭城。”田泓说道。
　　“大人，那样太危险了。”何无忌说道。
　　忽然有一支箭射中了木筏。
　　“事情紧迫，管不了那么多了！”田泓说道。
　　“那起码，我叫两个部下保护您的安全。”何无忌说道。
　　“不用了，人多容易暴露。”田泓说道。
　　“可是……”
　　“没可是的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又有几支射中了木筏。何无忌也觉得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好，那大人，你多保重。我们一会儿会设法与你联系的。”何无忌说道。
　　“好，那兄弟们，我们后会有期了。”田泓说道。
　　刘裕等人也给他作揖。之后，田泓跳到河水里。刘裕等人拼命划桨，将秦兵们引开。田泓则潜入水中，慢慢地游向彭城。他看到水面上不断地有箭簇落入水中。忽然一支箭射中他的右臂，可是因为箭的威力在水中被削减，所以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划破了一个口。田泓继续游，过了一会儿，他游到了对岸。当他游到岸时，刚才那一波秦军已经被刘裕等人引开。这回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没过多久，田泓又听到了脚步声。他远远地看过去，看到了一队秦军正赶过来。田泓立马藏起身来，不久，这队人马从他眼前经过。他发现这支队伍还带着军犬。田泓知道这些军犬嗅觉敏锐，很容易察觉到躲藏在暗处的人。他格外地注意，深怕自己的什么举动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低着身体，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每当秦兵从眼前经过，他的心脏就是像战鼓一样跳动。忽然一只军犬停下来闻了一下。
　　“糟了！”田泓看了一下自己的右臂上面流着血。他想可能是刚才在水中受的伤没有完全治愈好，这血腥味吸引了军犬。片刻后，军犬对他狂吠。那队秦兵都注意到他的方向，那牵着军犬的士兵放开绳子。只见军犬向他扑过来。
　　“该死的！”
　　当军犬扑过来时，田泓拔剑，一剑刺死军犬。之后，他立刻跑向彭城。秦兵们在拦路，追赶。田泓砍死了几个秦兵，但是寡不敌众，知道自己逃不出包围。
　　“援军到了！”
　　田泓一路上大喊着，希望彭城的守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一路上边打边喊。最终他还是兵败被俘，而守军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田泓很快被带到中军帐。当他见到秦军主帅彭超时仍然保持着怒发冲冠，咄咄逼人的态势。
　　“跪下！”
　　卫兵用枪杆将田泓打跪。
　　“不得无礼！”彭超呵斥道。
　　彭超亲自给田泓松绑，然后有礼地让他上坐。
　　“壮士，请问尊姓大名。”彭超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就杀，但是你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话。”田泓说道。
　　“你找死！”都颜大声地说道。
　　愤怒中的都颜想一刀砍死田泓，但是被彭超制止。
　　“我叫你说话了吗？退下！”彭超说道。
　　都颜听了后后退。
　　“属下不懂事，还望壮士见谅。”彭超说道。
　　“不敢，田某乃阶下囚，怎么敢蒙受将军如此厚的礼。”田泓说道。
　　“昔日韩信都能向李左车请教。我彭超怎么不能？对了，壮士现在在晋军当任什么职务？”
　　“将军为何这么问？”
　　“我只是感觉壮士，你这样的人一定能出人头地。”
　　“我大晋人杰地灵，田某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足挂齿啊。”
　　“壮士真是谦虚。不过啊，我真为壮士可惜啊。”
　　“可惜什么呢？”
　　“虽然晋国是继承了中原的衣冠，但是已经是日落西山。”
　　“可我大晋乃正统。这不是你们胡人所能理解的。”
　　面对田泓强硬的态度，都颜有一些不耐烦了，他拔刀要砍了田泓。
　　“你找死！”都颜愤怒地说道。
　　“都颜，你给我退下！”彭超呵斥道。
　　都颜很不情愿地把刀收起来。
　　“壮士说得对。可是这正统不正统有谁说得清楚呢？远的说当年大禹建立夏，但最终被商所灭，商又被周所替代；近的说，汉被魏替代，最后魏也不是被晋所替代。这天下本来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既然司马氏能篡位建立晋朝，那么为何我大秦却不能一统天下呢？尽管晋国也不乏像您这样的能人志士，但是现在天下有三，我大秦占其二。晋国只能偏安一隅，秦灭晋是迟早的事情。”彭超说道。
　　“尔等屠杀我百姓，还有此等理论。”田泓不屑一顾地说道。
　　“自古两军交战，哪有不死人的？为了不让更多的百姓死去，那不是更应该结束这场战争。否则的话，那些五胡将士杀红眼的话，那么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彭超说道。
　　田泓感觉到尽管彭超对他有礼，但是话语间明显带有威胁的口气。
　　“听说贵国攻取襄阳时叫李伯护的叛将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你们皇帝却以不忠于为由事后把他给杀了。我如果归顺你们，那么我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李伯护？”田泓说道。
　　“李伯护确实是卖主求荣，但是我们不需要你卖主求荣，只要你把即将要发生的事提前告诉彭城的守军就行了。事后你就是功臣，我们会有重赏。”彭超瞪着田泓说道。
　　田泓看到彭超似乎也快失去了耐心，站在他周围的都颜，还有其他将领也露出了杀气。他猜想如果自己再不答应，立刻就会被拖出去斩了。
　　“你们要我怎么帮忙？”田泓说道。
　　“很简单。只要明天我们攻城的时候，你在城下对守军大喊‘南来的援军已经被打败，你们快投降吧’，就算大功告成了。”彭超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不过，到时候至少也给我个校尉当一当。”田泓无奈地说道。
　　“没问题！”彭超高兴地说道。
　　话说两头，刘裕等人成功地把秦军引开后，乔装成秦军的模样。在秦军中的晋国降将的帮助下成功地混入到秦军中。他们打听田泓的消息，还有秦军的动向。到了时间，他们到指定的地方汇合。当汇合的时候，李贵显得有一些慌张。
　　“不好了，田大人叛变我们了。”李贵不安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何无忌说道。
　　“我刚才听那些秦兵说，主帅彭超亲自会见田大人，还给他许下荣华富贵。明天攻城的时候要让他站到阵前。”
　　“让他站在阵前做什么？”
　　“这个我没有打听到。”
　　“不用说了，十有八九是要说对我们不利的话。”刘毅说道。
　　“不，他不会那么做。”刘裕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想他那个是已经放下了生死，又怎么可能为蝇头小利而放弃大义呢？”
　　“哎，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了。这个年头多的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连父母都杀的人。”
　　“也许是，但是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不管是不是，他被俘是真的。”何无忌说道。
　　“那么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张肃说道。
　　“从目前来看，我们不知道田大人是不是真的投降秦国。如果他真的投降秦国，那么我们这一点人肯定是救不了他的。即使他是在秦狗的威逼下做出对大晋不利的事情，那么我们也只能除掉他。”何无忌说道。
　　“大人，这……”刘裕不安地说道。
　　“你不要太担心别人。如果明天我们行刺田大人，暴露了自己，那么我们很有可能要死于乱军中。”何无忌说道。
　　刘裕等人听了后都不安起来。
　　“你说我们会死在这？”李贵不安地说道。
　　“如果你怕死，现在就走！”何无忌说道。
　　“大人，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张肃说道。
　　“临阵脱逃照样是死。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多杀几个秦狗，死也死得轰轰烈烈。那样还死得像男儿，总比让全家都因为我这个逃兵感到耻辱好。你说是吗，刘寄奴？”刘毅说道。
　　刘裕短暂地思考后说道：“我听说晋国的降军都被安排在最前线。到时候，我们冲向最前面，说不定不就能跟守军汇合呢？”
　　众人听了后不知道如何评价刘裕的想法。
　　“你还没跑到城墙早就成了刺猬，或者肉泥了！”刘毅说道。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反正都是死，不如试一下可以活命的方法。”
　　何无忌笑着说道：“好，那就按照刘裕说的。我们杀完田泓后就冲向彭城，然后就大喊：‘援军到了！’”
　　刘毅听了后叹了口气表示认同。其他人虽然心中有不安的地方，但是他们也知道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只能听从刘裕的这个傻办法了。事后，他们继续刺探军情。到了夜晚，他们就到晋军降兵的军营里休息等到明天秦军发起进攻。
　　
　　彭城
　　
　　当刘裕等人试图通知彭城守军援军即将到来时，彭城守军在弹尽粮绝中抵抗了秦军猛烈进攻多日。城里都是伤兵，缺少食物让守军食不果腹；药品短缺也让伤兵无法及时得到治疗。更严重的是因为伤亡率太大，守城的兵力严重不足。为了保证足够的兵力，即使那些轻伤者也要上城墙抵御强敌。疲劳、饥饿、绝望让士兵们抬不起头。
　　“起来！秦狗就要打过来了！”军官说道。
　　“大人，我们这么守下去真有希望吗？”士兵说道。
　　“给我打起精神来，援军很快就会到的。”
　　“大人，这几天你一直在说这话。这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这时候，从城下传来了战鼓声，军官意识到秦军要发起进攻。将士们往城下一看，只见秦军整齐地走过来。守军们准备守城时，秦军的战鼓声停息了。秦军站立在弓箭射程外，秦军主帅彭超骑着马来到阵前。守军的神弓手瞄准彭超，试图等到彭超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后狙击他。
　　“彭城的守军听着，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南来的援军已经被我们打败，援军是不会来的。你们已经被晋国抛弃了。”彭超大声地说道。
　　守军们听了后犹豫了一下。只不过，这两天秦军时常用这样的方法吓唬晋军，所以守军也习以为常了。
　　“放箭！”军官喊道。
　　神箭手听了命令后，立马放开弓弦。片刻后，箭支落在彭超的脚下。
　　这一幕不仅是守军看到，就连混在秦军中的刘裕等人也看到。
　　“你不信，没关系。我让你们看一个人，你们就会相信的！把人带上来！”彭超说道。
　　不久，都颜和几名秦兵押着田泓走到了阵前。刘裕等人认出那人就是田泓。彭超得意地看着田泓。
　　“你们看这个人就是你们晋国派来通知援军到来的使者。先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彭超大声地说道。
　　这时候，无论是秦军、守军们，还有刘裕他们都在关注着田泓。何无忌悄悄地搭箭，他打算如果田泓说出对晋军不利的话就杀了他。”
　　田泓带着庄严的表情说道：“守城的兄弟们！”
　　彭超得意地看着田泓按照约定把话说出来，然后守军的士气奔溃的样子。何无忌看了后，准备好随时将田泓射死。
　　“南来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我原本要告诉你们的，但是不幸被俘虏。你们要再坚持几天啊！”田泓大喊道。
　　守军和刘裕等人听了后放心下来。何无忌也把箭支放入箭筒中。彭超听了后大怒，给都颜使了个眼神。都颜知道他的意思后举起了大刀。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兄弟们，剩下就看你们的了！”田泓仰天大笑道。
　　都颜挥刀砍向田泓。片刻后，田泓的人头掉在地上。他的人头即使在血泊中也保持着微笑，丝毫没有畏惧死亡的样子。
　　“攻城！”
　　彭超愤怒地下令攻城。秦军如洪水般地冲向彭城。虽然守军已经疲惫不堪，但是田泓的死鼓舞了他们的士气，让他们面对绝望的环境中也能朝着希望的明天而奋战。刘裕等人也乘混战之际脱离了战场。当他们要回营时，刘裕心里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心使田泓在那绝望的环境下做出给大家带来希望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