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到云水村

　　这一次，云鹏学乖了，见了张老师，便把帮助振兴破除自卑情绪的事情说了一遍，张老师十分高兴。当云鹏说到鼓励振兴口叼笔杆练习写字的时候，张老师表示赞成，并且从家里拿来墨汁、砚台、毛笔、钢笔、报纸、笔记本。振兴激动地说：张老师这样支持我，只怕我口叼笔杆写不出啥名堂。
　　张老师亲切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你既然能够用脚学会写字，你口叼笔杆也一定会学会写字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感觉比较困难，而真正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了。张老师给振兴要了一张桌子，振兴便口叼笔杆开始练字，首先练习钢笔写字，抽空还要练习毛笔写字，忙得不亦乐乎。朵朵跑来一看，嘻嘻地乐了，原来振兴流着口水，嘴上是墨，脸上也是墨，写出来的只是弯弯、道道、点点，看不出字的样儿。云鹏连忙拉着朵朵走了出去，告诫她：振兴才开始口叼笔杆练字，你不该耻笑他。我也曾试着口叼笔杆写字，根本就没法控制，笔杆是圆的，又是光的，口叼着容易滑动，很不稳定，要想写一个像样的字，真的很难很难。
　　朵朵听着，灵机一动，想出个办法：笔杆光滑，可以做一个布套把它套住，口叼住就不容易滑动了。
　　云鹏一高兴，就紧紧地握住朵朵的手：太好了，你想的这个办法真好。
　　朵朵红着脸，抽回手：干啥呀？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云鹏两下一看，幸亏没有人瞧见。于是，云鹏找来兰馨，让她从家里取来剪刀、针线、旧布，和朵朵一起动手，做了几个笔套，而且套在钢笔、毛笔上都很紧凑。振兴口叼戴套的笔杆写字，果然稳定得多了......
　　又到了回家取粮的时候，农村的高中学生每月交给灶上33斤面粉，可以带一定数量的玉米糁和小米。近来，县上开通了直达云水村的公交，第一趟车六点从县上发车，最后一趟车下午四点从云水村出发。星期天，云水村的中学生，不约而同地登上了第一趟公交车，车上挤得满登登的，来得迟的只好站着。汽车开动了，站着的人摇摇晃晃，很不舒服，有个中学生便发起牢骚：戏院里还有坐票和站票之分，公交车也应该给站着的乘客出售站票，少收点钱，这样才公平合理。
　　年轻的女售票员没法解释，只是默默地穿行在人群里，一个一个地售票收钱。朵朵却听不下去了：哎呀，同学，你提这意见就没有道理了。根据坐车的经验，县上发车时车上人多，一些人没有座位，可等到汽车开出几站以后，下车的多，上车的少，车上有了空位，难道这时买了站票的人宁肯让座位空着也不去坐吗？
　　提意见的男同学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不过这么说说罢了，谁真的就买了站票？
　　车厢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这时，朵朵朝那个男同学说：其实，你提的意见也不是毫无道理，你要是觉得站着累，咱们可以换一换，在学校上课成天坐着，我还想站一会呢。
　　朵朵说着站了起来，那男同学红着脸，哪里肯坐女同学的座位......果然，汽车开出几站，车上有了空位，那个男同学便坐了下来，朝朵朵友好地笑笑。这是汽车上的一个小插曲，云鹏目睹了全过程。找了个机会，云鹏调换座位，和那位男同学坐在一起，交谈起来。那位同学心直口快的：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一班班长江云鹏，我是二班的刘金贵，家住在云下村，和你们云水村是邻家。
　　云鹏说：你的思想很灵活，提出的问题......也算个问题，我过去偶尔也想过这些问题。譬如，电影院里电影开演了，却空着许多座位，能不能让想看电影又没钱买票的人免费进去呢？不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汽车不售站票，火车也没有站票，你提出这个问题就属于常识性的错误，就是开玩笑了。当然，你提的问题也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合理并不等于正确，并不一定符合实际情况。
　　金贵紧紧地握住云鹏的手：哎呀，云鹏，你说得对，其实你的思想更灵活，比我想得更复杂。过去，老戏院确实卖过站票，而且当演到后边，晚上十点多钟，戏院外边还聚集着一些热爱秦腔的群众，等着“拾把把戏”（免费看戏的结尾部分），这时候看门的人发了慈悲，一挥手，外边的群众便蜂拥进戏院。当然，喜欢秦腔的人再多，不到结尾，看门的也不可能随便把不买票的人放进去的，这就是规则。
　　两人谈得热火，金贵不免感叹起来：云鹏，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初中时你的成绩优秀，中考名列前茅，可是听说你因为家庭贫困，不打算上高中了，我还为你担心呢。现在你上了高中，而且表现突出，当了班长，特别是帮助残疾同学的事情更令我感动，令我高兴，今后咱们两班同学应该多多联系，多多交流。
　　云鹏突然想起：啊，你看我马虎不马虎，金贵，你是二班堂堂的班长啊，我忙了我班的事务，没顾上和你联系，真不应该......
　　金贵实事求是地：这不能怪你，你也没有三头六臂，既要搞好自己的学习，课余还要去图书馆参加勤工俭学，还要帮助残疾同学，星期天还要给班主任的女儿辅导......咳，你也够忙碌的了。
　　云鹏惊讶的：金贵，难为你了，这些事情你咋都知道？
　　金贵诡秘的：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刚才和我说话的女同学叫王朵朵，我还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不一般......
　　正在这时，售票员喊了声“云下村到了”，汽车停车，刘金贵对江云鹏说声再见，便急急地下车了。一会儿，汽车到了终点站云水村。村上的同学下了车，便匆匆地各奔各家，朵朵弯着腰轻轻地喊着：哎呀，我这腿压麻了......俊杰说：朵朵姐，你在这缓一缓。俊杰瞅瞅云鹏：哥，你陪朵朵姐待一会，我回家吃饭去了。
　　俊杰径直往家里走去，留下云鹏、朵朵二人，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在学校里他俩或讨论功课，或研究工作，说说笑笑，自自然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现在，站在这个熟悉的村口，却担心起可能碰见的熟人，云鹏急忙催问朵朵：朵朵，你要说什么话？赶快说呀，咋还不说呢？真急死人了。
　　朵朵红润着脸：江云鹏，你着急，你走嘛，你咋还不走呢？再者，我并没有对你说有话对你说呀，你怎么知道我有话对你说呢？还催我有话赶快说，还质问我有话为啥不说。江云鹏，你没想一想，我本来就没话对你说，就是有话对你说，经过你这样一催二逼，闹得我也想不起要对你说什么话了......
　　云鹏笑了起来：呵呵，哈哈，王朵朵，你在说绕口令吗？你在取笑人吗？既然无话可说，那么咱们拜拜！
　　云鹏招招手，转身要走，朵朵喊道：别走，对你要说的话，我想起来了，我——
　　朵朵正要说什么，一眼瞥见有人走过来，连忙说声算了，转身就匆匆离去。云鹏呆呆地瞅着朵朵消失的背影，惘然若失地转身向家里走去，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咳，我这是怎么了？朵朵说她没有话说就没有话说呗，为什么要逼着人家说话？其实，她装作腿压麻了，不过是个借口，就是想和我多待一会儿。现在，我俩多待一会的目的达到了，她自然就心满意足了。平心而论，我何尝不想和她多待一会呢......好了，别为这事心神不宁了。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要安下心来，学好功课，考上大学，上好大学，是我努力的方向，也是朵朵的希望......云鹏想着，走着，抬头看时，已经来到家门前。俊杰蹦蹦跳跳地出来，拉着云鹏的手：哥，你咋耽搁了这长的时间？和朵朵姐说啥话呢？
　　云鹏心不在焉的：说啥话？啥话也没说。都怪你，让我陪朵朵待一会，朵朵不但没说什么话，还把我训斥一顿。
　　俊杰啊地一声，云鹏却说：其实也不算训斥，凭着我和她的关系，她咋会训斥我呢？......咳，咱们不说她了。
　　云鹏走进家门，先尽一个长子的责任，向爸爸妈妈问候，然后才坐下吃饭。妈妈做了两碗荷包蛋，弟兄二人一人一碗。云鹏一看，没有爸妈的，说啥也不吃，尽管妈妈说他们吃过荷包蛋了，云鹏还是逼着妈妈又做了两碗荷包蛋，看着他们吃了，自己才肯吃。就凭着儿子的这点孝心，母亲背过身子悄悄地抹着眼泪......
　　吃了饭，云鹏看见院子里摆放着许多荆条编的篮筐，还有一些玉米片编成的小篮小筐、坐垫。俊杰高兴地说：爸妈在搞家庭副业呢！
　　云鹏赞不绝口：啊呀，这些篮筐不但实用，可以出售，而且精巧美观，简直就是艺术品。
　　听着儿子这样的赞颂之词，爸妈高兴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