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品名称:鬼地 作者:蔡凡 发布时间:2019-09-17 11:05:13 字数:5429
马道林在村口接住她们的时候,已近中午十一时。
见了面,自然就说些来玩就可以,干嘛买这许多东西之类的客套话。
一阵寒喧后,师徒五人便说笑着进了村。
那时,周方玉正在厨房弄菜,耳边就所见几个人的声音飘进院孑。她放下手中活计,正准备出去迎迎。蓦地,一个身材匀称,中等偏上个头的大眼晴女孩兀立在她面前。正慌乱处,女孩上来就握住她的手,亲热道:"师娘您好!"
周方玉立刻被其热情所感染。她笑咪咪的瞅着这个脸生得如红苹果的姑娘问道:"你是......?"
红苹果笑道答道:"我叫管新梅,是师俦的四徒弟。"
漂亮!真漂亮!周方玉在心里说。
这应该是四个中最漂亮的一个吧?
"师娘,有我可以帮忙的吗?"管新梅笑着问道。
"没有。没有。"周方玉客气道。说着话就拉着她的小手来到院子里。
展眼一瞅,那边脱离了师傅就走过来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她们一齐喊:"师娘!"声音像唱歌似地。
周方玉答应着,眼晴便一时撩乱了。她瞧瞧这个,又放不下那个的。心道:这哪里是人哟!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
眼乱了,脑子也不够用。周方玉竟然听不清她们都对自己说了些啥。
马道林过来替她解了围。他让姑娘们去屋里喝茶。
周方玉突然想起炉火已空烧半天,赶忙就往那跑。一进厨房,猛地瞧见四个中的一个,正站在灶台前抖锅翻炒着那道菜:爆京片。
她,手法娴熟,姿态优美。
周方玉还从没见过这种炒菜的方法。一时怔在那里。
那女子将炒好的菜用铲子拔赶到盘子里。一扭身,就看见了周方玉。她凝眸笑对,仿佛在问:师娘!我的菜炒得好么?
周方玉立刻读懂了这孩子想要表达的东西。她使劲的点头,慌忙逍:"姑娘,快罢手。别弄脏了衣服!"
女子没有退让的意味。
周方玉哪能由她?过去便欲夺下她手里的菜铲。
女子不肯。笑道:"师娘别客气。我家本就是开餐馆的,不碍事。您忙了这许久,该休息一会儿了。"
"听你这么说,你应该是刘家的姑娘吧?"周方玉猜道。
"对,师娘,我就是刘源珍。"女孩喜道。
周方玉这才仔细端祥她的脸。心道:先前以为苹果脸的丫头最漂亮,与这个一比,至少隔着几个层次。
在刘源珍的协助下,周方玉很快将二十几个汤菜端上了堂屋里的大圆桌。
马道林招呼大家坐。一番推让后,就都坐下了。
周方玉的左边坐着刘源珍,右边是周金梅。而马道林的两边则是汪亭梅和管新悔。
马道林再次的把自己的徒弟对妻子作了介绍。
周方玉听言,一一点头。
此刻,屋里正在过穿堂风,给这热烈的酒宴送来些许清凉。
汪亭梅起身给师傅斟满酒。然后离桌过去替师娘也满上。接着,又换拿起装米酒的土罐。米酒是周方玉自己酿的。
汪亭梅先给大师姐周金梅倒上。然后刘源珍和管新梅。最后就是小师弟马立勤。
周方玉忽然问:"咦,立快呢?"
汪亭梅眼尖,抖眼瞅着小师弟躲在大门后偷偷往这瞄。她赶忙放下手里的酒罐,走过去想要拉他,哪曾想,这小师弟不给面儿。最后还是周方玉过去哄他过来。她对大伙笑道:"这孩子见着人多,怕羞"
刘源珍忙起身笑道:"来,坐我这。"说完,起身过去挨着立勤坐下。
马立勤坐的是一条长櫈,见师姐过来,忙起身让了让。为了表示亲热,他首先给她夹了几片牛肉。
刘源珍亦赶忙夹一块猪排到他碗里。立勤接受了就把它塞进嘴里。
周方玉笑吟吟的说:"立勤越大越懂事了。"
这边,汪亭梅笑道:"我们一起敬师傳师娘吧!"
四人一齐起身。
周方玉笑得合不拢噹。蓦地,她仿是想起什么似地,忙起身进了里屋。一会儿出来,手里捏着一叠红纸包。
她走过来,从刘源珍开始。四人。一人一个红包。
周方玉边发边笑道:"谢谢你们肯来看师傅师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要推却!"
四人便笑着接收了。
周方玉发完红包。笑着对马道林说:"你不跟孩子的说点啥?"
马道林红着脸站起来。欲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半晌,突然说:"就这样吧!"
一桌子人全笑了。
天热。饭也吃得矜持。酣畅淋漓终不是女儿风格,更何况是在师傅家。
四人中除汪亭梅偶有起身将筷伸向远处,其他俱都叮着面前的三两个菜掏洞。
还是汪亭梅。她见场面沉闷,而师傅和师娘又是一对讷言少语之人。便欲把气氛挑起来。她轮着给师傅师娘敬酒,挖空心思在脑子里鄱找可以令人发笑的段子。
她拣了一个说了。几个听了就笑,大笑。可是,笑完便笑完了,没人接着把笑再笑下去。
周方玉懂得这孩子的心思,也想跟着来上一段。转念一想,自已的段子都是在老家从那么闲汉泼妇处听来,俱是些偷心勾搭,淫人思想的荤段子,当着这些孩子,哪敢胡传?于是,只能拚命的往身边孩子碗里夹菜。
刘源珍碗里的菜堆得"山"高。她不停地谢谢师娘。眼瞅着这些个菜,她心里在犯嘀咕。这该怎么办呢?
这场饭,吃得热情却不高涨。
饭后,周方玉端出自种的西瓜让大家尝。见到这绿皮红馕的西瓜,四人再也顾不得体面,拿起来就啃。汪亭梅边啃边说道:"好吃。真好吃!"
周方玉笑道:"有的是。走时都拿上两个,带回去给你们的爹娘尝尝鲜。"
除汪亭梅不停的点头嗯嗯。另仨均摆手说不。
吃罢西瓜,几个便坐着闲话。刘源珍不时地偷偷瞄看自己的手表。
末了,还是周金梅起身说道:"师傅师娘,今天打扰了。"
周方玉笑问:"这就要走呀!"
马道林忙挽留道:"还是吃了晚饭再走吧!"
周金梅笑道:"不啦!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师傅师娘吧!"
刘源珍她们也站起身告辞。
周方玉硬让每人拎上两只西瓜。
四人摇摇晃晃走在路上。头顶,太阳枯枯的燃烧着。身边,风儿被烈火彻底烤干。此刻,她们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特别是后背。羞衣缩了水似地紧紧粘住皮肤,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这要走到公交车站,至少要得二十五分钟。四人几乎想要把师娘的心意给扔掉。这两个西瓜太重太重了。
刘源珍又抬腕看了看手表,脸上露出焦虑之色。
正在这时,一辆老式军用吉普迎面快速驶来。到此便转变调头过来,停在她们身边。
周金梅一眼便看清坐在驾驶室内的人。惊喜道:"这不是梁老师吗?"
梁其远跳下驾驶台,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各位。这么巧?"
汪亭梅瞄了一眼刘源珍,偷偷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对着梁其远调侃道:"梁老师,还真的好巧哟!"
梁其远过来先是接过汪亭梅手里的西瓜。他把它放在车后座。继而说道:"既然这么巧,就捎你们一程吧!"
说道话,笑着过来双手接过了刘源珍手上的东西。
刘源珍悄声问:"怎么才来?"
梁其远低声回了一句。刘源珍没听清。
车过青石镇。管新梅就问:"源珍,你家不是住这儿吗?"
刘源珍笑道:"还早。我陪陪亭梅,她最远。"
管新梅惊道:"梁老师,您这是要送我们到家么?"
汪亭梅打趣道:"是的,小太婆。啰哩啰嗦的。"
管新梅喜道:"大好啦!谢谢梁老师!"
送完管周二人,车子又往前开了二十几分钟,这才到汪亭梅的家。
刘源珍感叹道:"没想你家住得这么远。每天亏你跑。"
汪亭梅笑道:"心疼啦!心疼就让你的情哥哥天天过来接我呗!"
刘源珍白了她一眼。笑道:"美死你啦!"
汪亭梅笑道:"不去家坐坐?"
刘源珍和梁其远几乎同声说:"不啦!"
汪亭梅对他们作了个鬼脸。笑道:″就不耽误你们做好事啦!"
刘源珍笑骂道:"你这个鬼!"
车内。梁其远说声坐好。脚一踩,吉普便绝尘而去。
因为一件事,萌升一种想法,似乎很常态。
所以,刘源珍就说:"我们去租房子吧!"
当然,这句话不是说给梁其远的。她还没那么前卫,也没那么大胆。男女未婚同居,在那个年代是可以定为流氓罪的。刘源珍还没糊涂到那个程度。
那么,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呢?是汪亭梅。也是周金梅和管新梅。她对她们一说,她们立刻就同意了。
其实,促使她们想去租房,除却路远上班不方便。还有就是工厂最近很忙,她们会常常加班到很晚。那个时间,公交车巳收班。有的时候,她们都是靠走着回家的。特别是汪亭梅。介于此种情况,车间领导对她们四人另开闸口,免除其加班。可是,她们坚决不需照顾。于是就申请厂部派专车送。还是被回绝。
听了刘源珍的提议,汪亭梅喜道:"我早就这么想啦!周师姐,你呢?"
刘源珍知道她为什么不问管新梅,而偏去问她们的这位大师姐。
大几个月下来。刘源珍对这三位师姐妹不说了解十分,七八分还是有的。在她心里,汪亭梅是清风,风儿吹起的时候,那是没有先兆的。她想什么时候吹就什么时侯吹。只要她愿意。
管新梅是落叶。落叶可不管其它,只要有风,她就跟着一起旋,一直旋到旋不动为止。
而周金梅呢?周金梅是树。是一棵大树。在刘源珍心里,周金梅这棵大树,就是由她们三个姐妹众手浇灌起来的。在培训时不觉得。那时有事听周金梅的,是因她年岁最大。是给面儿。
而今,她们从姐妹变成了师姐妹,关系明确,且目标明确。周金梅就从潜移默化中走了出来,她想将飘渺化作虚幻,再把虚幻变成现实。因她知道,培训时再怎么闹腾,全是虚的。而进了车间,人生长跑才是正式开始,故而,这时的进步才是真正的进步。周金梅想进步,她还要师妹们帮着她进步。
说实话,刘源珍还是喜欢先前的那个周金梅,无拘无束,虽不天真但却烂漫。不似现在,虽然在车间也是小组长,却成天僵着个脸。端着。换了个人似的。
看得出来,汪亭梅和管新梅都挺怕她。她们成天价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仿佛她是她们的娘似的。而刘源珍则不。她打小就不喜吹和捧,更不喜别人装模作样。于是,她总是不自觉地跟周金梅别着。
有一次,周金梅实在憋不住,就对刘源珍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源珍,你可从不尊重我这个人,但你不能不尊重我的职务。
当时,刘源珍听了这话都要哭啦。是要被气哭了。
现在,谈到租房的事,她见汪亭梅这么毕恭毕敬的,便拿眼啾着周金梅。
周金梅本欲卖个关子,见刘源珍这样,便掐头去尾说了两个字。她说同意。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字,我同意。
刘源珍闻言便道:"既然师姐同意,我们今天下班就去看房。"
因为有事,四人下班澡都没冼,直接换了衣服就去了厂食堂。
吃完饭,天就昏暗了下来。
或是知她们要来,牛村的地面上欢迎似地刮起一股凉风。这风吹飘起她们的衣衫,也吹散了她们沉闷的心情。
四姐妹说着走着。她们打听过,只要一过前面的小石桥,牛村就到了。据说,牛村的这座小石桥是明朝万历年间修建的。桥下原来是大河。由于长江改道,再加上水系变更,河道变窄,在这个水流正旺的时节,河宽也不过三四米,跟渠没什么分别。故不知称它是河还是渠。
几人走上石桥,管新梅便欣奇的四处张望。
突然,她指着桥下河水上流的方向惊叫道:"快来看!"
周金梅她们闻声就过扒在护栏边上往下看。但见离着她们十多米的水面上,一位年青的白衣女子正持凳端坐在河的中央,河水滚滚从她身边流过,衬显着她的身子在动。其实没有。此刻,和着河面的清风,她正用一把木梳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汪亭梅不以为然。她讥笑管新梅道:"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看见人家梳头发吗?"
刘源珍疑道:"那可是在河心呀!她坐的是凳,不是船。"
是的。既然不是船,她为什么不沉下去?难道她会武功?
四人一时魇住。还在大声讨论为什么她能不乘船而能定在河面。
正议论间。忽听"叭"的一声巨响。随既水面冲起一道丈二白浪。一会儿,待浪柱塌落下来,白衣女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管新梅失声哭喊道:"遇鬼了。快跑呀!"她嘴里喊着快跑,身子却一动也动不了。刘源珍慌乱的跑回来,拉着她就跑。
四人发足狂奔,一口气就跑到了工厂大门那。正待喘息,耳边就听见有人喊。回神定晴瞧时,却是师傳马道林。
马道林见她们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疑问道:"不是说去看房子,怎地这么狼狈?"
汪亭梅跑过去抓紧师傅的衣袖泣道:"师傅,吓死人啦!"
马道林忙问就里。
汪亭梅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马道林不相信有什么女鬼,定要同她们再去看一次。
四个徒弟均不敢去,尤其是管新梅。她说:"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其实,就在刚才逃跑的时候,她已扎扎实实的将一泡尿尿在裤子里。此刻,下半身正瓦凉瓦凉的晶着难受。这泡尿打湿了她的裤子,也同时浇灭了她欲过群体生活的热情。
翌日。车间。
汪亭梅忍不住将昨日之事说给同事。听众中有家住牛村的某人。此人姓朱,原来也是部队上的。一日在街上闲逛,结识了牛村某菜农的女儿。那时,这姑娘正担着菜在街上叫卖,不期就遇到了他。一番花言巧语后,朱某就把姑娘哄进了丝瓜地......。后来,人家父兄就打上门来讨说法。朱某倒也坦白,他说,我认!弄她,就是冲着跟她结婚去的。于是,他就倒插门进了菜农家。进门后,人倒也勤快,尤其擅长挑大粪。他挑起一担粪从家走到田里,可以星点不洒。常以此自诩炫耀。故工厂同事给他起了个外号一一粪油子。叫着叫着就不提他本姓了。
"粪油子"对汪亭梅笑道:"小妹妹,你们撞大运啦!我每日从桥上过,三遍四遍的,从未瞧见个什么。你们头一回就撞见了。不过这事也邪乎。怕不会是她?"
听者就问:"是谁?"
"粪油子"笑道:"上月。在村子外的野地里发生了命案。村里林家的大闺女被人奸杀。尸体就是从小汪说的那处水底捞上来的。一张渔网缠着,满身裹着碎石。"
听者闻言俱打趣道:"莫非是你干的?"
"粪油子"羞恼道:"逼!别乱说!"
汪亭梅正听得发怔。耳边听得有人喊她。回头一瞧,却是师傅。
"小汪,你过来一下。"马道林向她招手。
汪亭梅起身走了过去。
马道林黑着脸说:"不好好干活,在那说什么呢?"
汪亭梅立刻紧张起来。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道林继续说道:"讲话却不择个地方。那种事却不许乱说。"
汪亭梅连连点头。
马道林又道:"去,告诉她们。禁嘴。"
汪亭梅忙道:"晓得了,师傅。"说着,她就向那一堆人走去。
马道林喊:"回来!"
汪亭梅转过身来怯声问道:"师傅,还有事?"
马道林说:"不是他们。是你们。"
汪亭梅忙道:"哦,哦。我这就去对她们讲。"
马道林瞅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便缓了面色说道:"对啦,去告诉她们,就说师娘让中午去家吃饭,她有话对你们说。"
汪亭梅见师傅没再生气,答应着,脸上喜滋滋的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