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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梁》下 第十七章 打官司

作品名称:荷花梁      作者:悠悠岁月      发布时间:2019-09-13 08:36:43      字数:9834

  晚芽本来打算上午去医院看了红卫奶奶,再弯到银行办事。听秋草说奶奶叫护士打电话给她的儿子,护士回来说,家里没人接电话,打到居委会了。晚芽给银行打了个电话,就回工厂了,尽快把厂里的事处理完,就回到办公室。叮嘱会计去买点时令水果,到车间拿了两盒月饼和几盘糕点。
  糕点和水果整整齐齐排放在茶几上,又烧了壶开水,放了几个杯子。
  当居委会主任和陈大妈推开晚芽办公室门时,以为晚芽在等客人,惊得直往外退。晚芽把两位请进,一起落座,一边请他们品尝自己厂里的糕点,给两位泡了两杯龙井茶。一起吃着喝着,稍事谈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晚芽未等他们把话题转到正题,先把自己的打算说了,陈大妈听了开心极了,伸出大拇指说,到底是黄校长的女儿,智商高。居委会主任欣慰地站起来说,那么就按照黄厂长说的,我们居委会来安排,黄厂长很忙的,我们这就走了。晚芽说既然来了,就参观一下我们的小厂,现在也不早了,吃了便饭再走。我下午要去县城办事,顺便带你们回去。又着拿起两盒月饼说,这是小厂生产的月饼,给两位带回去尝尝。
  两人迟疑了,晚芽伸手做了请走的手势,陈大妈笑了,抬头看了看主任说,去看看吧。晚芽带他们出了办公室,下了楼绕过办公大楼。穿过一个开着各种鲜花的院子,两人不由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陈大妈惊得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怎么大的饼干厂,一天要做多少饼干呀!晚芽笑笑说:这是前年引进了几台新设备才新建的,每天生产10吨卡车装一车。陈大妈说:“每天10吨,销哪里?卖得出去吗?”
  晚芽笑笑,拿了两套新的白衣裤让他们换上,自己从一排专用柜子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工作服套着。居委会主任说:“这么麻烦就算了吧。”
  陈大妈却迅速换上白衣裤,戴好白帽子,主任只好也跟着换上。他们一行三人穿过风门口,换上消毒池里边的鞋子。陈大妈东瞧瞧西看看,她说就看到点横的、竖的、弯的,粗的、细的不锈钢管子。从车间这头绕到那头,一会儿高,一会低,直跑的,转圈的,直角打弯的。这那里是什么饼干厂,这些横七竖八的管子能生产饼干吗?
  车间里静悄悄的,远远地看到几个工人不慌不忙地围着管子转。晚芽说,这里是加工车间,米、麦子进去,先经过风力自动筛选、洗净、烘干、磨粉后进到后面制作车间。所有的工作都在罐子里完成,所以您看不到米、面。
  进入制作车间后,看到流水线上成型的月饼在缓缓地移动。前头从管子里跌落下一团团的粉团,滚进两个滚筒之间,然后机器人往滚筒里出来的粉团平面上一压。一个个月饼的胚子,中间凹得一样漂亮,均匀得个个一个样。在流水线上缓缓前进,一排管子像水泥灌浆一样,在凹膛里注入月饼馅、机器手抹平装盘。
  晚芽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不锈钢的移门,按一下电源,不锈钢门徐徐移开,一股热烘烘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由得让人口水激增,工人们正从流水线上的一盘盘生月饼,镶进一副架子。镶满一架子,一个人推到大烤箱里,还有的人继续镶下一副架子。每个烤箱的电脑显示屏上,红灯、黄灯、绿灯交替亮着。电脑控制的仪器,滴答、滴答跳动着,有个姑娘在本子上记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晚芽带着他们通过长长的两排烤箱。最后来到包装车间,烤熟的月饼从小窗口不断地流出来,机器手从盘子里一抓10个,放进另一条流水线上来的盒子里。几个工人盖上盒子盖头,贴好商标,打上生产日期的印章,把漂亮的月饼盒子,整整齐齐放在输送带上,送到仓库。
  居委会主任走出车间,深深地吸一口气说:“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
  陈大妈眯着眼睛嬉笑道:“这些会动的月饼,真让人喜欢。”
  晚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我们去食堂吃顿便饭吧!”
  居委会主任说:“这些机器很贵吧?”
  “从德国进口的,酒厂和小饼干厂挣到的钱全放上去还不够,还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
  “黄厂长真有胆略!”主任说。
  “被激烈的竞争逼上梁山的。”晚芽说:“有时候想想也后悔,真想去当一名上班工人。竞争激烈,这个工厂倒闭了,可以到那个工厂去上班。而我呢?不进则退,不单是退,应该说不进则亡。改造设备,提高质量,降低成本,一个个地去闯关。外面看我好风光,而我天天如履薄冰。这么一个也算现代化的饼干厂,看上去好气魄,可是,说不定那天说没就没了。”
  陈大妈说:“怎么会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的设备,当废铁卖卖都吃不完。”
  晚芽摇摇头说:“万一遇到资金链断裂,一切都是废物。所以,时时处处都得小心谨慎。蒋家弟兄要我饼干厂,他们不知道饼干厂的资产是怎么组成的。要了工厂,那么必须承担工厂的债务。”
  “我觉得他们的官司有点荒唐。”居委会主任说。
  “扯远了,让你们见笑。”晚芽说。
  医院再次催蒋家弟兄,弟兄俩推说大哥不在家,他们不好做主。医院让居委会出来协调,那天,陈大妈接待的。她胸有成竹地说,那么就让敬老院去接,一直待在医院总归不合适。兄弟俩呆了一下,蒋二发眼睛看着天花板,嗡嗡地说,敬老院只收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
  陈大妈不响,过了一阵,蒋小发说:“只要敬老院肯收。”
  陈大妈说:“要么你们每月出钱,要么……”
  蒋小发说每月出钱,还不如接回家。蒋二发问啥时候敬老院也要收钱了。陈大妈说不是原来说的敬老院,我是说自己出钱的那种养老院。蒋小发说我怎么没有听见过,陈大妈又沉默不响。又过了一阵,蒋二发问要么出钱,还有陈大妈你没说完的那个要么呢?
  陈大妈生气地说:“登报声明!你们与母亲脱离关系。”
  “我妈有退休金,我们干嘛要脱离关系。”蒋小发说。
  陈大妈虎着脸,鼻子里呼噜呼噜出着粗气,一双冒着火星的眼睛,在蒋二虎的脸上刮来刮去。
  蒋二发的脸皮厚,没有被陈大妈的火眼刮醒,理直气壮地说:“把我妈的退休金交给养老院,反正她的退休金一直被红卫刮得精光。”
  “不够。”陈大妈说。
  “把房租也放上去。”蒋二发说。
  “那么多,要是生病了呢?”蒋小发说。
  “你们出钱送医院。”
  “这,这养老院只管收钱,什么都不管。”蒋小发重重地往椅子里一倒。
  “你母亲生活不能自理,你们还要加护理费。”
  “啊!”蒋小发把脸一沉,用脚尖狠狠地碾着香烟头说:“不是还有秋草吗?”
  “秋草要出去挣钱,养活自己和女儿。”陈大妈说。
  “你们居委会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房租是不能动的,因为老大刮的太多了,所以,早就说好了,房租给我们的孩子出学费,我妈只能用她的退休工资。”
  “你们要省钱,还是把你妈接回家吧。”陈大妈说。
  “她这次住院前一直住红卫家,那么出院也住红卫家,我们有空一定会过去看看。”
  “不行,一个月每家住10天。”陈大妈说。
  “那么秋草跟着一家一家跑?”
  “台缝是直的,理是一条。秋草是你们家什么人?凭什么要无休止的帮忙下去?帮几天可以,不能老帮下去。人家也要挣钱吃饭呀。”
  蒋小发拉拉二发的衣角,凑到二发的耳边说:“我们走吧!”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了。
  
  晚芽起诉那个炒地皮跑路的人,花费很多时间和心血,毕竟那块地的价值,当年就有500万元,现在已经到了1000万元。为了这500万元,差一点身败名裂,一是这么大一笔资金,她饼干厂提升改造后,目前资金特别紧张。一是这个哑巴亏闷了这么多年了,她一定要出出这口恶气。她在上海请了好律师,来回奔波于临海和广东。一审已经胜了,现在对方又提起上诉。她也要料敌制胜呀,虽然二审能翻的案件不多,但是,在终审之前总是悬着一颗心。饼干厂的事也很多,只好让梁能刚一个人先顶着。那些追讨陈欠款的小官司就交给常年法律顾问去办。
  而梁能刚也百事缠身,父亲肝硬化住院,母亲伺候父亲跌了一跤,右腿和右手骨折。只好请护工看着母亲,姐姐看护父亲,再从工厂抽个工人协助姐姐。连弟的老头病倒后,连弟天天哭到厂里来叫,我难呀,我难呀,病的病,小的小,饭也吃不上呀。有时候梁能刚正在与客户谈事情,连弟就闯进去了,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呀,你不能不管我呀,我要饿死了。弄得梁能刚好尴尬,只好拉个工人去她家先安顿一下。
  
  居委会到医院接了红卫奶奶,先送到蒋二发家,蒋二发家铁将军看门,再到蒋小发家,蒋小发在门上留了纸条,留言:有事外出数日。居委会把红卫奶奶送到红卫家,秋草在那里陪着。住了10天,居委会再去两家,还是找不到人。梁冉华迫不及待地把红卫奶奶接回家,把晚芽的计划打破。看着老人那么虚弱,晚芽也就应顺了。
  而梁冉华觉得晚芽的计划实在没有人性,为了自己理身清,把老人当个球一样的送来送去。不但是送来送去使得老人受累,还有朝东被拒绝朝西被拒绝,对老人的打击会加重老人的病情。善良的梁冉华接回红卫奶奶,并且跟秋草说明,每个月给秋草工资。红卫奶奶的吃喝费用也由她出。
  梁冉华打破晚芽的计划,晚芽虽然有点儿闷,但是,事已至此也就顺势而为。而梁冉华这么安排经济开支后,晚芽真的不开心了,心里想妈咪太看低了自己,难道自己为了几个钱才要这么做吗?这对一向亲密得跟亲生一样的母女,开始有裂隙了。家里在盖房子,黄常衡忙着买这买那,没有发现晚芽和梁冉华之间的裂隙。
  毛坯房子落成这天,黄常衡舒了口气。这天买了好多菜,打电话叫桐江和晚芽过来一起吃顿饭。桐江来了,晚芽却没有来。黄常衡很生气,给晚芽打了个电话,我还没老,还没有到要你们伺候的晨光,就是让你们回家吃顿饭都请不动了。要是我动不动了呢?晚芽来了,心里更加不开心。这次来,带的东西特别的多,对梁冉华客气得让梁冉华无所适从,心里倒是有一股酸酸的滋味。为了照顾黄常衡的面子,梁冉华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蒋家起诉晚芽的官司终于开庭了。由于梁冉华把红卫奶奶接回家,给蒋家兄弟一个口舌。他们一口咬定,红卫奶奶所做的证明,都是在黄家人威胁利诱下做的,提请法官这些证词属于无效。而他们这些假证据,因为签字的人多,虽然有好几个地方有疏漏和矛盾,巧舌如簧的律师还是坚持真实可靠。法官虽然不能全采信,但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完全否定。第一次开庭法官宣布休庭。
  晚芽累极了,看也没看庭审记录,就在每张纸上草草地签了字。律师正在与法官说着话,她招呼不打,也没有看一眼旁听席上的父亲和妈咪,急速立起来,拎起小坤包就朝外。梁冉华坐在旁听席,看到晚芽那么被动,感到非常内疚,来不及与黄常衡招呼,急忙追出去。跟到厕所里,见晚芽躲在墙角擦眼泪。梁冉华很尴尬,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又觉得愧对了晚芽,应该道歉,叫了一声晚芽,只是泪水哗哗淌,却说不出话来。晚芽强颜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梁冉华说:“是我打破了你的计划,让他们得逞,使你被动。”晚芽欠了欠嘴,用纸巾按了按眼睛。
  梁冉华又说:“晚芽,我真的想不到这些人那么的毒辣。”
  晚芽说:“走吧,这里是厕所。”说完对着镜子在脸上扑了点粉,小坤包往肩上一甩,出了厕所。梁冉华伸手想拉晚芽,却后退了一步。晚芽委屈的泪眼在她的脑海里转着、转着,她觉得自己错了。一会儿红卫奶奶那张浮肿泛黄的脸,从远处向她飘来,一点一点地清晰。她呆呆地立着……
  晚芽多么想一个人静一下,所以没有直接去办公室。她推开自家的门,连弟迎了出来。
  “来啦。”晚芽懒懒地说。
  “听说你打官司去了。”连弟扭了一下肥胖的屁股。
  晚芽回头看着连弟,脖子比以前更加短了,下巴一层层一圈圈,肉剁剁的脸又白又胖。头发烫成一圈圈,本来连弟的头大,装上卷发圈儿,显得更加大。一件红色灯芯呢两用衫,紧紧地裹着大气球一样的身子,气球里面的气,这里凸一块,那里鼓一团。往下看,肚皮、腰身一统的圆鼓鼓,蓝卡其裤子显得太小。深绿色的鸭舌头鞋子里的脚,把鸭舌头撑得竖了起来。
  “长胖了。”晚芽说。
  “哪里呀,老头生病后,有一顿没一顿的,已经瘦了2斤。”连弟两手捧了捧胖脸颊。
  晚芽心里很乱,精神疲惫不堪,她不想与连弟多说什么。于是脱了大衣,穿上黑白细格子的小西装,对连弟说:“你坐一会儿,我上班去了。”
  “晚芽,你真标致,别说梁能刚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连弟憨憨地笑着又说:“晚芽,你有这么多钱都好,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钱,就可以什么都不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现在想买个冰箱都买不起。”
  晚芽怕自己累得弓了腰,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说:“我走了。”轻快的皮鞋踩踏声渐渐远去,连弟用手撑拍一下沙发护手,从沙发里站起来。来到门口,向远去的皮鞋声痴痴地呆望着。心里有点难过,眼睛里泪花转动,她对自己说,要是没有这个老头,我不会离开梁能刚,这里的一切就都是我的。要是梁能刚能像老头那样来势,那样硬梆梆的,我也不会离开梁能刚,她的脸唰一下子红了,眼泪也滚了下来。
  晚芽刚到办公室,律师打来了电话,分析了今天休庭的原因,叫她放心,他有能力和信心打赢这场官司的。晚芽说,我是相信你的。我也相信法官会把事实理清的,今天,一是我们准备不足,前期的精力都放在了广州的官司上,还有觉得他们这种荒唐的证据,法官不会采信的,所以有点儿轻敌。律师说今天法官也没有采信,休庭是法官要侦查证据,为不采信寻找依据。今天,我看你好像有点萎缩。
  晚芽其实并不是因为今天没有赢官司而萎缩,她是生气,对这种社会道德滑坡的憎恶。她本来想教训一下蒋家兄弟的,由于梁冉华的善良,不忍心老人被推来推去,她也有点不开心。但是,她知道妈咪的善良,妈咪对弱者的关怀是一如既往的,在他们黄家遇到极度困难的时候,她极尽全力的救助。我不开心,是妈咪不要我晚芽出钱,妈咪贬低了我晚芽。
  晚芽左手靠在写字台的边上,右手撑着脸,侧着脸从窗子里望着天,其实,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女会计给她冲了杯咖啡,她看了看说,我想静一静。可是,电话又响了,哦,是医院打来的,说她前几天去体检,报告出来了,需要她去复检。好像左乳房有个东西,去复检确诊一下,如果是小叶增生,用点药就好了,如果……还是早确诊早治疗。晚芽回电话说,延迟三天总归不要紧的,这三天都排得满满的。哪一件都是无法往后推的火烧眉毛非常紧迫的事,为了这个无聊的官司已经耽误了好多正事。
  “晚芽!”梁能刚火急火燎连门也没敲就闯了进来。
  “怎么啦?”
  “刚才有个客户拿来一包月饼,其中有一盒的月饼里有虫子。还有几盒里馅里有霉变的,最为严重的,有个月饼里有一只苍蝇。”
  “你看清楚了?是我们厂生产的吗?”
  “是我们的包装盒,我们的商标在上面。”
  “我们的月饼,几乎是在全封闭的环境里生产的,我们生产的全过程都是机械化的,要有霉变那么就是一大批,不可能只是一家客户出问题。”
  “那怎么办?”
  “那个人呢?”
  “在我办公室等回音。”
  “你陪他们去饭店吃顿饭。我马上派人去他们公司核对。”
  “核对?”
  “我对自己的产品是放心的。问题出在哪儿呢?我估计他们进了我们的月饼,又到市场进了便宜的月饼,以次充好。”
  “盒子和我们的一模一样,还有商标。”
  “所以要去核对,进我们多少?他们已经销售了多少,还有多少库存。加起来就清楚了。”
  “哦,我知道了。”
  “等等!”梁能刚拉开门,正要跨出去,晚芽叫住了他,梁能刚收住伸出去的腿,回头看着晚芽。
  “先去家里,连弟等你半天了。”晚芽合上工作手册说。
  “人家在办公室等我呢。她三天两头的来,已经给她派了一个工人去了,钱也给了,又有什么事。”
  “好像缺个冰箱。保姆说连弟来家有时间了。你还是去一下吧!客户那边,我打电话说你去车间,随后就回来,叫他们等一等。”
  晚芽又打了几个电话,眼皮老是跳,她的心更加难于静了。于是在沙发上躺下,她想闭目养一会儿神。迷迷糊糊的觉得母亲在给她盖被子,母亲还是那样的痩,她最近憋闷得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母亲一直是她情绪宣泄的地方,她想吼一下,见母亲那么瘦,吼不出来倒是哭了。母亲说:孩子呀,以前家里穷,你这个老大一直最吃苦。现在出嫁了,只有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你太累了,你多快半百岁的人了,也该为学会照顾自己,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如果你倒下了,盼盼怎么办?
  啊!盼盼,我的盼盼在哪里?晚芽一激灵醒了。发现自己哭了。盼盼上学去了呀,她笑了笑掀起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女会计进来说:“黄厂长,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
  “我想养一下神,怎么就睡着了呢。是你给我盖的毯子。有人找我吗?”晚芽说。
  “见你就怎么睡着,要着凉的。”女会计说:“刚才面粉厂的会计来过。”
  “哦,小李欠他们多少款子?”
  “有几十万了,还欠着粮油店的,赤豆款、油、糖等也有十几万。是否跟法院说一下,先开通账户。我们这么大一个厂在这里。还会跑了吗?”
  “已经申请过一次,我们饼干厂担保,让我黄家的房子先盖起来,要不,就这样敞着很不安全呀。”
  “每天发送那么多的月饼、糕点,眼睁睁的那么多钱不能用,还有盖工厂欠的贷款,逾期要罚款的啊。”
  “他们想做游戏,我的损失不小呀。小李,能不能再开个账号,让客户把钱打入新账号?”
  “这是违规的,税务局以为我们在逃税。”
  “去收现金。”
  “小单位可以收现金,大公司、大商场一般都是转账。”
  “那么能收多少是多少。嗨,跟他们说给现金,我们可以打折。反正这个案子不会拖得很久的”
  “好的,我去试试看,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女会计走到门口,退回来又说:“刚才连弟也来过,我说你睡着了,让她在一楼食堂等一会儿。”
  “我知道了。你去吧!”晚芽坐起来,拉了条毛巾擦了擦脸,坐到办公桌前对着镜子梳头。
  连弟在走道的窗口向里张望,看到晚芽在梳头,乒乒乓乓敲着窗子玻璃。晚芽抬头见是连弟,走过去开了门,连弟一屁股跌进沙发里,坐在晚芽刚才未来及叠起来的毯子上。用手背擦着满头满脑的汗,叹着粗气,红彤彤的胖脸像个大灯笼。
  “刚才来过,说你睡了。啊呀!累死了,又爬了一次楼梯,怎么高的楼,应该装个电梯。”
  “没见着梁能刚?”晚芽继续梳着头发。
  “我等了半天,他停了三分钟。”
  “没有告诉他,你为什么要找他?”
  “说了,要买只冰箱,现在好多人家都有冰箱。你看老头病了,菜买少了,啥人有空天天出去买,买多了要坏脱。”
  “他怎么说?”晚芽放下梳子,用橡皮筋扎了个马尾松。
  “他说现在厂里资金紧张。骗谁呀?这么大一个工厂,还缺几千元的冰箱钱吗?”
  “你家急需一台冰箱?”
  “那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爬两次的楼梯,出了两次的大汗。你们当大老板真好,上班还可以睡觉,啥人来管你,也根本不会扣工资。办事、干活可以指挥别人去做。太阳还在天上,梁能刚和人家去酒楼等吃夜饭了。嗳,晚芽,等会儿你去吗?你去,能带我一起去吗?让我也开开眼界。梁能刚这个没良心的,说不能带着我去酒楼吃饭,总归嫌我长得不好看。”
  “我还有事,不能去。”晚芽拿起电话给厨房打电话。
  “你不去,我就不相信,难道这只负心郎也不待见你。”
  “连弟,最近厂里的资金确实紧张,你家急需冰箱,我刚才给厨房打了电话,把一只小冰箱先给你用。”晚芽走过去拎起毯子一边叠一边说:“其实家里用也不小了,原来食堂里吃饭人少,厂里买了一只家用小冰箱。现在吃饭的人多了,又买了一只大冰箱,我已经叫厨房里的人,把小冰箱里的东西撤了出来,等会儿你叫辆车拉回家吧。”
  “晚芽,你们厂里有好几辆车,派一部给我得了。”
  “我们厂里都是三吨以上的卡车,轿车又不能装冰箱。这样吧,你去叫门卫大爷帮你叫一辆小三轮,车费我们厂里出。”
  大家都不当着红卫奶奶谈论关于打官司的事,可是,老人病了一场说话不那么利索,脑子还是清楚的,越是大家不说,她越是不放心。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与秋草闲聊,两个人像对讲机一样,她要说官司的事,秋草找别的话答非所问。老人不傻呀,她知道晚芽这段时间不来了,一定有事。于是她问秋草:“晚芽怎么不来看看我,她还生我气?”
  秋草忙说:“没有没有,请奶奶放心,听说最近工厂里的资金周转有点困难。”
  “官司还没有了结,账号还封着?”
  “不是不是,不是的。”秋草额头上汗珠冒出来了。
  “秋草,明天你给我叫个出租车来。”
  “奶奶,秋草不能,你要出去,我跟梁阿姨说。”
  红卫奶奶不响。第二天,秋草要去女儿学校开家长会,红卫奶奶说想晒晒太阳,秋草把她抱到轮椅上,推到院子里。红卫奶奶说:“你去吧!如果不放心,就叫小虎的老婆来陪陪我。”
  梁冉华和黄常衡忙着买材料,装修房子。见红卫奶奶和小虎老婆在院子里晒太阳,知道秋草送孩子上学去了。三奶奶从街上买菜回家,急着洗菜,也没有注意轮椅空着。黄常衡夫妇回家问三奶奶,红卫奶奶回房间啦。三奶奶说了句也许,又忙她的了。
  红卫奶奶让小虎老婆叫了一辆出租车,又给她10元钱,叫她一起去。一路上红卫奶奶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出租车司机听不明白,觉得烦死了,几次打断她,叫她别说了。老人一急眼泪淌下来了,小虎老婆忙一五一十把红卫奶奶要去法院的原因复述了一边。出租车司机听得愤愤然的,脱口骂道,这对畜生才是真畜生,自己的母亲不管不养,还要无赖别人。出租车开到法院门口,司机二话不说背着红卫奶奶上了法院大楼,等她说完了,又把她送到黄家。并且来去的车费都不肯收,他说黄家做得这么多,我一趟车费真的是小意思,不收了,祝好人一生平安。
  法官也找那些签字的证人谈话,一方面晓之以理,一方面对他们进行普法教育,说明作伪证要负法律责任的。这些人,大多数承认蒋家弟兄来找他们,说为了把母亲从黄家领回家,好好地照顾母亲。还说黄家欺骗了他们的母亲,这次要与黄家算总账。有的也承认蒋家弟兄给他们送了礼,并答应官司打赢了,还要分钱给他们。法官把证明内容念给他们听,他们又说,签字的时候,只有三行不到的字,后面这长长一大串,签字时是没有的。
  红卫奶奶去过法院后,法院又与晚芽的律师通了电话。因为广东这案子的二审开庭在即,晚芽和律师商量之后,第二次开庭就由这边的律师全权代理。蒋家弟兄见晚芽没有参加,回想起第一次开庭时,晚芽仓促离去。心想晚芽怕输了官司面子没地方搁,所以自己不出场,让律师全权代理。弟兄俩一阵狂喜,坐在旁听席上的两个女人,甚至拍手称快。蒋小发媳妇鼻子里发声,梁冉华和黄常衡坐在后面,她转过身,做着怪脸朝他们讪笑。又跟蒋二发媳妇说,我是什么人,我写的状纸不会输的。她是故意说给黄、梁听的。蒋二发媳妇翘起大拇指说,妹妹就是个人才,事在人为么。
  “肃静,肃静!”法官连喊了两句肃静,两个女人才静下来。头还是像摇糖果一样,转来转去做鬼脸、眨眼、皱眉、讪笑。一会儿双手朝丈夫翘起两个大拇指,一会儿紧握拳头,笑得心花怒放。
  “咚”法官落下了锤子,书记员宣读了法庭纪律等,法官又作了一些顺序的询问。接下来有主审法官念红卫奶奶到法院口述并按有手印的情况说明,蒋家弟兄听着听着坐不住了。没等法官念完,抢着喊假的,假的,在黄家威胁之下做的证明是无效的。法官敲一下锤子说“肃静”,压了一会儿,蒋家弟兄又安奈不住了,法官再次敲锤子,并说再嚷嚷叫你出去。
  念完情况说明,开始传证人到庭。蒋小发的媳妇眼尖,看到是给他们签字的证人在左边台下,刚才霜打的茄子一下子有精神了,对着丈夫伸了伸拳头。
  法院传第一个证人,是蒋家的堂哥哥蒋阿发,法官与阿发走过姓名、年龄、住址顺序,法官问你与当事人蒋二发和蒋小发,什么关系,阿发说是堂兄弟关系,与黄晚芽什么关系,阿发是,是,是了半天说,现在没有什么关系。法官说好,我问你,你证明蒋二发、蒋小发父亲蒋平有金条、银元、现金,你看到过,还是蒋平跟你说的。蒋阿发呆了一会儿说,我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听到过。法官问那么你怎么签的字,阿发说自家兄弟叫帮个忙,这个忙我不能不帮,面子关系。
  蒋阿发下去后,第二个证人是蒋二发的舅舅,一进来腿就抖了,顺序过后,法官还没问,他就哆哆嗦嗦地说,是外甥硬叫我签的字……蒋二发打断说,你不是一直说,你是晓得的,才叫你签字证明,谁硬叫你签字……“肃静”法官说:“蒋二发没有叫你发言,等会儿会让你发言的。”蒋二发还想说什么,被律师制止了。蒋二发轻轻地问律师,他们都反悔了,我们还能赢吗?律师说当时我就说过,证据一定要确实。
  蒋二发说,可是我爸真的……律师说打官司打的就是证据,证据站不住脚,我也无能为力。蒋二发一肚子火,有点激动地说,当时你不是拍胸保证的,我才高价请你,你不能拿了我的钱,不负责任。律师说我是根据证据帮你打官司,你的证据不成立,败诉也怪不了我。两人轻声悄悄地说话,渐渐地提高了音量,法官又说“肃静”,两人相互白了一下眼,暂时不说话。第三个证人之后,法官开始宣读判决书,书记员喊全体起立,蒋小发坐着不肯起立,嘴巴里不干不净地乌拉乌拉,法官严肃地说立起来。蒋小发老婆在旁听席,嘀嘀咕咕地骂着,法官高声说再说话叫法警拉你出去。
  宣判结束,律师给晚芽打了个电话,与黄常衡、梁冉华一起离开法庭。旁听席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离开,蒋家的两个媳妇,大声叫骂,在法庭里外乱串,嘴里骂着:婊子、人渣、柴货……直到法警要关门,把他们轰出法庭,她们就在院子里骂!
  梁冉华回到家里,一直惦记着晚芽,她多么想与晚芽深谈一次,她非常怀念过去与晚芽无拘无束的感情。她左思右想决定主动找晚芽谈一次,又思量着要不要把与晚芽深谈的事告诉黄常衡,然而,说什么呢?黄常衡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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