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不祥之兆

　　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九月
　　一天渔家皱着眉头，望着湖面。
　　陶昌奇怪，问：“水里没水怪害你，干嘛愁眉苦脸呢？”
　　渔家说：“我小时跟爷爷捕鱼，他说如果湖面出现一条缓缓的缝隙般的水纹，水纹的方向一个月内就要发生地震，如果震荡很厉害，那么将很快发生地震了。”
　　陶昌问：“难道你看到裂缝水纹了？”
　　渔家点点头，说：“对的。”
　　陶昌问：“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渔家说：“有回看到后不久，在抖动的方向，也就是楼兰，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很多房屋倒塌，很多人死伤。”
　　陶昌大吃一惊，问：“难道这次也会？”
　　渔家痛心地说：“没错，这次伤亡将更重。”
　　陶昌问：“上次你们既然知晓，叫人通知了吗？”
　　渔家说：“我们没有快马，同尉犁的官府说，让他们快马去通知，他们根本不当回事，也不愿意当回事。我们人微言轻，谁听呢？”
　　陶昌感慨地说：“阿弥陀佛，善哉，白白死了这么多人啊！”
　　渔家说：“我们只能无奈呀，无奈！人类过上了宅居生活，远离了大自然，往往容易忽视来自大自然的警告。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毁灭生灵的巨大灾难已迫近了。”
　　陶昌问：“这次，我们一定不能忽视了。这场地震会是什么方向呢？”
　　渔家说：“看看方位，应该是于阗！”
　　陶昌说：“可于阗离这有两千里呀。”
　　渔家说：“很难说的，只能说这个方向，也许一路过去都将地震。”
　　陶昌说：“看来我这次不仅去见玄奘了，还得去抗震了！”
　　渔家说：“没错！如果湖里的鱼乱窜，说明地震开始了，这时水纹震荡必然很厉害。而在于阗，那边的蚂蚁会上树，鸡鸭不愿意回窠去，牛羊站立不安，狗会乱叫。”
　　陶昌问：“渔家，你真是内行，从哪里学来的？”
　　渔家说：“从生活中摸索出来的。我祖父曾在地震中死里逃生，对地震有着惨痛的教训。全家死亡，只有他是幸存者。他没有埋怨，而是重建家园。本来是陆地上的农民，找了个罗布女人一起过日子，改行捕鱼了，变成了渔家。从此，他时刻留意地震前的变化，不仅注意岸上的，还注意水里的。他觉得博斯腾湖这么大，地震前后地表的变化，必在湖水里有所体现。有一次，他发觉湖水有异常，跟村人说离开房屋，避免了伤亡。”
　　陶昌说：“吃一堑长一智，高人的丰富经验往往是从日常生活不断观察、研究、总结形成的。”
　　陶昌很佩服，问：“你和你父亲是这方面的高手了？”
　　渔家说：“高手不敢当，有些经验而已。不是每次都看得准的，但大都是发生的。”
　　陶昌问：“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只有依靠人民群众，才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你觉得这次地震厉害么？”
　　渔家说：“从我祖父的口传到现在，应该说超过以往的。可惜这次地震，谁去通知呢？路途遥遥，即便送到信，人家也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陶昌说：“我愿意去。”
　　渔家说：“恩人，你着实好心肠。但你没什么显赫的身份，没有一定的财力，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没钱没势的人。我多次告诉别人，只说动了一些穷苦人家，其他人以为是精神病。”
　　陶昌说：“即使这样，我也要尝试。毕竟，我不说是我的责任，我说了人家不听，是他们的责任。”
　　渔家说：“有你在，我的心宽慰了。我很苦恼的，如果我不知道会有地震，那么我会如同往常。现在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别人，很多人将会死去，家庭将会破裂，心里会非常痛苦的，幸好有你这个恩人在。”
　　陶昌说：“你也是好人，这些伙计这么听你，说明你宅心仁厚。”
　　渔家笑着说：“老百姓都是很朴实的，大家彼此喜欢敞开大门说亮话。”
　　陶昌问：“若我需一路通知沿线有地震，必然将离你越来越远，联系就不方便了，只能靠自己了，因而你一定要将地震的观测方法告诉我。”
　　渔家说：“可以的。大厦将倾鼠先逃，发生地震前，动物会提前逃窜，包括了老鼠，蛇，黄鼠狼等。成群的老鼠在仓惶奔蹿，大老鼠带着小老鼠跑，小老鼠们则相互咬着尾巴连成一串。黄鼠狼群也一样，大的背着或叼着小的挤挤挨挨地从洞钻出，向村内大转移。在树下乱转，不停地哀嚎，有面临死期的恐慌感。黄鼠狼继续向村外转移，一片惊慌气氛。敏感的飞虫、鸟类及大大小小的动物，比人类早早地迈开了逃难的第一步。
　　几千年来，人们总结了许多关于动物预感地震的现象，鲶鱼疯狂游动，鸡停止下蛋，蜜蜂离开蜂巢等等。也许动物能够感知地震前地下释放出来的某种气体或者地下的电性变化，才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许多动物的某些器官感觉特别灵敏，它能比人类提前知道一些灾害事件的发生，例如老鼠能事先躲避矿井崩塌或有害气体的侵入等等。那些感觉十分灵敏的动物，在感触到这种声波时，便会惊恐万分、狂躁不安，以致出现冬蛇出洞，鱼跃水面，猪牛跳圈，在浅海处见到深水鱼或陌生鱼群。鸡飞狗跳等异常现象。动物异常的种类很多，有大牲畜、家禽、穴居动物、冬眠动物、鱼类等等。地震前动物反应以及动物的异常表现：
　　牛、马、驴、骡：惊慌不安、不进厩[jiù]、不进食、乱闹乱叫、打群架、挣断缰绳逃跑、蹬地、刨地、行走中突然惊跑。
　　猪：不进圈、不吃食、乱叫乱闹、拱圈、越圈外逃。
　　羊：不进圈、不吃食、乱叫乱闹、越圈逃跑、闹圈。
　　狗：狂吠不休、哭泣、嗅地扒地、咬人、乱跑乱闹、叼着狗崽搬家、不听指令。
　　猫：惊慌不安、叼着猫崽搬家上树。
　　兔：不吃草、在窝内乱闹乱叫、惊逃出窝。
　　鸭、鹅：白天不下水、晚上不进架、不吃食、紧跟主人、惊叫、高飞。
　　鸡：不进架、撞架、在架内闹、上树。
　　鸽：不进巢、栖于屋外、突然惊起倾巢而飞。
　　鼠：白天成群出洞、像醉酒似的发呆、不怕人、惊恐乱窜、叼着小鼠搬家。
　　蛇：冬眠蛇出洞在雪地里冻僵、冻死、数量增加、集聚一团。
　　鱼：成群漂浮、狂游、跳出水面、缸养的鱼乱跳、头尾碰出血、跳出缸外、发出叫声、呆滞、死亡。
　　蟾蜍（癞蛤蟆）：成群出洞。
　　动物反常的情形，也有几句顺口溜：
　　震前动物有预兆，密切监视最重要。
　　牛羊骡马不进厩，猪不吃食狗乱咬。
　　鸭不下水岸上闹，鸡飞上树高声叫。
　　冰天雪地蛇出洞，大鼠叼着小鼠跑。
　　兔子竖耳蹦又撞，鱼跃水面惶惶跳。
　　蜜蜂群迁闹轰轰，鸽子惊飞不回巢。
　　家家户户都观察，发现异常快报告。
　　除此之外，有些植物在震前也有异常反应，如不适季节的发芽、开花、结果或大面积枯萎与异常繁茂等。”
　　渔家将可能发生的气候变化告诉了陶昌。
　　陶昌说：“谢谢渔家，有没有像看博斯腾湖一样观测地震的地方呢？”
　　渔家说：“博斯腾湖湖面大，容易观测，当然其他湖泊、河流、水塘也可以，只是不明显。还有个办法是看水井，祖父说有个村落有口水井，这口井并不深，平时用扁担就可以提水，可是在某一天，有人忽然发现扁担挂着的桶已经够不到水面，他转身回家取来井绳，谁知下降的水又忽然回升了，不但不用井绳，而且直接提着水桶就能打满水！那些天，附近的一些村子里，有些池塘莫名其妙地干了，有些地方又腾起水柱。水！忽降忽升的水！它在向人类传递大自然的什么信息呢？有人赶快告诉我祖父，祖父判断肯定要发生地震。村人听信他的断言，果断撤离，避开了地震的伤害。”
　　陶昌问：“从博斯腾湖往于阗路上，这么长的路线，很难断定哪边地震最厉害？”
　　渔家说：“我从水纹的长短来断定，短则在附近，长则在远处。你应该一路测试和观察过去，哪里最严重，哪里是地震中心。”
　　陶昌问：“渔家，如果发生地震，我们该怎么处理呢？”
　　渔家说：“俗语说‘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地震发生时，至关重要的是要有清醒的头脑，镇静自若的态度。只有镇静，才有可能运用平时学到的地震知识判断地震的大小和远近，近震常以上下颠簸开始，然后才左右摇摆，远震很少有上下颠簸感觉，都以左右摇摆为主，而且地声脆，震动小。一般远震不必外逃，这种情况震害都比较轻，对人身安全不会造成威胁。如果遇到强烈破坏性的地震时，之前最好远离建筑物，到空旷地带。如果在室内，来不及离开房屋时，应躲在桌子或床底下，以免建筑物摔落砸伤身体。”
　　陶昌说：“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渔家，您的预测大都依赖于水，可在沙漠里水是稀罕物啊，如何是好。”
　　渔家说：“听爷爷说，汉朝张衡做了个地震仪，预测很准。”
　　陶昌苦笑着说：“他研制的东西被毁于战火，没人继承下来。”
　　渔家说：“可以参考一下呀，设置成八个方向，每个方向放置钟摆，哪边晃得最厉害，说明哪边方向有动静。摆动的幅度越大，说明那边将出问题了。如果钟摆里的珠子掉下来，说明地震开始了。”
　　陶昌说：“谢谢，我上了岸，赶紧请工匠帮我做一个。”
　　渔家点点头。
　　陶昌说：“剩下一个请求。”
　　渔家问：“什么请求？”
　　陶昌说：“如果你这里确认地震结束了，一定要想方设法告诉我，我再看看那边情况，就可断定，这样保险。”
　　渔家犯愁，说：“可路途遥遥。”
　　陶昌嘘的一声，野鸭飞到眼前。
　　陶昌说：“你试试看，嘘的一声，它会找到你，你将纸条绑在翅膀下，它会来找我的。”
　　渔家说：“真厉害，居然能同它对话。可是，这会把它累死，太远了。”
　　陶昌说：“比起那么多人的性命，这算什么呢？”
　　渔家说：“行！”
　　渔家送他到博湖岸边，帮他准备了干粮，配上马鞍，说：“这条是孔雀河，沿着孔雀河一直走，可以到铁门关。恩人，路上保重，希望来日相见！”
　　陶昌说：“渔家，您是民间预测地震高手，这次我算长了大见识了。我一定不负您的重托，完成该做的事。”
　　渔家说：“拜托您了，愿您事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