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1）

　　919红川市医院病房内日
　　丁香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满意发呆。
　　满良拿着药走了进来，他见桌子上的饭，依然放着，便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他就苦口婆心地劝起来：“我给你说，香子，现在这个时候，不是你想吃不想吃的事，也不是你吃下吃不下的事，而是你要必须吃，还要好好吃。你想，如果你就这样不想吃，也吃不下，过不了几天，不但你照顾不好我哥，恐怕连你也会撂倒，要我们来照顾……再说，你这样不想吃，不想喝，我哥他也不高兴，他现在虽然不能说话，可他心里应该明白……你看他正在看着你呢……”
　　丁香赶紧扭头朝满意瞥了一眼，然后立刻转过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满良：“哎呀，看不出来，你这劝说人还满有一套的，门还没有白出嘛……好吧，我就听你的……”
　　
　　920黄土洼白树山家内夜
　　白树山坐在炕上，正在给万翠莲叙述着儿子遭遇的那不幸。
　　万翠莲听着听着，一时间痛哭的呼天怆地，肝肠寸断：“我那可怜的满意娃呀，遭受这么大的罪，老天呀，你就这么不开眼，我们娃娃这么懂事，这么乖巧……”
　　坐在身边的白树山，看着妻子那痛苦不堪的样子，听着她那悲伤不已的哭诉，他也犹如万箭穿心，但他极力抑制着悲伤的情绪，伸出手，拉住妻子的手，慢慢地将她拽了过来，拥在怀中，然后，疼爱地轻声地在她耳边安慰道：“别哭了，啊？现在成了那样子，哭也不顶事……”说着，用手给她轻轻地揩眼泪。
　　
　　921红川市医院病房内日
　　满意躺在病床上，静静地打着吊针。
　　丁香坐在他的床边，正在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他拭擦着脸庞，同时，她还轻声地和他絮叨着：“你啥也别担心，你的脸脏了，有我给你擦洗，你现在还不行，过段时间，如果能行了，我还帮你擦洗身子，反正，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全力配合着好好治病。等你的病好了，咱们不是在边家沟就说好了？以后我们有好多事要做，你不会忘吧？”
　　满良从门里走了进来，他径直来到她跟前，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在她眼前轻轻地晃了下：“给你买了份饺子，酸汤水饺，快吃去。”
　　
　　922省城街道上外日
　　街道一侧摆着许多地摊。
　　丁海坐在自己的摊位上，一边端着饭盒在吃饭，一边和蹲在摊位前的春风和葡萄俩人说话。
　　葡萄看着丁海：“哦，大哥，你们这还挺好的，整天坐在这里摆地摊，既稳定，这活也不错。”说着，她又指着其他的摊位，“你看，还有这么多的摊位，还挺红火的。”
　　春风笑着看着葡萄：“嗨，妹子，其实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丁海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葡萄，无奈地：“唉，妹子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这里那有那么稳定，三天两头撵，不让摆，原则上，那里也不让摆，除非进市场，可那么多的摆地摊的，哪有那么多的市场？再说，市场里费用高，你能挣几个钱？”
　　葡萄：“哦，是这样，我还以为……”
　　
　　923红川市医院病房内日
　　丁香一边在脸盆里拧着毛巾，一边头也没抬，用揶揄的口味调侃着满良：“啊呀，你这当后勤管理员还不错，伙食调节的挺花哨。”
　　满良不屑地笑着：“你也不用嘲讽我，香子，反正在这里，你好好地照顾着我哥，我呢？就只有好好地照顾你了……”
　　丁香扭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啥意思，听不懂。”
　　满良嘿嘿一笑：“这么明白的道理，咋不懂？”说着，他走过去，将手里的饺子袋轻轻地放在碗里，然后一转身，看着丁香，一本正经地：“真的，我说的是实话，你这样白天晚上全身心地照顾着我哥，可你又太过感情用事了，有时候不理智，比如，你不想吃就不吃，不想喝就不喝，这样真的不行，迟早会趴倒的，到那时候，不但你照顾不成我哥，连你也不是要我照顾，所以，我现在这样，等于是防患于未然，不是？”
　　
　　924黄土洼白树山家内日
　　万翠莲和白树山坐在一起吃饭，忽然，她一下将饭碗放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白树山，无限伤感地：“娃娃成了这个样子，我看他们也不知能不能精心的侍候，我实在不放心，要不，我看让我去侍候娃娃……”
　　白树山正吃着饭，听她这么说，便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哦，这次，你可不能亏人家香子，人家这次侍候的确实比一般的婆姨汉还要强，没一点说的，咱们不能说亏心话，连我也没想到，跟以前就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啊呀，人可看不出来人……”
　　万翠莲惊讶地：“真的是这样？”
　　
　　925红川市医院病房内夜
　　满意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睡着。
　　丁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在打盹。
　　满良轻轻地走进来，他见丁香在打盹，便戳了她一下：“你快去招待所休息去，今晚我来看……”
　　丁香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满良：“不，你休息去，我来看……”
　　满良有些生气：“你就别呈能了，几晚上了没好好休息，再这样，真的要别人来侍候你呢……”
　　丁香看着满良真的有些生气了，便沉默不语了。
　　满良看着她：“快去，你又不是小娃娃，还要人人三番五次地说？”
　　丁香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默默地点了下头，转过身去了。
　　
　　926省城丁海春风家内夜
　　丁海，春风和葡萄三个人坐一起说话。
　　葡萄看着他俩：“我也不知道我能干啥，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个活干，不能老待着。”
　　丁海：“那也不知道你合适干啥嘛，再说，我们也不放心你出去。”
　　春风：“妹子的想法也对，她不知道她到底能干啥，那就这样，咱们一边想，一边看，慢慢看啥合适干啥，不是？”
　　
　　927红川医院病房内夜
　　满意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
　　满良坐在床边的凳子打着盹。
　　满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微微地扭了下头，他见满良爬在床边打盹，便将手慢慢地移了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他。
　　满良感觉到了他的触碰，便抬起头来，慢慢地睁开眼，见哥哥在用眼神询问着他（画外音）：“怎么不见香子？”于是，他立刻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噢，你是说香子？我给你说，她呀，整天这样操劳，太辛苦了，她再这样，我怕她累倒，所以，我就坚决不让她今天晚上在这里，让她去招待所休息去了，你放心，她明天早上肯定过来……”
　　满意听着弟弟的话，虽然不能用语言表达，但他听明白了，用感激，或是愧疚的眼神在表达着他对亲人们的情感。
　　
　　928红川市医院病房内日
　　满意躺在病床上，情绪及其低落。他不言不语，拒绝吃饭，也拒绝治疗。
　　病房里站了不少人，来给他做劝说工作，让他配合治疗。
　　一个医生劝解道：“白满意，你不能这样，要好好吃饭，配合治疗，这样，你才能康复得更快些……”
　　满意一脸烦燥，绝望地：“我不想吃，我现在这个样子，再咋吃，还不是废人一个，死路一条？”
　　站在一边的白树山，早已生气了：“娘的个赤脚子，人家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你……”
　　满良见父亲这样，不高兴地：“爸，你这不能少说两句？我哥他……”
　　白树山看着满良：“你看他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丁香实在看不下去，她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白树山一眼，然后再看看大伙，轻声地：“你们都别吵了，满意他……心里也难受……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来慢慢劝他，兴许还……”
　　大伙听丁香这么一说，都慢慢走了出去。
　　
　　929黄土洼石牛家内夜
　　豆花侧着身躺在炕上，腋下垫着枕头，奶头子被躺在她胸前的二女儿叼在嘴里，吮吸着乳汁。她另一只手，向前伸了出去，轻轻地拍打着睡在二女儿身边，就要入睡的大女儿。
　　石牛也跟着侧身躺在她身后，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际，有些火急火燎地轻声责怪道：“啊呀，坏娃娃们咋这长时间了，还没有睡着？”
　　豆花心领神会，将手抽了回来，又轻轻地从孩子嘴里拔出了奶头，将已熟睡的孩子安抚好，盖好小被，然后，一翻身，仰面朝天，同时，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930白树山家内夜
　　白树山和万翠莲躺在被窝里。
　　白树山叹着气：“唉，他知道自己成了那样子，情绪可不好哩，不吃不喝，不配合治疗，不知费了多少口舌。”
　　万翠莲一边哭泣，一边依偎着丈夫喃喃地：“娃娃受这份罪，要是我能给娃娃替，我情愿去替……”
　　白树山也伤心地轻轻地拍着她：“唉，不能替嘛，要是能替，谁家的父母不愿为自己的儿女去吃苦受罪？”
　　
　　931石牛家内夜
　　石牛见豆花翻身睡了过来，一阵心花怒放，便将胳膊肘托着，欲翻身上去，同时，另一只手伸出去，扶着她的脸蛋，轻轻地往他这边转，早已“成型”的嘴唇也欲往上凑。
　　豆花见他来势“凶猛”，赶忙将头一迈：“就死呀？等一等不行？”
　　石牛一下奄了，忙将身子溜了下来，一只手仍然搂着她，并且轻轻地摇曳了一下，同时，两眼疑惑地盯着她：“你咋了？不舒服？还是……”
　　豆花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唉，我是想我哥的事，他……这么一个人，想不到吃了这么个大亏，现在也不知怎样了……”
　　
　　932红川市医院病房内日
　　满意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丁香坐在凳子上，趴在满意跟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半晌，她微微直起腰来，身子向前探了探，在他耳边轻声地：“满意啊，你……是不是还在记恨着以前的那些事？”
　　满意听着她这样问他，微微扭过头，用焦急的目光瞟了她一眼：“哎呀，你说什么呢？香子，我从来也没有记恨过你，唉，那是我们白家……”
　　丁香赶紧接住他的话茬：“这个我知道，你或许真的没有记恨过，可你现在这样不吃不喝不治疗，是啥意思？还不是……”
　　满意特激动地：“哎呀，不是香子……我想，你看我成这个样子，废人一个了，还吃什么，治什么？干脆死了，一了百了……要不，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苦害你呀，香子……”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933省城街道上某饭馆外外日
　　春风和葡萄，在街道上慢慢地溜达着。
　　葡萄忽然指着饭馆外面贴着的一张红纸，对着春风：“哎，姐，你看，那个饭馆外面贴那张纸，是不是他们要招一个服务员？咱们去看看……”
　　春风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果然见那张红纸上，大大的写着“招聘服务员”几个字，便看着葡萄：“怎么，你想去当服务员？”
　　葡萄：“我总不能老待着，应该找点活干嘛，如果那里面真的要我当服务员，那我就去嘛。”
　　春风迟疑了一会：“那行吧，既然你……那咱们过去看看吧。”
　　
　　934红川医院病房内日
　　丁香看着满意痛哭流涕的样子，再听着他这一番伤心欲绝的倾诉，也不禁为之动容，她慢慢伸出纤手，一边轻轻地为他揩着眼泪，一边柔声地情深意切地：“那你现在这样，不等于以后永远不变。就象咱以前那样，我一切都是绝望的，心里面只有死的感觉……我告诉你，那时，我真的有一些可怕的想法，我甚至想跟你同归于尽，一死算了……可根本没有想到以后会这样改变……人啊，谁也看不来他的以后……”说着，她也是满含眼泪，“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慢慢地好起来，我等你……”
　　满意眼里噙着泪花：“我也没有想到，我们后来……”
　　丁香擦了一把眼泪：“所以，满意哥呀，不管怎样，你再不能这样不吃不喝，不治疗，你要想到咱们从开始到后来……你也要有信心啊……”
　　满意听着丁香的话，再也不去抑制那溢满泪水的眼睛了，一任那泪水哗哗地流。
　　
　　935省城丁海春风家内日
　　丁海春风和葡萄，一家人坐在一块吃着饭。
　　丁海端着碗，看着葡萄：“葡萄，你真的要去那个饭馆去当服务员？”
　　葡萄边吃边说：“大哥，大姐，你们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我在这里也住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身体也早就没事了，不能老待着吃闲饭。我想寻个活，正好那个饭馆要个人，我就想去试试……”
　　春风边吃边看着葡萄：“妹子，既然你一定要去，我们也不能拦你，这样，明天咱俩再去看看，如果能行的话，你就先去试试。”
　　
　　936黄土洼满意家里内日
　　满意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那一双忧伤，绝望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屋顶。
　　（画外音）：“满意在红川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情稳定之后，带着高位截瘫的残缺身子，以及那永远无法弥合的遗憾和无限的伤痛的心情，回到了家里，进行修养。他整天睡在炕上，望着那依然未改的屋顶，长吁短叹，悲伤不已。”
　　
　　937省城某街道外日
　　街道上，一个接一个的地摊一眼望不到边。
　　丁海摆的百货和玩具摊位也在其中，摊位上正有两个顾客看着，其中一个拿起一个玩具蛇在另一个面前晃了两下，那个顾客突然看见眼前一条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冷虫在晃动，惊的“啊呀”一声，急忙朝后躲避，却一个例趄坐在地上。另一个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几个市容局的工作人员挨个儿驱赶摊位，不准摆设摊点，其中一个还手里拿着扬声器厉声地吆喝道：“快点收拾——”
　　丁海看着那些市容局的人，无奈地叹口气：“唉，不让摆了再收拾嘛。”
　　
　　938黄土洼满意家里内夜
　　夜，已很深了，满意躺在被窝里，毫无睡意，他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顶，同时，在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的轻轻的叹息声。
　　丁香躺在满意身边，闭着眼睛，可在她心里，仍然无法入眠。她那乱麻一样的思绪不停地来回荡漾，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回响起来（心语）（画外音）：“香子啊，你经过这几年来的重大变故之后，你应该把那许多事情的本来面目看的清清楚楚了，所以，你应该把那刻骨的痛苦和难言的自责深深地埋在心底。现在，你也不用去想你的未来，其实，你也不知道你的未来。你只应该想，无论怎样，你要陪着这个已成残废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人生间那种灵魂交合，相濡以沫之爱男人至少走上一段，因为，无论如何，你丁香再也不可能丢下这个命运多舛，坎坷的男人不管了……”
　　
　　939硷畔上外日
　　丁香拿着几件满意的衣服，在院子里的绳索上慢慢地往上搭。
　　满良坐在硷畔上一棵树下。他看着丁香遭受如此打击之后，更加消瘦，憔悴和更加忧郁、沉默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便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香子啊，你的命运也是跟黄连一样，苦杂了，从小到大，我可是你的见证人啊……这老天也是瞎了眼，总是把苦难往一块堆，太不公平了……”
　　
　　940院子里外日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丁香，忽然听见满良一个人坐在硷畔上，絮叨着什么，便好奇地朝这里这来，一边走，一边看着满良：“你一个人坐在那里，我以为你跟谁说话呢，可我左三右四到处眺，不见一个人……”说着，她已来到硷畔上。
　　满良见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没事，就想起来看过的一本书上的一段话，背诵了几句，看忘了没有。”
　　丁香笑着：“我就说，不见一个人嘛。”
　　
　　941石牛家门口外日
　　豆花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二女儿在给喂奶。
　　她的大女儿在她跟前摇摇晃晃地玩耍着。
　　金燕从门里走了出来，她径直向这边走过来，看着豆花：“花，你哥现在回来了？”
　　豆花：“回来了。”
　　金燕惋惜地：“好好的个娃娃，一下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真是的……”
　　豆花叹口气：“唉，老天往那里赶嘛，有啥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