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向信义 03

　　也就是当天下午，我从信义医务室出来，就去了临时的写字楼。根据提示牌，我找到了人事窗口，只有一个美女在，她扬起头问：“有事吗？”
　　我朝她笑着点了下头：“美女，我是过来报到的。”
　　“哦，请报上你的姓名。”
　　“我叫邹富春，是今天上午过来面试的。体检表已经交给海医生看过了，她让我过来找你们的。”
　　“好的，请稍等，我先看看。”那个小美女看上去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披肩短发，模样还清秀端庄，说话斯文和气。
　　“找到了，是邹富春吗？”
　　“对对对，就是我。”
　　“这样，办理厂证的今天没上班，要不你明天过来看看吧。”
　　“好的，我明天还是过来这里吗？”
　　“明天啊，估计这面快搬到新办公楼。到时候你直接过去就行了，就在前面一问就知道了。”
　　“明白了，谢谢啊。美女。”
　　“不客气，没事。”
　　离开了临时的写字楼，其实就是一长排铁皮房。因为真正的写字楼的外墙都还没完全竣工，内部装修已完毕，两地相距不过一百来米。出了铁皮门，沿着灰白的水泥路朝前走，身旁可见四幢浅黄色外墙的高楼（标明了信义花园A、B、C、D）林立，每幢楼都差不多有七八层。阳台上安装着厚厚透明的玻璃挡板，好像都住满了人，不少房间外屋檐下都悬挂着洗净的衣服。那些笔直的线条看上去就是舒服，横平竖直，棱角分明。还有一幢只有三层楼，那便是“信义豪庭”，后来才知是老总们吃饭和休息的地方。这些楼房成T型排列而又相互呼应，中间还有一座小假山，种上了绿树，安放了水泥做成的圆凳，最高处还有一个小凉亭，脚下的路面也是铺上了不规则的图案造型。沿路两边还栽种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姹紫嫣红的。我边走边想，这样设计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要表现信义怎样的企业文化元素与内涵？是否也参考了风水先生的宝贵意见？但是有一点，就是这样的设计方案肯定要报经老总们审核同意之后再施工的吧？
　　来到保安岗亭，里面的保安迅速给我开了闸门，我笑笑说了声谢谢。他们也对我笑了笑：“不客气。”再问：“请问写字楼办厂证的是哪位？”
　　瘦高个保安快人快语：“他叫刘铭福，负责招聘和厂证办理。你是新来的？还没拿到厂证？你过来的时候去写字楼直接找他就行了。”
　　“好的，谢谢谢谢。”离开时，我对他表示感谢。
　　“没事的，都是我晓得的就不关事。”
　　第二天，路东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天空终于还是下雨了。好像是下午了，我才突然想起要去信义办厂证。从所住的301房出来，撑着一把雨伞就过去了。在保安岗外说明来意，保安说：“今天是周末，不知写字楼他们上班没？要不你自己进去看看吧，如在，就可以给你办证，只要你带着照片就成。”
　　由于之前来过，所以这次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写字楼。从透明整洁的玻璃大门进去右转往里，就到了人事窗口。里面竟然有人，但不是昨天下午见我的那位，倒是一位先生，戴着眼镜，轻轻抬头望我一眼问：“有啥能帮到你的？”
　　我平静地说：“麻烦你了，我来办厂证的。体检表已交到海医生那里看过了说让我过来办证。”
　　“请报上你的名字，谢谢。”
　　我仔细一看，他就是昨天招工的那位刘铭福先生。说话不紧不慢的,态度还算友好，我也没多少的心理压力。除非人家先说自己是哪里的，一般情况下我都不喜欢那样问，好像给人的感觉就是想认老乡捞好处似的。我虽然不是很正直的人，但最起码还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交朋结友的“外交方针”和我们国家对外交往大同小异。我讨厌那种纯粹的酒肉朋友，敬重敢于顶撞自己揭短的，或者当面骂我的人，敢于说真话办实事的人，这样的人才是贵人，是真朋友而值得深交。除此之外，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就逢场作戏，或者溜之大吉，实乃高明之处也。
　　“刘先生，我叫邹富春，是应聘普工的。”一边说一边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像片，他略微欠了下身子，向前接过去，从抽屉里取出一管胶水，先把我的大头照贴在空白厂证上，倒过来塞进打印机；然后输入姓名，部门，工号，点击确认，少顷便亲耳听到清脆的滴滴声音传来，打印机就开始工作了。机器的速度就是快，看上去好厉害的。不过，它再厉害也干不过人脑，因为机器是由人来操控的，如此说来，人脑还是要远胜于机器的。
　　还愣着出神，打印机早都停止了。刘先生又找出一个夹子和塑料外封胶套，把新厂证给夹住，新厂证也就这样制作好了，站起身来交到我手里说：“厂证办好了，明天就可以进厂参加两天的岗前培训，之后就会给你们分配工作，你们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信义人了。”
　　“谢谢了。”
　　“不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信义的同事了，你也看到了，这是一家全新的公司，好好地干吧，我们以此共勉。”
　　走出宽敞的一楼大厅，外边都还下着中雨。我撑着伞，孤单地一个人朝前走着。值班保安差不多都把我看熟了，见我戴着新厂证出来，朝我笑笑问：“都戴上厂证了。”我也笑着看了他：“是的，信义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从保安岗亭出门到我们的出租屋，中间都还要走好长的一段路。当然不是羊肠小道，而是混凝土大道，途中都还有一家叫啥名的制衣厂来着，光看厂房建筑倒是挺漂亮的，但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咋样，也没有亲戚朋友在里面上班。所以就只能凭想象来猜测一番罢了。
　　我有些欣喜地摘下刚到手的新厂证来仔细查看，正面这边的左下方是我的个人高清黑白照片，抬头中英文印着“信义汽车玻璃（东莞）有限公司”；“XinyiAutomotiveGlass(Dongguan)Co.,Ltd.”姓名：邹富春；英文：FuchunZou;工号：1769。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了，东莞的区号是0769，而我的工号是1769，仅一个数字之差哈。透过工号，至少可以反映出一条信息来，就是说我是信义玻璃东莞虎门工业园的第1769名员工，要是早些时候入厂，工号的排号还会提前。
　　相对于其他工厂来说，信义的门禁、就餐和上下班打卡都是由这张厂证来一站式完成的，这就比传统的管理模式显然是先进了不少。我来信义之前已在那些工厂有好几年的工作经历，所以就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一卡通对于值班保安来说也轻松了一些，只需要察看员工进出厂门戴没戴厂证即可，其它的都不用去管，因为员工的工号信息直接录入了公司的数据库，如果信息不符，自然进不了厂，吃不了饭和打不了考勤。高科技的东西它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其实所有这些信息的录入全靠厂证中的那张小小的磁卡来完成。这就有点像宾馆酒店的房卡那样，其工作原理都不过是大同小异而已，有点区别的是两者不能混用。一旦失磁，厂证就作废，得需去写字楼免费更换新的方可继续使用。
　　准确地说，信义玻璃虎门工业园位于东莞市虎门镇路东社区的曾屋村名小组。而在路东，凡是以姓氏来命名的，都是使用那个姓氏人数较多的人群。像这种情况在东莞还比比皆是，譬如：梁屋村，卢屋村，杨屋村等等。
　　在曾屋村口，建有一个街心花园，尽管面积不大，但还是种上了花草树木，铺上绿油油的草坪。公园前方有一个矩形鱼塘，池水像碧绿的翡翠一般，有风吹过，水面上很快涌动着波纹。偶尔，还会看见池中的鱼儿跃起，星星点点的。池塘边上，栽种了茂密的荔枝树，墨绿的叶子团团簇簇的形成一片片云彩，层次结构分明，枝条盘根交错有致。果实掩藏于深叶之处，需走近才见。还别说，一颗颗一串串的暗红色荔枝挂满枝头，沉甸甸的。无论是对消费者还是果农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所谓的硕果累累便是如此的吧。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路东那面的土壤是红壤居多，这种土壤保湿性好，而且营养丰富，很适合栽种荔枝等热带水果，产量还高，口感也不错，自然卖价也不差。
　　从曾屋村街心花园右转，尔后左转向前和再向右转进去，就到了我租房的那幢七层高楼。如果从街心花园直走，就接上了路东到沙角的大道。左边原本还是一片荔枝林的，社区为方便群众就近买菜和活跃村级经济，批准设立了宁州农贸市场。底楼全部是摊位与卖粮油、厨具的店家商铺，二楼以上是市场管理部门，一前一后共有两个出口。每天清晨，你就会看到这里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摆摊的，买菜的行色匆匆。好一派热闹的景象！通常过来这里买菜的，除了本地人和租客，就还有不少餐馆和厂家食堂。有的时候，下午都还有人在那里卖菜。可能是那一天的生意确实不好，丢了的话又是花钱买来的，委实太可惜，自己吃也吃不完。还不如多等等，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忘记买菜的顾客上门？尽管希望总是很渺茫，但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没有，大不了在价钱上适当便宜些，只要能卖出去就是好事，就有钞票进入腰包。不是说“大生意靠吼，小生意要守”吗？
　　在路东，像信义玻璃这样的大厂还真的不多，不过小厂也不少。曾经有人说过，像建通五金、天成木业、东莞弘隆和路东乔工等等这些厂家都还不错。这其中既有台资企业，也有港资日资美资企业，至于企业的性质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员工干了活之后能足额拿到血汗钱。另外，厂方的工作环境和福利待遇等都是打工一族非常关注的，他们除了关注薪水，还关注自己的健康问题。越来越多的人都清楚这么一点：没有了健康，一切就扯淡。于是就有人很形象地把健康比喻成“1”，往后的车子、房子、票子、妻子、孩子和面子比喻成“0”，假如没有了健康，这个“1”一旦倒下，那后面的就全部是“0”，也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毛主席的那句名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真的是永远都不会过时，健康是王道，是财富，是长寿的基础和本钱。
　　最好的结果就是出门打工，既赚到了钞票，身体相对还健康。都说东莞是世界工厂，制造业大市，厂家不同，其产品当然就不同，对工人的技术培训和工作要求也就不同。之所以说相对健康，主要是指工作环境而言，比如有的厂家不注重环保和通风，上班的工人长时间接触到粉尘，就很容易罹患尘肺病；还有好些鞋厂，所使用的胶水也是有毒的，长期接触轻则皮肤溃烂，重则慢性中毒。到时候只怕辛苦挣得那点钱还不够去医院看病的费用。
　　《南方都市报》就曾对东莞清溪安加鞋厂做过详尽的全方位报道，那个厂就有很多女工都不幸患上了职业病，媒体报道震惊了广东省妇女联合会和政府高官，他们纷纷重视，责成广东省环保厅、省妇联与人社厅等联合进驻安加鞋厂，督促厂方整改，并要求厂方积极联系已经出厂的女工，接回广东来治疗。
　　当然了，由于时间跨度过长，可能还有患病的女工无法联系上，这就为社会的稳定，女工的身心健康带来了隐患。可恨这些无良厂家的老板和他们手下的管理人员，压根就没把女工的身体健康当回事，只顾一味地要求她们服从管理，尽可能多地为厂方赚取利润。中国还有一句古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终将包不住火”。太过分了，天理难容，国法不许，理当严惩；否则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让他们无视国法的威严，不足以让他们敬畏法律的制裁。
　　我也不是乱讲，请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商投资法》中的第六条就十分明确地规定：“在中国境内进行投资活动的外国投资者、外商投资企业，应当遵守中国法律法规，不得危害中国国家安全、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第三十二条：“外商投资企业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有关劳动保护、社会保险的规定，依照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家有关规定办理税收、会计、外汇等事宜，并接受相关主管部门依法实施的监督检查。”；第三十八条“对外国投资者、外商投资企业违反法律、法规的行为，由有关部门依法查处，并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纳入信用信息系统。”由此可见，并不是说外商投资者在中国境内就可以为所欲为，横行霸道。只要他们进入中国境内投资，前提就是应当遵守中国的法律，不得危害中国的国家安全和损害社会公共利益行为。如果违反，中国的法律就会制裁他们，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