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军令如山。连浩回到营部后，立即通知通信兵去通知小分队让他们迅速归建，又与教导员和副营长交代过部队北上的事宜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军部报到。
　　到达军部后，先遣工作队的一名参谋告诉连浩，此次先遣工作队要先到成都坐火车，经贵州、西安到达华北地区。虽然大部分国民党部队都被消灭，可难免有漏网之鱼，而先遣队大部分都是政工干部，军部警卫营抽调一个连负责先遣队的警卫工作，上级考虑到连浩是先遣工作队中少有的营连主官，就让他负责先遣工作队一路上的警卫工作，连浩随身只带了一把驳壳枪，一听说要让他负责警卫，他赶紧去找军部当参谋的老乡四处“借”了一把汤姆逊，先遣工作队大多数干部都是背着传单和文件包，唯独连浩是全副武装，腰间武装带上挂着驳壳枪、一只手拎着汤姆逊，胸前的弹药袋装着整整四个装满的弹夹。
　　军部警卫营三连的一百多名战士都盘着腿坐在地上，连长和指导员在早上已经接到了通知，连长见连浩武装到牙齿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冲着身边的指导员，笑了笑，指导员当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回应地笑了笑。见连浩走进，连长冲坐在地上的战士喊了一声：“起立！”一百多名战士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立正站好，如装入枪膛的子弹，听候命令，蓄势待发。
　　他小跑到连浩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道：“报告连营长，警卫营三连集合完毕，实到125人，现在全连听你指挥，连长徐福田，指导员王有银。”
　　连浩回礼后，对全连官兵说道：“全连都有，听我口令，稍息，立正！坐下！”
　　全连官兵按照口令后坐下后，连浩对连长徐福田说道：“到底是军部的，一看就是正规军的派头，不像我们下面的部队，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徐福田听到这话，脸上笑的跟核桃仁似的，正准备说两句谦虚的话，连浩不等他张嘴，紧接着问道：“徐连长，我看咱们连的战士怎么都携带的半个基数的弹药，整个连队连挺重机枪都没有？”
　　徐福田笑道：“我们负责先遣工作队的警卫工作，又不是去打仗，最多遇见小股土匪，从这里到成都二百多里山路，我们估计还要帮着先遣队背东西，带那么多弹药和重装备只会增加战士们的负担，没有必要。”
　　连浩正色道：“徐连长，你也知道从这里出发到成都要走二百多里山路，现在的形式是敌暗我明，他们随时可能化零为整，对我实施偷袭，这一路上万一出现什么情况，我们要殿后阻击或者冲锋攻坚，一个基数的弹药是远远不够的，去抬两挺重机枪外搭3千发子弹，一门迫击炮20发炮弹5发照明弹，每个战士携带一个半基数弹药，队伍行进间前后都要派一个班警戒！”
　　连浩走后，徐福田向全连下达完命令后对指导员王有银发牢骚：“真想不明白，上级怎么让他来负责警卫，他一个基层的营长，他懂什么，乱弹琴也不能在我们三连弹！我们隶属军部！”
　　指导员王有银劝道：“老徐，人家再是基层的也是营长，军人要服从命令，你不能发牢骚，你让底下战士怎么想？”
　　徐福田不耐烦地摆手说道：“行！行！我说老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还有没有立场！娘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次日早上，先遣工作队按照计划从军部出发，四百多人沿着崎岖的山路朝成都进发，徐福田看着抬重机枪的战士满头大汗，心里别提多心疼了。先遣工作队走了五十多里后进入九峰山。从山顶望去，重重叠叠的高山，看不见一个村庄，看不见一块稻田，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沉睡着不知几千万年了，从来有惊醒它们的梦，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它们的心脏，就是那最爱冒险的猎人，也只到它们的脚下，追逐那些从山上跑下来的山羊、野猪和飞鸟，从不攀登它的峰顶。
　　连浩看着无边无际的山脉，这里的山让他想起了太行山，让他想起了家，想起了远方的母亲和妻儿，想着想着，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脑袋里迸发而出，这里的地形太险恶了。
　　对于一个从小生长在山里的人来说，对于山的了解要比常人要深刻，抗日战争时期他就是依靠绵绵不绝的群山和毛主席的“十六字方针”与日本侵略者周旋战斗，并最终取得了胜利，同样经过许河事变的他深知一旦部队被包围在山坳里，敌人居高临下，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有用，除了等死没有别的选择。现在的国民党的散兵游勇已经转入了地下，开始学习游击战和使用游击战对付解放军，如果他自己是国民党的指挥官就一定不会放过先遣工作队这个软柿子，这些国民党残余部队一直都惦记着向自己在台湾的主子报捷，好邀功请赏，升官发财。
　　想到这里，连浩叫来徐福田，增加了一道命令：再派出两个班的战士分别在队伍左右的山梁上走，保证队伍左右侧翼的安全，同时一旦发现敌人立刻开枪预警，队伍后面的警戒班立即向后突围，找最近的县城求援。徐福田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听到连浩的命令后，就想发作，因为在山梁上警戒不仅路险而且是要比正常行军的路线远，这不是折腾人嘛！指导员王有银看到徐福田脸色不对，怕他忍不住脾气就赶紧给他使眼色，徐福田气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他很快就知道连浩让他们多携带弹药和重武器的重要性了。警戒任务布置完毕后，连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下午三点，还有三个小时天就要黑了，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对于熟悉地形的土匪来说，黑夜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半个小时后，就在先遣工作队即将进入一个山谷时，左侧的山上突然响起了枪声。连浩立即向前方岩石处跑去，跑动中他顺势从胸前取下汤姆逊，在枪到手中的同时，枪栓哗啦一声，子弹已经顶上了火，在岩石后面连浩仔细地观察着战场。
　　山上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前方山谷内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响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连浩知道这是前方的警戒班被敌人伏击了，听枪声判断敌人至少有五、六百人，当即大喊道：“所有人员立刻向右侧上山走，不要慌乱！警卫连上山后选择有利地形构筑简易工事！等会敌人进攻，要等我命令才能开火！吹集结号，让警戒班不要和敌人纠缠，迅速向我们靠拢！”
　　连浩下达的作战命令，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徐福田还没反应过来，部队就已经开始按照作战命令行动了，这就是机关警卫部队和野战部队的差距，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往往比的是谁在部署时又快又准、不犯错误，指挥员必须具备胆大包天、心细如发的素质，因为犹豫不决和部署存在漏洞是决定战斗胜负关键。
　　部队在山上部署完毕，徐福田向连浩报告：“进入山谷的二排6班没有撤出来，左边山上5班已经归建，殿后的4班已经突出去了，我们在山顶发现一个山洞，我已经安排先遣工作队的同志们进山洞了。幸亏在山梁上布置了警戒，不然咱们一头扎进人家布置的口袋阵里。”
　　连浩神色紧张，双眼紧盯着山下：“他们知道我们是非作战部队，现在打伏击战的意图落空，现在肯定会强行进攻，在增援部队赶来之前吃掉我们，告诉班、排长让战士们节省弹药，放近了用手榴弹和冲锋枪招呼他们，轻重机枪只能打点射，我们至少要坚持一夜。”
　　徐福田：“好，我现在就安排下去。”
　　半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擦黑，山下几百个黑点开始向山上游动。徐福田看着已经开始往山上爬且越来越近的土匪，心里怦怦直跳，他走到连浩身边说道：“连营长，赶紧打吧！万一冲上就迟了！”
　　连浩看着山下的密密麻麻的黑点中其中几个黑点的运动轨迹，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山下这伙敌人绝不是一般呼啸山林的土匪，也不是一般的国民党溃兵，这二十几个黑点应该是经过正规训练和实战洗礼的正规国民党部队。
　　“沉住气，等他们到三十米的位置，用轻重机枪压制射击，手榴弹可劲招呼，先把前面的二十几个人收拾掉，他们威胁最大。”连浩一边说，一边从腰间往外摸手榴弹。
　　爆豆般的枪声，在寂静的山间响了起来，山上的石头被弹头打得火星乱溅，连浩在岩石后面端着汤姆逊往山下射击，两挺重机枪开火了，山上山下的子弹，你来我往，重机枪打出的一串串子弹，如火流星一般呈扇形面飞向山下的土匪群中，土匪们被打的都趴在地上，谁也不敢起身。连浩见此情形便知道时机已到，拿起手榴弹就往山下扔，手榴弹被拉响后发出呲呲地声音，由上而下落在土匪们身边，随着一声闷响，山上的战士们得到了指令，纷纷开始往山下投掷手榴弹，一声声闷响，接踵而来的是一声声哀嚎。
　　不知道山下谁大喊了一声：“快撤！快撤！”
　　连浩听到后立即喊道：“迫击炮打一发照明弹！大家瞄准打点射，要做到枪枪咬肉！”
　　一颗迫击炮发射的照明弹腾空而起，正往山下跑的土匪暴露在了照明弹发出的白色光之中，一时，我暗敌明，山上各个阵地上的各种枪支不停地射击，很多土匪不断被子弹击中，没有被打到要害的土匪，疼的在半山腰处打滚儿。
　　见土匪们已经跑出了射程之外，连浩把枪放在用石头砌成的简易工事上，拿出腰间的水壶往嘴里灌了两口水后便坐在地上休息起来，这时徐福田摸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连浩身边，徐福田有些兴奋地问道：“连营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连浩拧住水壶盖：“我们现在居高临下，弹药充足，增援部队最迟明天中午就能赶到，咱们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