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小分队接到命令后，迅速朝山下运动。到达杨姓女地主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得知连浩他们的来意，姓杨的女地主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当即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老天有眼之类的话，念叨完了，就踮着小脚去厨房里拿吃的，挨个往小分队手里塞。
　　老太太边塞边说：“我婆家姓何，我本姓杨，年轻时嫁过来没两年男人就抽大烟抽死了，送走公婆后，这个家就剩我一个寡妇了，要说那个挨千刀的侯占彪，可真不是个东西……”
　　军情如火，连浩不敢耽搁，忙问：“老头子家，你给我们具体说说这个侯占彪吧！”
　　杨老太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个侯占彪是高颧骨、大嘴巴、厚嘴唇，下巴像把铲子似的朝前凸出一大截，两个腮帮子凹进去，猛一看就像一只猴，除了两颗大门牙外，其余的牙齿都掉光了；鹰勾鼻子，几根既长又黑又粗的眉毛，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到晚上就发绿光。镇上算命的都说他是九头蛇转世，天生有九条命，那都是胡扯的，实际上是他生性多疑，阴险狡猾，不然不会活到现在！他自己很清楚，土匪伤天害理，血债累累，冤家对头不计其数，所以他也怕冤家寻仇，整天疑神疑鬼，睡觉时他都枪不离手，就连平时吃饭时，他也是端着碗蹲在墙边的死角处。”
　　“他一般都在什么地方落脚？”连浩追问道。
　　杨老太神秘地笑了笑：“侯占彪有个习惯，每晚睡觉总是把香火点燃后捆在手指或脚趾上，作为定时器和警报器，待香火烫醒他时，又另换一个地方，往往一夜之间转移数处，这便是他行踪不定的秘密，这个方法有利有弊，只要盯住他一处藏身之地，他迟早会自投罗网。”
　　“守株待兔。”连浩说道。
　　“对付侯占彪这种人精，这虽然是最笨的办法，可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我知道他的一个藏身之处，在回龙坝江边往下三里地，有个茅草屋，那地方一旦被围根本没有退路。”
　　连浩兴奋道：“谢谢老人家，我们这就出发，去抓他！”
　　杨老太双手合十：“我该感谢你们！总算是老天爷开眼，派你们下凡收拾这个挨千刀！”
　　小分队立即集合，向茅草屋急奔。到达目的地后，连浩命令小分队迅速在毛草屋三面布满了地雷，挖了陷阱，前后左右都部署了作战小组就等着侯占彪自投罗网。
　　整整四天四夜，小分队的队员轮番值守，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就是不见侯占彪的踪影。
　　赵小虎有些情绪地埋怨道：“他一辈子不来，我们就要在这里等他一辈子？”
　　连浩苦笑小声道：“给你小子讲个故事，这个故事还是在月山寺时，我师父讲给我的。”
　　连浩一说讲故事，周围的战士把耳朵竖了起来。
　　连浩讲道：“话说，古代有一个任公子，他要钓一条大鱼，他用几颗大树做鱼竿，用麻绳做鱼线，用五十头牛做鱼鹰，就这样，任公子蹲在会稽山上，把钓竿投向东海，每天都这样钓鱼，结果整整一年一条鱼也没钓到。直到有一天，一条大鱼吞食了鱼鹰，那鱼牵引着巨大的钓钩，急速没入海中，又腾身而起，掀起如山的白浪，海水剧烈震荡，声响猛烈可怕，如同鬼哭狼嚎一般，震惊千里之外。任公子钓得这条大鱼后，把它剖开制成鱼干，从浙江以东，到苍梧以北广大地区的人，没有谁不饱饱地吃上这条鱼的。”
　　“营长，我明白了，想钓大鱼就要有耐心。”赵小虎小声说道。
　　连浩揉了揉眼：“嗯，算你小子聪明，咱们就是要等侯占彪这条大鱼上钩。”
　　直到第六天夜里，弯曲的山路上一个白色地光点越来越近，在小茅屋门前驻足了一会儿后，一头扎了进去。
　　赵小虎架着机枪有些耐不住性子，兴奋地小声说道：“营长，鱼上钩了，收网吧！”
　　连浩刚想起身，突然就被一双手摁着肩膀给硬生生摁了下去，连浩刚想发作，回头一看是和生，和生小声道：“不对劲，侯占彪这么狡猾的人怎么会打着灯笼，这是个探路的，再等等。”
　　果然让和生猜对了，十分钟后，进入茅草屋的那个人打着灯笼便出来了，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个黑影似夜猫一般闪入进了茅草屋。
　　“看来这次是正主进去了。”和生嘴角处露出了微笑。
　　“围上去，收网，死活不论！”连浩对着周围的战士说道。
　　迫击炮一声闷响，一颗照明弹腾地而起，把本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照的似白天一样，小分队正要围上去。突然，从茅草屋后边窗户处，蹿出一个人影，刚跑两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只见那人捂着大腿大叫起来，叫着叫着便大喊道：：“今天老子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二十年后，爷爷还是一条好汉，我侯占彪是杀不死的！是杀不死的！”
　　赵小虎不听他胡咧咧，直接架着捷克式轻机朝着他打了三四个点射，侯占彪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连浩瞪了一眼赵小虎吼道：“你手怎么这么快！活捉回去最少能跟师长换头猪，现在是别想了！已经给捂锅里了，你急什么！”
　　赵小虎委屈说：“营长，是你说死活不论的！”
　　连浩黑着脸说：“那不是也得看情况嘛！”
　　和生走来笑着说：“你别在埋怨虎子了，这侯占彪是惯匪，临死的狼最咬人，早解决早安心，晚了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小分队抬着侯占彪的尸体，一路大张旗鼓地穿县越乡，目的就是要告诉老百姓，为祸一方的侯占彪已经被除掉了，同时还能极大震慑那些还在为非作歹的小股土匪。
　　连浩原本想着老百姓会都上街迎接他们凯旋，可当他们抬着侯占彪的尸体从县、乡大街上走过的时候，老百姓却紧闭门窗，大家甚至都躲着小分队。
　　连浩感觉不对劲，在一间茶铺前问正在烧水的老头：“大爷，侯占彪被我们打死了，你们不高兴吗？”
　　老头无力地抬起头小声道：“侯占彪有九条命，他的尸体我都见过三次了，不过头七他就能活过来！每次都是这样，谁跟着起哄他就会找谁报仇！”
　　连浩紧皱眉头，无语地站在茶馆前。
　　和生把连浩拽到一旁：“没有人能够死而复生，除非……”
　　连浩听了和生的话，心头霎时间一紧，急忙跑到侯占彪的尸体前，他正要去摸侯占彪的脸，和生一把拦住了，和生冲他摇摇头，小声道：“不要打草惊蛇，回去再说。”
　　小分队回到驻地已是天黑，连浩等人顾不上疲惫，立即查看“侯占彪”的尸体。
　　和生小心翼翼用手摸着侯占彪的脸，不断地从他脸上扣下一块一块的皮，和生把扣下来的皮放在鼻子处闻了闻：“这是猪皮，他用易容术了！娘的！”
　　“他不是侯占彪！或者说侯占彪这么多年只是个代号！”连浩惊诧地说道。
　　和生点头：“是的，不然无法解释他有九条命！”
　　“那真正的侯占彪，究竟是谁？！”连浩问。
　　和生扔掉了手中的猪皮：“或许真正侯占彪早就死了，一直有人在冒充他！现在只能赶紧向上级汇报这里的情况。”
　　连浩挠了挠头：“和叔，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师部一趟！”
　　和生：“敌暗我明，多带几个人一起去，路上小心。”
　　连浩带着赵小虎等5名战士，赶了一百多里山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师部。
　　刚进村口，连浩看到师部警卫连和通讯连都在收拾东西，他直径走到指挥部，在门口恰好碰见了王新友，连浩赶紧上前敬礼汇报道：“政委，我们击毙侯占彪后发现他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侯占彪是谁在那里，现在谁也不知道，或许侯占彪只是一个代号。”
　　王新友抬起手低头看了看手表：“情况我知道了，一会就给地方的同志发通报，让他们去处理吧。你们在前面作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你现在马上回去先把部队集结起来。”
　　连浩心里清楚这是要打大仗了，他急忙问：“去哪？”
　　王新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看着连浩说道：“朝鲜。”
　　连浩兴奋说道：“终于，终于轮到我们上了！”
　　“哼，美国人就喜欢对别国的事情指手画脚，他们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畔，唇亡齿寒，逼的我们不得不和他们战斗。你还记不记得解放南京和上海时，本来一个三野秋风扫落叶是绰绰有余，可为什么还让我们二野跟在三野后面？”
　　连浩摇头：“不知道，当时我们连、排长都发牢骚都说人家三野在前面喝酒吃肉，咱们二野跟在人家后面闻屁。”
　　王新友笑了笑：“当时的动员会只开到了营一级，你不知道内情是正常的，实际上在渡江战役中我们二野是充当三野的预备队。因为渡江战役时，蒋介石要求美国出兵援助，所以我们是准备在美国出兵后和美国人打的。结果美国人没敢出兵，我们一直打到广州，打到这里，解放了全中国。此次入朝作战，我们还是预备队，先到华北集结。你把部队集结完毕后交给副营长，然后你随军先遣工作队北上去华北，你们营的补充兵员我安排在了焦作，主要是照顾你，你顺便可以回家看看！要不然将来真没法见陈凤英了，你儿子得有三岁多了吧？”
　　连浩一听能回家不由得兴奋起来，高兴道：“南征北战四、五年，还真是要回家看看了！恩，三岁了，这小子一出娘胎就没见过爹，这次回去要好好在家住几天，陪陪家人。”
　　王新友说话间突然想起了陈学礼：“你没见过陈学礼，他要知道他大外甥都三岁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连浩听到王新友提到陈学礼，不禁叹了口气：“我听凤英说过，他哥哥四一二的时候牺牲在了上海。”
　　王新友：“是啊！我们有很多同志都没有看到革命胜利的这一天和他们毕生为之奋斗的新中国，所以此次出征朝鲜我们必须取得胜利，不然对不起牺牲的同志们！”
　　连浩敬礼说道：“坚决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