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台湾，台北。
　　于玉祥和李德功围坐在石桌前喝茶。于玉祥喝了口茶说道：“现在你们校长对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是充满期盼，朝鲜内战的爆发似乎是让他看到了希望，德功你认为朝鲜战争能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吗？”
　　李德功用手指头扒拉着石桌上的乌龟：“于叔，掰着指头算第二次世界大战才结束五六年，各国都是元气大伤，尤其是苏联、英、法等国家，损失尤为惨重，现在除了美国，谁也打不起仗了。”
　　于玉祥拿起茶壶，往李德功茶碗里倒了一杯茶：“这个道理谁都明白，难道你们校长他不明白？自己装睡还让大家一起陪着他装睡。哎，自打我们败退台湾后，便惶惶不可终日，就怕那一天早上醒来共军的枪口就顶在我们脑门上了，能苟延残喘，多亏了这台湾海峡。”
　　李德功拿起茶碗，一饮而尽：“我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让第七舰队协防台湾，以现在共军的海军力量，此举根本没有必要。”
　　于玉祥笑了笑：“德功，李承晚的部队根本不是北朝鲜军的对手，昨天的通报上说，李承晚已经把自己的首都迁到了距离汉城以南150英里的大邱了。李承晚一旦顶不住，台湾就成了美国对付共产主义阵营的桥头堡。所以，杜鲁门才抛出了“台湾地位未定论”，命令第七舰队阻止对台湾的任何攻击，同时要求我们停止对大陆的一切海空行动，不准再提‘反共复国’的口号。可姜还是老的辣，你们校长要出兵朝鲜！”
　　李德功惊诧道：“自保尚且不易，还要出兵朝鲜？”
　　于玉祥：“其实在朝鲜战争爆发之前，美国驻日军方就开始和你们校长谈判派军队开赴南朝鲜的问题了。他这样做，终极目的还是‘反共复国’，其一，利用美国对台湾战略地位的关注，死死拖住美国，争取尽可能多的军援。其二，如果国民党军队能够赴朝参战的话，就可以在朝鲜战争扩大后从朝鲜进攻东北。其三，可以利用美国舰队在东南沿海开辟第二战场，南北夹击，实现他‘反共复国’的图谋。”
　　李德功：“可美国人并不傻，就算出兵，他们也只是想维持现状而已。”
　　于玉祥：“所以美国最高决策层却在慎重考虑后，否决了台湾出兵朝鲜的建议。德功，如果美国出兵，苏联会出兵吗？”
　　李德功伸了个懒腰：“这就不知道了，战争是充满戏剧性的。”
　　于玉祥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李德功说道：“德功，我们俩去美国吧。我在美国银行有存款，台湾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李德功顿了一下后回答：“我听您的。”
　　川黔边境。
　　连浩浑身上下插着树枝枯草，一动不动地趴在三叉路口周围，三营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远处的路上一群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个个背着枪左顾右盼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三叉路口，一名佩戴着国民党中校军衔的军官对着一个“中将”说道：“总司令，前面是岔路口了，我们该往哪里走？弟兄们又饿又乏的实在是不行了！”
　　中将厉声回答：“肚子饿总比掉脑袋强！快走，往山区走！后面的共军就要追上来了，他们可都是飞毛腿。”
　　在中校的催促下一百多号人像一条受伤的大虫，沿着公路又开始蠕动起来了，等他们走到包围圈正中央时，连浩他们站起来大喊：“缴枪不杀！”
　　路边的草丛中瞬间冲出了三百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佩戴中将军衔的军官仿佛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众人也纷纷坐在地上把枪举过头顶。
　　连浩手持驳壳枪走到了中将面前：“姓名，职务。”
　　中将还没有开口，坐在他旁边的中校抢先回答：“报告长官，他是‘川滇黔康反共军’中将总司令陈汉信。”
　　赵小虎一脚踹在了那名中校军官身上：“又没有问你，让你说话了吗？他妈的，墙头草！”
　　“长官，有水吗？”中将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连浩说道。
　　“陈司令，我们可是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一夜了，腰都快趴断了。”连浩边说边把腰间的水壶解下来，递给陈汉信。
　　陈汉信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地猛灌一通又将水壶还给了连浩，他身旁的中校看得直咽口水。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陈汉信问连浩。
　　连浩没有答话，将水壶挂到腰间后问：“以前没听说过国民党部队里还有你这么一位中将，你以前是什么职务？”
　　陈汉信沮丧地回答：“你们打成都之前，我是76军135团三营营长。”
　　“一个营长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升至中将！手底下还能聚集一万多人，看不出来，你还真不简单。”连浩有些惊讶地说。
　　“见笑了，从成都撤退的时候我只带出了半个步兵连和半个机枪连，兵败如山倒，为了稳固军心没有办法，我只能封官许愿，将连、排长全都封成师长，共5个师。后来我们一路跑，一路收容散兵游勇，这些人都是北方人，部队打散之后都如丧家之犬，又无家可归，只能抱团，队伍越来越大。”
　　连浩递给了他一根烟：“你收拢这么多人，吃喝怎么办？”
　　“胡长官在逃出西昌前，曾拨发过一部分武器和金银作为伙食费，开始吃部队留下的粮食，但坐吃山空，之后就只能抢老百姓的了。”陈汉信说罢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手上的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连浩看着眼前如同烂泥一般躺在地上的一百多号人：“现在大势已定，真的将军司令都已经跑到台湾去了，你觉得就凭你们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吗？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汉信低头又抽了一口烟，看着连浩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通信员跑来敬礼说道：“报告营长，师部紧急命令，让你抓紧时间回师部，有紧急任务。”
　　连浩抖了抖还在酸痛的腿一边上马一边开玩笑地说：“哎，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眼看全中国就要解放了，这最后一哆嗦咱得挺住不是！”周围的战士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正是乱的时候，土匪、溃兵到处都是，你路上小心，阴沟里翻船的事儿我见多了，机警点总没错！”说话的正是当年给连耀祖洗脚的小孩，叫和生。
　　连浩回头笑了笑：“和叔，我知道。”说罢便纵马朝师部方向疾驰而去。
　　连浩赶到师部时，师长正趴在沙盘前专心致志地研究作战方案，一旁的王新友看见连浩冲他摆了摆手，连浩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
　　王新友小声问：“听说你们抓到陈汉信了？”
　　连浩也压低声音：“呦，消息挺灵通呀，我们刚得手，你就知道了。”
　　“陈汉信也就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的样子货，意料之中。”王新友说罢便把手中的水缸递给了连浩，连浩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俩人正在嘀咕，师长抬头看到连浩说：“连浩，回龙坝有个土匪叫侯占彪，你听说过吧！”
　　连浩敬礼说道：“报告师长，我听说过，他号称九头蛇，十分狡猾，我们发动几次围剿都让他逃脱了。”
　　“恩，现在他又卷土重来了，听说你小子剿匪是把好手，怎么样，让你当回二郎神，把这九头蛇给我擒过来！”师长对连浩说道。
　　连浩听到“剿匪好手”这四个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长，您直接说我们知己知彼不就完了，不必绕弯子。”
　　师长听到连浩这话，竟然没有绷住笑着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有什么困难现在说，要人给人，要枪给枪！”
　　连浩敬礼道：“没有什么困难，我带一个连去，人多反而不好，保证将侯占彪给您带回来。”
　　连浩走后，王新友对师长说道：“师长，你知道连浩以前混迹江湖的时候诨号叫什么？”
　　师长好奇地问：“叫什么，不会叫混世魔王吧？”
　　王新友笑着说：“赤练蛇！”
　　师长抬手看了看手中的铅笔说道：“正好，这次咱们就用‘赤练蛇’跟侯占彪这个‘九头蛇’打个对对胡！”
　　一座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山峰上，不远处的悬崖峭壁下方便是奔腾的金沙江，一名采药的少年一边走一边有节奏地拍手。
　　少年正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一会儿，远处也响起了拍手声，他冲着声音走去。走到在一颗红杉树旁边时，周围突然出现了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领头的正是连浩。连浩看到少年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少年点头说道：“营长，打探清楚了，侯占彪是回龙坝人，祖上都是忠厚老实人，世代以务农为业，家里有十几亩地。侯占彪是家里的独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从小娇生惯养。他本人更是好逸恶劳，整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后来里人把他送到私塾去念书，他认字之后，天天看《水浒传》，几乎是书不离手，还将那些杀人越货的梁山好汉视为榜样，加以效仿。18岁时，他进了四川讲武堂，学了一身好本领，毕业后他回乡继续祸害乡邻，父母相继被他气死，再后来他索性就拉起了一支队伍，随着队伍的规模越来越大，田产和钱越来越多，他就在山里盖了一间大院，开办兵工厂，制造枪支，后来他接受了国民党的招安，可他是受封不受管，在不断反水不断招安后，他的实力和势力也越来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土匪。”
　　连浩有些吃惊：“能办兵工厂？！看来咱们红砂岭跟他侯占彪比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今天他在什么地方落脚？”
　　“侯占彪今天又抢了个民女，现在就在山下磨坊旁边的房子里。”
　　连浩：“事不宜迟，我们去会会他！”
　　此时侯占彪正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搂着刚抢来的民女，一只手伸进女人怀里，得意洋洋地对女人说：“只要你今天把爷爷伺候舒服了……”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摞现大洋，“瞧见没有，今晚一过，都是你的……”
　　他怀里的女人被吓的直哆嗦，他突然厉声：“你要是伺候不好爷，我就杀了你全家！”
　　女人让他这一吓，当即就尿了一裤子。侯占彪感受到那股暖流后，一把就把女人推到在地，抽出腰间的枪大骂：“真他妈的晦气，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侯占彪正要开枪，猛然一愣后，一个健步到桌前一口吹灭了油灯。
　　在屋外的连浩看见屋内的灯突然灭了，心中暗道：“不好，暴露了！”
　　突然一个黑影冲屋顶“扑通”落地，小分队的队员们下意识地冲着刚才的黑影就打。一阵枪响后，连浩带着几名战士冲了上去，定眼一看，眼前只有一床被打烂的一床棉絮。
　　连浩咬了咬牙说道：“玩鹰的让鹰啄了眼！这个侯占彪果真不简单，他有没有仇家？”
　　白天化妆侦查的小战士当即回答：“有！在侯占彪的势力范围内，国民党的当地政府不敢派人去抽丁派捐，不管有什么事儿，只要给侯占彪送钱，他都会出面摆平，乡里之间发生纠纷大家也都会请他去判案，对与错一般都是他说了算。早些年，这里有一个姓杨女地主在和一个姓张的地主做生意时发生了纠纷，侯占彪就出面解决，结果两家钱和粮都被他给扣了下来，这两家人就和侯占彪结了仇。”
　　连浩当即站起来说道：“无论到什么地方，土匪都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习惯，咱们就去找那姓杨的女地主，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她肯定知道侯占彪的命门在什么地方而且她一定会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