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二天，整个阻击阵地上出奇的安静，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军人，钟晓武并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安静预示着敌人正在筹备更猛烈的进攻。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当即命令部队抓紧时间加固工事、补充弹药。虽然有预感可第三天战斗激烈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三天，重炮发射的炮弹把整个阵地掀了一边。国民党独立九十五师在第八师和一五一师的配合下，向塔山一线阵地开始了疯狂攻击。在师指挥所的钟晓武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国民党部队说：“这是典型的波浪式战法！他们以团为单位分成三个冲击波次，一次冲击波为一个营，第一波受挫后第二波接上去。你看，与其他国民党部队不同，他们的军官都冲在了队伍的前面，真是盛气凌人。”
　　“该师是以宁夏马鸿逵部的4个团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后不断经过黄埔军官的调入，逐渐成为中央化国军部队。他们自称赵子龙师，号称没有丢过一挺机枪！全师作战风格强硬，不怕伤亡。”一位参谋说。
　　“命令炮群，集中火力给我狠狠地打！”钟晓武说罢便拿起桌上的冲锋枪，“通知下去，除指挥部留两个人值班外，其他人全都拿起枪上第一线，现在是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后退一步！”
　　双方的炮群都在疯狂发射着弹丸，翻江倒海的爆炸，阵地像是热油锅被浇上了凉水，泥土飞溅，弹片横飞。敌人步兵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阵地，双方手里的各种轻重武器互相对射着，国民党军像打了疯狗血一样，一波后退，另一波又冲上来，他们无惧手榴弹和机枪组成的火力网，甚至把同伴的尸体当沙包，临时构筑掩体。双方激烈交火，厮拼，近身肉搏。
　　部队编制很快就被打乱了，出现了班自为战、人自为战的情况，碉堡被炸了，就转移到战壕中打；战壕被炮火炸平后，就跳到弹坑里打。就在敌人就要撕破防线的危机时刻，钟晓武带着师部警卫连、工兵连、通讯连等师直属连迎着炮火冲了上去。在师部值班的两名小战士接到了纵队的电话，电话那头喊道：“让钟晓武接电话！”
　　“报告，师长已经带着直属队上去了！”
　　电话那头片刻的沉默后：“转告你们师长，野司下了死命令，一步也不许退！一定要死守！”
　　钟晓武带着警卫连冲向六号阵地的时候，被炮火封锁压制，他们隐蔽在距离阵地不远的弹坑里。接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幕让他终身难忘，在前方一个重炮炮弹砸出的大坑里，一名幸存下来的战士用双手扒着坑边沿往外爬，他的腿被爆速飞行的炮弹皮几乎削掉断了，只有一片肉皮连着，他爬出弹坑，朝着前方不远处的重机枪阵地爬。就在他即将要够着机枪的时候，一截炸断的树桩挂住了断腿的绑腿带，他用力向前猛爬了几下，没有能挣脱，此时国民党部队已经冲至距离阵地不到50米的地方，他从腰间把刺刀拔了出来，向断腿处猛剁了几下，把腿剁断之后，他抓起断腿朝着已经冲到面前的敌人扔了过去。敌人以为是炸药包纷纷躲闪，就在他们躲闪的一瞬间，战士的双手握在了重机枪的握把上，重机枪响了，这时土里又爬出来了一个战士，他的眼睛被炸瞎了，断腿的战士喊他，让他往自己身边爬，他爬到机枪阵地后，两个人相互配合，一人压子弹一人射击，一个排的国民党军让机枪压的抬不起头。
　　封锁炮火稍有减弱，钟晓武就带着警卫连冲了上去。瞎了眼的战士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冲着断腿的战士喊：“老冯，是不是增援上来了！”
　　“是的！是我们的人！”
　　瞎眼的战士松了口气：“总算守住了！”
　　钟晓武冲上阵地后当即命令警卫连要派两个战士把他俩送下去，俩人都不愿意。
　　断腿的战士对钟晓武说：“师长，别费功夫了，敌人炮火封锁这么猛，我们下不去了！一个连兄弟都在这个阵地上了，你让我们死在阵地上吧！黄泉路上我们连长和指导员还等着我们呢！”
　　钟晓武看了一下他们的伤势，断腿的战士说的不错，他俩下不来了。
　　钟晓武：“你俩叫什么名字？将来我要给你们连请功！”
　　断腿的战士：“我叫冯兆生，他叫宁吉高。”
　　钟晓武看着阵地上牺牲的官兵，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水，泪水粘着脸上的尘土，如同干枯大地上的两条河道，他期盼着锦州方向能快点打完，敌人能快点撤退。
　　三天后，锦州被攻克，国民党部队全线撤退。战后，经过清点在塔山担任正面防守的两个团幸存者加起来不足一个连。
　　李宏意坐在办公桌前，于玉祥一脸忧郁地在读着一封简报：“经过三十一小时的激战，至今天下午六时，锦州失陷。锦州守军十二万人全部被共军歼灭。”
　　李宏意：“十二万人，两天都没有守住，看来这是气数已尽了。小蒋在上海那边怎么样了？”
　　“同样举步维艰，老蒋想让他回去。”
　　“比起东北在军事上的失败，南京在经济上的失败是将是毁灭性的。知道为什么我们节节败退吗？因为我们的军长、师长不按时给底下的士兵发饷，他们扣下军饷换成金条去搞投机倒把，甚至连用于修筑工事的钢筋都拿去倒卖，前线的官兵好不容易盼到了发饷，结果领到手里的全是金圆券，士兵们拿命换钱，结果换来了一堆废纸，谁还会给你卖命！”
　　于玉祥沉重地说道：“我们银行准备金不足，上海经济很快就会崩盘，而其他各地马上就会有连锁反应，这次谁也无力回天了，完了！”
　　李宏意也站了起来：“我们银行准备金不足，但总算还有银行，还有不少准备金，钞票也是精印出来的。他们共产党的银行在哪里？准备金又在哪里？他们所谓的钞票就是在破布条子上盖一颗印，写上多少元就算是多少元，怎么不见他们金融受影响？其根本原因就是在于民心尽失！一边是打倒乡绅地主的大多数，一边是朕即天下的大家族。现在看来江山必定是共产党的，因为他们代表了大多数。徐蚌怎么样了？”
　　“情况也不太好，老蒋还想拼一把！”
　　“这时候把精锐主力撤到长江以南，将来还可能有与共产党谈判的本钱，一旦手中没有了军队，我看不用共产党，咱们党内有些人就会向他动手了。玉祥，我们要考虑退路了。”
　　于玉祥：“什么退路？”
　　“台湾。”
　　黑山，距沈阳市区135公里，距锦州市区109公里。它的西面是医巫闾山脉，东面是大片的沼泽，中间布满丘陵，北宁铁路和公路蜿蜒其中，是沈阳通往锦州唯一的走廊，黑山和大虎山对峙在走廊两侧，如同两道大门，开则南北通达，闭则人车堵塞。李德功随廖耀湘兵团从沈阳出发，在黑山遭到共军顽强阻击。
　　在临时指挥所内，李德功抽着闷烟，副师长、参谋长和各个团长正在对两天来攻击黑山遇挫的经过做汇报。
　　“他们善于打近战，步兵不到他们前沿50米处他们连枪都不打！不抵近还以为他们阵地上无人防守，等到接近前沿雷场的时候，他们会突然集中轻重机枪火力和用手榴弹做屏障，同时炮兵开火组成拦阻火力网，给予步兵最大杀伤，打的一线步兵根本抬不起头，直接导致前沿步兵在前沿陷入进退两难之境，部队因此伤亡很大”
　　李德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锦州失守，长春不战而降，共军将我们阻击在这里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就是要拖住我们，死死地摁在这里！向沈阳和营口撤退的路已经被封死了，他们在等。”
　　参谋长：“不会是在等主力回头，把我们一口吃掉吧！”
　　李德功又点上一支烟：“恐怕是这样！”
　　副师长惶恐不安地说道：“师座，这里没有外人，现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弟兄们的身后事了。”
　　李德功看了一眼副师长：“身后事？”
　　副师长：“我们在这里快三天了，廖长官在经沈阳还是营口撤退的问题上徘徊不定，这是军中大忌，现在往沈阳方向走还来得及，可否向廖长官申请我们师作为先锋，先到沈阳为兵团开辟道路？”
　　李德功摇头：“不行，大家都能想到沈阳，难道共军想不到？就算到了沈阳依旧是瓮中之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通知部队现在就向营口方向撤退。汽车、重炮、所有辎重统统扔掉，我和参谋长带着警卫营留守。”
　　副师长：“到了营口怎么办？”
　　李德功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小时后，李德功接到了向营口撤退的命令，当即带着警卫营朝营口追赶大部队。此时打锦州的东北野战军主力已经朝着廖耀湘兵团围了过来，无论是国民党部队还是陆续到达战场的东北野战军各纵队都陷入了混战当中，经过几天的激战，廖兵团被全歼，兵团司令廖耀湘被俘。
　　到达营口的李德功清点人数时发现自己的部队只剩下不到一个团的兵力了。几天后，沈阳被东北野战军占领。
　　李德功侥幸经营口从东北战场逃了出来，他到南京报到后直奔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