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次日，1947年8月15日，夏雷阵阵，铺天盖地的大雨如瓢泼似地下着。寨卜昌村头的广场上聚集了包括步兵、骑兵、工程兵以及许多地方干部和支前民工两万多人，他们站在雨中纹丝不动。
　　几名纵队首长登上了临时搭起的会台。与王新友站在一起的连浩眯着眼看了看主席台上的几个人，小声对王新友说道：“那是秦大胆吗？”
　　王新友憋着声厉声：“什么秦大胆！那是咱纵队的司令员秦基伟。”
　　连浩笑了笑，他想起了1945年那一桩事。那年连浩带着部队准备敲掉一个日军的炮楼，部队埋伏了一天准备半夜突袭，让人没有想道的是天刚刚擦黑，一个身穿便衣的人大摇大摆地就走进了炮楼，不一会儿他就走了出来，就在他走出来撒泡尿的功夫，炮楼内就发生了爆炸。连浩赶紧带着人就冲了上去，只见那人身穿黑色长马褂，腰插菜刀，他自称是第一军分区的姓秦。连浩心中暗暗称奇，一个人就敢炸炮楼，真有关羽单刀赴会的气魄，这事儿传开之后，老百姓给他起了个外号：“秦大胆。”后来连浩才知道秦大胆是第一军分区的司令员。
　　大会开始了，谷景生首先宣布了纵队成立命令，命令宣读完毕后，黄镇带领全纵队指战员郑重宣誓：“我们是中国人民的优秀子弟，是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刘邓首长指挥的常胜军……消灭一切卖国贼，建立独立、和平、民主的新中国！”
　　两万多人共同宣誓的誓词在大雨中如同响雷，震彻天地。太行第四专区公署专员杜毓沄代表太行行署600万人民向新成立的九纵献旗，旗上绣有“太行子弟结长缨，跨河南征缚苍龙”的大字。
　　纵队司令员秦基伟接过大旗后，对着全纵队指战员说道：“同志们！现在蒋介石想把战争放在解放区周围，达到消耗我们的目的。我们只有打出去，才能减少解放区人民的负担，把战火烧到蒋介石身边去！想要真正打疼、消灭蒋介石，将来大规模的攻坚战是无法避免的，从今天开始我们九纵已经是正规的野战军了，我们必须要彻底改变游击习气，转变作战模式，尽快适应大兵团作战需要，从思想上和战略战术上树立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我们不仅要走出太行山，还要走向更大的战场，要以顽强的战斗作风出现在敌人的面前！为巩固阵地，保卫太行解放区，保卫太行人民翻身的胜利果实，为解放中原及全国人民而英勇战斗！”
　　两万多人齐声高喊：“太行子弟结长缨，跨河南征缚苍龙！”
　　浑黄如浆的河水放荡不羁，波澜起伏的河水汹涌奔腾，滔滔浊浪，浩浩荡荡。连浩手持望远镜匍匐在河边的一处草窝里，看着对岸国民党军设置的封锁线，并在简易的地图上标注着火力点。
　　连浩回到驻地后和独立营长、杜八联各民兵连长一起研究作战方案。“杜八联”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全国联合抗日，各地纷纷自发成立联防抗联、团联等人民抗日联防组织，黄河北岸的济源坡头境内的蓼坞村、桥沟村、泰山村、杨大庄、马住村、留庄村、杜年庄等8个行政村、40多个自然村组成了联防组织，简称“杜八联”。
　　连浩：“对面敌人防范严密，有机枪组成的火力网还有探照灯，一到河里咱就就成了靶子。”
　　独立营长：“不行就派小分队在下游渡河，然后从河对岸发起进攻。”
　　连浩摇摇头：“对面至少有一个营，我仔细观察过，他们早已经防备了，对岸沿线都是碉堡，强攻伤亡会很大。”
　　“连连长，不必惊慌，山人自有妙计！”
　　听到话音，正在开会的三个人看向门外，司马瑞摸着山羊胡子笑看着他们。
　　连浩笑道：“呦！司马老叔，你不在温县呆着咋跑这里了？”
　　“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告诉我，想不想过河吧！”
　　连浩：“故弄玄虚，不过河来这里干啥。”
　　“好，但你要借我一样东西。”
　　连浩：“啥东西？”
　　司马瑞指了指连浩的头。
　　连浩心里一惊：“你个老东西！你不会是想拿着我的头去诈降吧？”
　　司马瑞：“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你想多了，不是你的头！是你头上的军帽。”
　　连浩急了：“要军帽干啥？这可是刚刚在博爱发的新军帽。”
　　司马瑞：“谋大事者怎能拘于小节，你听我安排就行了。”
　　当日半夜，一名国民党兵打着哈欠，正用探照灯照着河面，突然他发现河面上漂浮着一百多个带着军帽的人头。他当即拉响警报器，刺耳的警报声让本来沉寂的防御阵地热闹起来，各类轻重机枪迫击炮，轰轰哒哒地响了起来，平静的河面让折腾地像喷泉似一般此起彼伏，河对岸的连浩也集中全连轻重机枪朝着对岸射击，子弹在夜色中如同流星一般飞来飞去，战斗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国民党军官看着被炮炸上来的共军，竟然是一个一个葫芦，每个葫芦上都绑着一顶军帽。军官大喊上当，说共军这么做是为了消耗他们弹药，交代哨兵以后要看清楚再拉警报。
　　晚上半夜，河面上又漂着一百多个人头，他用探照灯仔细看了看，发现军帽下又是葫芦，他立刻拨通了营部的电话向营长报告情况。
　　电话那头的营长对他说道：“你做的不错，但不能放松警惕，当心是共军的阴谋！”
　　第三天和第四天半夜，河面上依旧漂浮着带着军帽的葫芦，守河的哨兵渐渐习惯了半夜漂葫芦的事。
　　连浩看着正在吃捞面条的司马瑞说：“我的亲老叔，我们连的军帽和独立营的军帽都被你扔河里了，这就是说的妙计？”
　　“昨天吃的面条火候不到有点生，吃完饭肚子就不舒服。”司马瑞挑了挑碗里的面条说，“今天碗里的面条不错，火候刚刚好，是你们连的厨子吗？告诉他以后下面条一定要掌握好火候。”
　　连浩看着司马瑞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当即摔门而去，司马瑞看着连浩笑着摇了摇头，自言道：“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这小子也就是个百夫长的料，跟小田差的远着呢！”说罢司马瑞的眼眶便湿润了。
　　半夜，连浩被司马瑞从床上拉了起来。半个小时后部队集合完毕。
　　司马瑞拿着一根毛笔在桌子上边画边说：“渡河就在今夜！攻击分为三队，第一队为杜八联的葫芦队，你们一会就出发作为突击先锋，上岸后先站住脚，掩护八连葫芦舟队，记住打探照灯和机枪阵地。第二队为连浩的八连，你们乘葫芦舟紧随第一队身后，上岸会合后向敌纵深突击，清扫完敌人重火力阵地后，守住阵地。第三队为独立营和杜八联各民兵连，你们乘大船渡河后配合第一、二队彻底消灭渡口守军。等到天一亮，九纵大队人马正好能赶到渡口，这样就能一环扣着一环，水到渠成。”
　　国民党哨兵看着河面上此起彼伏的军帽，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拿出香烟放到嘴里，哼着小歌，就在他准备掐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上岸的水声，他赶紧一抖肩将步枪攥到手中，可一切都太迟了，一声枪响后，他从哨塔上摔了下来。接着手榴弹的响声如同一声声闷雷在河对岸响起，一个又一个机枪、迫击炮阵地被掀翻。八连二百多人乘着葫芦舟紧跟第一队身后，他们拼命地划桨，朝着对岸冲去。葫芦舟做法很简单，找四个跟排球大小差不多的大葫芦，用柳条编个圈，然后用麻绳和柳条圈把葫芦固定起来，前后两个平行，左右两个略有突起，就成了一条葫芦舟，人们在水中趴在葫芦舟中间，就不会沉下水，有的人家还在葫芦舟上涂一层桐油来保护。而第一队的35名“水上葫芦队”队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水性好、技战水平高、战斗经验足，身上挂两个葫芦便可在黄河之中纵横驰骋，所以他们执行的是突袭任务。八连在葫芦队的掩护下渡河完毕后开始向敌人滩头阵地发起进攻，独立营和杜八联三个民兵连乘船渡河后为防止敌人反扑迅速建立了防御阵地。
　　第二天拂晓，九纵一部分部队到达河清渡口，九纵在强渡黄河后同大部队会合，开始东西往返作战。
　　苏州。
　　李宏意和于玉祥坐在凉亭里下围棋，于玉祥心不在焉地说：“组长，听说南京派了陈诚坐镇东北，他到东北后大力整顿军纪，遏制军队腐败。”
　　李宏意落下一枚白子后说道：“哼，陈诚？让他去无异于是抱薪救火。”
　　“我听说陈诚对德功他们师赞赏有佳，夸他们军纪严明，怎么会是抱薪救火？”
　　“现在东北缺的帅才，不是一个整天只会拍马溜须的‘县太爷’。打仗？估计他连个师长都干不了，他会把东北几十万大军逼上绝路。”李宏意见于玉祥心思已经不在棋局上了，便催促：“该你了。”
　　于玉祥随便落了一个黑子：“不会那么严重吧？”
　　“正值战时他在东北搞熊式辉和杜聿明，又大肆整顿军纪，搞的将帅离心，军心涣散。东北的部队正在打仗，他们趁机多拿点金银，已经拿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现在让人家吐出来，他们还会为你卖命吗？当下的东北急需解决的不是军纪！而是能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的帅才。你看看人家共产党在东北已经实施了土地改革，使耕者有其田，老百姓才会拥护你。人家现在兵员、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是在老工业区建立起了强大的军用物资筹集、生产和供应体系，他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一旦时机成熟就会一鼓作气拿下整个东北。陈诚就是在浪费时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韩信在世到东北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