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日本人投降后，中国东北突然出现了政权真空。时局的发展不幸被李宏意言中，白山黑水成了地图上国共双方关注的焦点。
　　李德功奉命从秦皇岛登陆进入东北。此时的李德功是50师副师长，他冲着船舱内的军装簇新，钢盔闪亮，全部的美式武器装备，嘴里叼着骆驼牌香烟的士兵大喊道：“刚刚接到上峰命令，一会儿下船的时候会有记者采访，大家注意军容！”
　　船舱内拥挤的士兵开始整理装备和军容准备为登陆做准备，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等到登陆的命令。
　　李德功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惊响的电话让李德功心里打一个颤，他拿起电话接收完命令后迅速放了下去，他立即把148团的团营长集中了起来。
　　“情况有变，苏联人提前撤走了，现在港口被共产党控制，通知部队准备战斗。记住，要迅速开辟滩头阵地，为炮兵团争取一块炮阵地出来。”
　　李德功拿着美式望远镜，看着自己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扑向港口。步话机里传来卫明的声音：“师座，我们已经占领了滩头，部队正在朝纵深推进！”
　　“好，我现在就命令105榴弹炮营开辟阵地。”
　　20分钟后，105榴弹炮营报告18门火炮全部进入阵地，李德功拿起话筒：“对准共军阵地，用徐进弹幕，给我一寸一寸地犁！”
　　火炮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后，远方的土地被掀起一层层波浪。炮击过后，在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步兵开始发起冲锋。李德功看着远望镜里还穿着单衣的共军，不禁摇了摇头，在他看到以目前共军的实力根本无法与美式装备的国军抗衡，攻破山海关只是时间问题了。
　　钟晓武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一旁的一个团长跑过来喊道：“旅长！谁说东北遍地都是日本的洋落！奶奶的！来的时候我们把好枪都留给地方部队了，现在全团根本无法组织反击！”
　　钟晓武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月前他率领独立旅从山东走陆路直奔东北，部队一走出解放区后勤就出现了问题，几个昼夜的连续急行军，不少战士因为伤病掉队。在去东北之前，部队里流传比较普遍的说法是：“东北被日本占领14年，关东军更是富的流油，遍地都是洋落，大炮机枪满大街都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们旅在出发之前把所有缴获接收日本人的重武器都留给了地方武装。可真到了东北，他们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钟晓武给上级发电报，把当时部队的处境归结为“七无”：“部队经过三十天多天的强行军，全旅官兵极度疲劳，现在处于无党、无群众、无政权、无粮、无经费、无医药、无衣服鞋袜的困难情况，部队士气十分低迷。”
　　两天后，他们等到的不是增援，而是一份作战命令，上级要求他们旅配合兄弟部队死守山海关，为后续入关部队争取时间。
　　这场阻击战让钟晓武想起了当年的长征，部队远离根据地，没有群众基础，身上除了几块儿干粮和屈指可数的弹药外一无所有，这不像解放区，干粮吃完了有老百姓往阵地上送粮食，老百姓组织担架队会把伤员往下抬。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国民党精锐，钟晓武只能组织部队梯次防御，边打边撤，眼睁睁地看着防御阵地被不断突破。
　　太行山，跑马岭。
　　在临时组建的司令部内，政治委员王新友看着各分区前来开会的“各路诸侯”。
　　他拿起晋冀鲁豫军区的命令大声讲道：“同志们！我们刚刚把日本鬼子打跑，但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和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执意发动内战！我该怎么办？”
　　连浩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喊道：“跟蒋光头死拼到底！”
　　各县大队、区小队、独立游击的队长们也站了起来跟着连浩喊：“跟蒋光头死拼到底！”
　　王新友：“对！我们要和他拼命！现在他们调集了36个军73个师沿平绥、同蒲、平汉、津浦等铁路，向我解放区发动了进攻！其中，马法五、高树勋指挥第30军、第40军和新编第8军等部共4万余人从新乡地区出发，沿平汉铁路及其东侧北进，上级命令我们暂时组成独立支队，在安阳以南袭扰、迟滞国民党军，掩护主力集中，待敌通过漳河后，控制渡口，阻其后续部队增援。各大队都明白了没有？”
　　底下三十多个大队长异口同声：“明白！”
　　安阳以南的一个小村庄正好卡在了北上邯郸的公路上，此时村庄四周已被埋设上近千颗地雷，连浩带领着的300多名游击队员，在村子里修筑了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和射击掩体，他们的正面之敌是从新乡北上的32军。
　　32军虽然是刚刚从湖南调防至豫北的杂牌军，可进攻前全军上下打心眼里瞧不起眼前这帮“农民军”。很快32军的一个团在没有侦查的情况下就朝着连浩防守的村庄发动了进攻。战斗十分钟后，这帮身经百战的老兵痞们就后悔了，抗战时期，红砂岭游击队充分发挥游击战术，积小胜为大胜，三天两头不是拔炮楼就是伏击运输队，武器装备换了一茬，从以前的老套筒汉阳造到现在的三八式、歪把子轻机枪、九二式重机枪、掷弹筒应有尽有。
　　轻重机枪配合着阵地前的雷场，几乎把前来进攻的一个连给打残了。在弄清楚状况之后，32军很快就恢复了“职业军人”强悍的本色，第一攻击梯队100多人，他们身上挂满了手榴弹，冲到了雷场前沿，他们边冲边投弹，雷场被手榴弹炸出了三条宽十米的进攻通道。第一攻击梯队后面跟着的是端着刺刀的冲锋队，他们不顾伤亡，冒着弹雨直冲而来。
　　连浩看到情况有些不妙，当即大喊：“不能把他们放进来！我们人少拼不起！快用老白龙！”
　　游击队员们听到后，立即将一门门碗口粗的土炮对准了正在冲锋的国军士兵。几十斤火药裹着大量的铁弹碎片和子弹壳、子弹头、轰的几声呈扇面喷出，距离阵地三、四十米的百余人的冲锋队在一阵阵闪光后，几乎全部倒下，阵地前到处都是哀嚎。
　　连浩打红了眼，走到重机枪前正准备对被老白龙轰伤的大刀队射击，却突然被人摁住了手。连浩一看是陈凤英！
　　陈凤英对着阵地上的人喊道：“都不要开枪了！让他们把伤兵救回去！”
　　“凭什么！”连浩红着眼大喊。
　　陈凤英厉声吼道：“都是中国人！”
　　陈凤英的吼声使得整个阵地陷入了寂静，枪炮声停止后，伤兵的哀嚎声更加刺耳。国民党军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意图，不敢贸然进入增援。
　　陈凤英拿着硬纸做得喇叭冲着对面喊道：“32军的兄弟们！你们快来救人吧！我们不开枪！咱们刚刚一起携手打败了日本鬼子，以蒋介石为首的南京政府倒行逆施，不顾全国人民对和平的向往，执意发动内战，让你们这些杂牌军当炮灰！你们好好看看你们周围有中央军的影子吗？都是爹生娘养的！死了白死，他们连收尸都不会给你们收……”
　　指挥进攻的团长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纸喇叭，对身边参谋说：“妈的，太毒了！共产党是杀人诛心啊！命令部队马上组织进攻！先攻入村子的连队赏大洋五百！不能拖！要快！”
　　参谋：“团座，那伤员呢？”
　　“不管了！让督战队上，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督战队的机枪很快顶在了第三攻击梯队的腰眼儿上，后退必死，眼前只有一条路了，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杀！”第三梯队的队员们咆哮着，像潮水一般冲向村庄，但很快就犹如潮水一般被堤坝挡了回来。
　　一名浑身是伤的连长从胳膊上拔出了一片石头弹片，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大骂道：“妈的！还真让对面的小娘们说对了，咱们就他妈的是炮灰！”
　　连长的话音还没有落，就被一枪打翻在地，团长把还在冒烟的手枪插入枪套，对着一群残兵说：“谁再敢说一些扰乱军心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传我的命令，以营连为单位，发动集团冲锋！”
　　在蚂蚁过河式的攻击下，一个小时后，国民党军攻入村庄，游击队与国民党军展开了残酷的巷战。双方逐屋、逐巷反复争夺，最激烈的时候双方甚至进行了白刃战，爆炸声和枪声持续一整天，双方的伤亡都十分惨重。
　　随着天色渐暗，国军团长正准备发动夜袭，团里的参谋小跑过来报告：“报告团座，刚刚接到电报，第40军第106师大部被歼，第30军也遭到重大打击，新编第8军及河北民军约1万人临阵投敌！增援已经没有意义了，旅座命令我们迅速回撤。”
　　团长听后头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参谋去扶他的时候被他推到一旁，他看着眼前的小村庄无奈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经此一役，红砂岭游击大队一战成名，其顽强的战斗作风受到了晋冀鲁豫军区的通报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