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把天机与人言 第四章
作品名称:笔底揭秘 作者:柴瑞林 发布时间:2019-08-30 10:51:32 字数:4265
一
2016年,张伯荣先生的《中国书法用锋汲要》出版。
先生告诉我们,用锋是写出不同笔画的关键。或取刚、或取柔,或取劲、或取妍,或取方、或取圆,全在于用锋的不同。
写字必然要用锋,这是客观存在的、回避不了的事实,虽然习字者主观上并没有这样的意识。笔毫触纸时不外乎四种方式,即笔管直立的中锋方式,笔管后仰的逆锋方式,笔管斜插的偏锋方式,笔管倚侧的侧锋方式。笔毫触纸方式的不同随带来作用力的不同。所以写字是“下笔用锋,锋上用力”。
用锋是随着书体的发展而发展完善的,用锋也有个从单一向多样化发展的过程。书法最早出现的是中锋用笔,篆书是典型的中锋用笔。隶书的兴起随之有了逆锋用笔和偏锋用笔,草书的兴起有了侧锋用笔。
用锋的不同带来了执笔、运笔、控毫技法上的一系列不同。即使是同一种书体,每个人的用锋又有差异,所以用锋关系着写字的大事,但书法家对用锋的知识并不是完全的清楚。古代的书法家多是讲中锋用笔。清代注重碑学,逆锋用笔和偏锋用笔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包世臣的《艺舟双楫》是讨论逆锋、偏锋用笔的宝贵著作。而对于侧锋用笔,书法家少有讲述。《中国书法用锋汲要》是迄今讲解不同用锋最全面的一本书,厘清了各种用锋,使大家对不同的用锋有个清晰的了解,不同用锋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用锋是书法家的基本功,是习字之本,不可不知。
用锋的不同导致用笔、用毫、用力的不同。从笔管的状态就可以知道用锋的不同,笔管的直立、前俯后仰、左倚右侧、斜向交插等都能写出笔画,但用锋已经发生了变化。从笔毫的状态也可以知道用锋的不同,写字中笔毫可以是聚拢在一起的圆锥形,可以是铺开一线的扫帚形,可以是裹成麻花的火炬形,这些都是相对于用锋的笔毫状态。用锋的不同还是产生不同作用力的根源,中锋用笔产生压力作用力,逆锋用笔偏锋用笔产生张力作用力,侧锋用笔产生剪切力作用力。这些区别对于书法家来说是显而易见,但也不是不讲自明。
用锋的不同导致书写技法执笔、运笔、控毫的不同。不同的执笔方法对应着不同的用锋。不同的运笔方法(指、腕、肘……)对应着不同的用锋,不同的控毫方法(提按、摆动、捻管……)对应着不同的用锋。书法家应当知晓这些不同技法的适用性,才能灵活地运用手中的笔,写出来丰采多姿的笔画。否则,不掌握用锋的这些最起码的原则,不按规则写字,用笔会乱了方寸。作为一个书法家,不能够只熟悉中锋用笔一种方式,而对于其他的用锋方式知之甚少,甚至是偏、侧不分地在那里讨论笔法。
不同的用锋写出来的笔画不同。古人讲用锋并不展示不同用锋写出来的笔画是什么模样,解与不解,全在个人。张伯荣先生的《中国书法用锋汲要》展示了不同用锋的笔画形态,中锋用笔的笔画有两面俱润、墨浓中线的特征。逆锋用笔有牝牡相得、双钩外拓的特征。偏锋用笔有粗壮有力、佳者一面的特征。侧锋用笔有侧锋取势、阴阳分明的特征。在笔画转折处,中锋是圆笔特征,逆锋、偏锋是方笔特征,侧锋是方圆参半的特征。这些在笔画和转折处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不难区分。所以说,四种用锋都是写字中客观存在的方式,都是正确的用锋,都能写出传世名作,并不存在高尚低下的区别。有的书法家将偏锋斥为败笔,实在是出于的用锋的不理解。如果对书写技法掌握的不熟练,任何用锋方式下都可能出现败笔,不独是偏锋用笔。
二
张伯荣先生对书法技法的探讨,得益于他对思维方法的探讨。
先生曾经下功夫研究思维方面的有关论著,深入探讨思维方式问题。他说,思维是什么?思维是人们通过大脑活动认识客观事物的过程。人们的认识总是从感觉开始,人们先用感官来接受客观事物的刺激,产生一定的感觉。有了感觉所提供的感性材料,方能进一步进行思维。所以说人们的思维活动是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对感性材料进行分析综合,通过判断推理,进而揭示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思维体现了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这个过程。
1978年发表了毛泽东主席给陈毅同志的一封信,信中说了“诗要用形象思维”这样的话,从而开启了关于思维问题的讨论。有的学者认为:所谓形象思维,是相对于抽象思维而言。对感性材料的分析综合、判断推理若是通过概念来进行,便是抽象思维;若是通过形象来进行,便是形象思维。两者的区别在于,抽象思维是用“概念”进行思维,形象思维是用“形象”进行思维。抽象思维以制造“概念”为目的,比如科学定理;形象思维以制造“形象”我目的,比如文艺作品。文艺创作的基本特征是用形象思维,就是说在整个思维活动中离不开事物的具体形象。形象思维的结果是创造出新的形象。
张伯荣先生并不赞成这样的观点,他说:“形象与抽象有着相互依存的关系,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也是相互依存的。不存在没有形象思维的抽象思维,也不存在没有抽象思维的形象思维。思维的过程和方式只有一个途径,即对感性认识进行分析综合,通过判断推理,达到的客观事物的正确认识。”他反对把这个过程分解为若是通过概念来进行便是抽象思维,若是通过形象来进行便是形象思维,反对把抽象思维和形象思维看作是相互独立的两种思维方式。反对‘形象思维只产生形象结果,抽象思维只产生抽象结果’的说法。他认为:“思维的过程和方式只有一个,在这一过程中,分析综合、判断推理既可以借助于逻辑(抽象),也可以借助于形象。在思考一个问题时,实际上兼用这两者。科学研究也需要借助于形象,文艺创作也需要借助于抽象。可以把思维过程中借助于逻辑的叫抽象思维,把借助于形象的叫形象思维,但这两者相互依存,不构成各自独立的两种思维方式。”
先生还说:“思维的灵活性表现在思维过程中可以随时切换不同的形象印象,切换不同的逻辑方法,以及形象与逻辑之间的切换,以寻找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一个人在思维时会极力搜索头脑中的各种形象和各种逻辑推理,而绝不会排斥任何逻辑推理与任何形象的利用。如果抽象思维受阻,那就会转向形象思维,反之亦然。”
正是关于思维的探讨,使他的思维能力得到提升,能敏锐地发现问题,能想方设法解决问题。
三
先生还对灵感和梦思维进行过分析。他说:“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有着共同的感受:创作过程中灵感是十分重要的因素,灵感的出现对创作成功起着关键性的作用。科学家在发明创造过程中,往往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长期钻研难以解决的问题,于偶然间受到某种信息的启示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这偶然得来的启示就是我们所说的灵感。文艺家在创作时借助于灵感的例子就更多了。灵感就是那些他人闪现的创造性思想,是思维着的大脑对客观事物的突发性反应,是在思维过程中发生的思维跃迁。灵感具有的特征是:瞬时闪现,异常简洁,包括控制。科学家和艺术家们之所以能获得灵感,是因为他们在灵感到来之前已具备了充分的有准备的头脑,这就是对某个问题进行了持久不懈的钻研,达到了‘挥之不去,驱之不散,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地步,以至于得到灵感的频频光顾。”先生的思绪和我上面的说法不谋而合,更进一步地说明了这一道理。
关于梦思维,先生在《梦中有思维》的文章中说:“梦与思维密不可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说明了梦是思维的延续。而且梦并非只是日间思维的重现,而是在继续着思维活动,使思维向深入发展,以至于得到清醒时不曾得到的结果。我们所熟悉的一切感官的感觉体验在梦中都存在,可以看、可以听、可以嗅、可以摸、可以衡量、可以体验情绪、可以做出决定。这一切无不表明梦中在进行着思维。梦的贡献之一就是能应付面临的难题,提供解决之道。人在梦境中排除了外界的干扰,不受逻辑和各种成见的束缚,想象十分丰富,潜意识特别活跃,灵感更易于出现。”
至于如何获得灵感,他说:“一是主动求索。最根本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积极求索。得灵感的人总是要经过苦辛思索来做准备的。在主动求索中也包括暂时的搁置。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的灵感往往是在经过长期的紧张思维之后的松弛状态下产生的。主动求索时应注意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保持一个必胜的信念和乐观的情绪,也许离灵感的出现就不远了。二是积极诱发。有时候乐观完全是由于意想不到的偶然因素诱发的。如果问题总是悬而未决,需要暂时搁置一下,去研究另外的问题,或者进行一些其他活动,这是调整思维的一种方法。诱发灵感的办法很多,不拘一格。第三是及时捕捉。灵感属稀有之物,因而也弥足珍贵。灵感一旦出现应及时捕捉,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都有及时捕捉灵感的好习惯。只有养成及时捕捉灵感的习惯,方能形成习惯性的灵感发生,灵感就会频频地光顾。在习惯性的作用下,本来不可控的灵感就会向可控性发生着转变。转变一旦形成,他就超乎了常人的思维能力,才思敏捷而富于奇思遐想。我们有理由指望人的思维能力也在与时俱进,不会停止在一个水平上。人们会逐渐的控制灵感,从而使人思维更加美妙!”先生的研究为提高人的思维能力描绘了一幅十分美妙的前景。
四
先生有着很好的思维习惯,这对于他的理论研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在研究探索中,他始终能保持一个平静的心态。他深知学术研究不能急功近利,不可能一蹴而就,“涓涓思绪掬甘霖”,让思想如泉水般慢慢地流淌,渐渐地聚成一条溪流,使问题逐渐的清晰起来,反复推敲,从而使他的研究一步步走向成功。
先生善于静思,就像他的性格一样,是个慢性子。他常常是在不紧不慢中思考问题,平静如水。他的思维习惯正好适合于他的选题,没有时间限制地开展研究。他室内到处放有纸笔,偶然闪现在头脑中的思绪随时记录下来。前面已经说过,先生即使在夜间也要抓起床头的纸笔,有时一夜能记十几页的随记,其间不乏灵感的闪现。
前面也说过:先生也有梦思维,他能在梦中解题。在撰写笔力详解时,在梦中出现了应力分布模式图,醒来顿悟,这正是笔力研究所缺少的那一块,并写下了一段话:“三月十一凌晨得一梦,笔毫触纸的应力分布模式图与地壳上的应力分布极为相似。这个梦太重要了,天赐我成”。他也有过梦中得句的例子,在梦中作了一首七言绝句。他是幸运的,能得到灵感的频频光顾,从而提升了他在研究中的思维能力。
五
2017年2月,齐鲁书社桑圣彤、邵明凡传来喜讯,《中国书法用锋汲要》入选“2016年我最喜爱的鲁版书奎虚奖”参选提名。“奎虚奖”是山东省设置的图书专项奖,每年评一次,从一年中省内各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中遴选。这次评奖是2016年出版的图书中初选50种入围参与评奖,《中国书法用锋汲要》名列其中。一本研究书法理论的书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实属难得,因为书法理论探讨的受众面毕竟很小。能逢此盛事,张伯荣也很兴奋,并即兴写了一首诗,《参评奎虚奖有感》:
鲁版提名奎虚奖,用锋汲要喜入榜;
奋力探索求真谛,放胆跨界论短长。
平生研习皆可用,自有新奇著文章;
从今莫说伏案苦,捧与众人品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