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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9—11节)

作品名称:我的左手扶住你的右手      作者:牵手月亮      发布时间:2019-08-29 08:48:26      字数:4264

  第九节冰屋里的暖意
  
  下雪的天气,厚厚的积雪,把我们的小屋,淹没在无边的孤寂之中。我们就在冷清的小屋里,默默地打发时光。
  雪的亮光,从天窗上反射到小屋的顶棚上,又从顶棚反射到地板上。因为挂着门帘,窗外放着煤球,所以,门窗上没有多少亮光可以透进来。在这种不同于正常光感的光线里,我就会感到一种与世隔绝的寂寞,有时,我甚至觉得我们快和这冰天雪地冻结在一起了。这时候,我就特别想和老公多说说话,我们什么都说,唯独不说痛苦。
  因为怕冻了水管,火炉不得不再移到水管跟前。我们坐在火炉旁边,一个人坐沙发,一个人坐小凳子,让炉火尽力烧得旺些。老公把瓜子摊到炉盘上,用筷子不停地搅拌着,瓜子的香味,随着叭叭的爆响,很快就飘散出来。然后,他把瓜子拔到炉盘边上,我们就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一边体会着只有在那个小屋里才有的各种滋味……
  做饭的时候,我会比以往更想做,想办法做些比较费时费力的饭,才觉得能够充实一下空虚的心情和时间。比如猫耳朵、饺子等。
  老公在旁边切菜、炒菜,我就开始和面。我用力地听着他切菜时清脆的声音,觉得栖身于这沉闷的小屋里,才不至于将要与这沉闷的空气,冻结成一个寂寞的方块儿。
  猫耳朵是一种做起来比较麻烦的面食。把面和好以后,我就把小饭桌放到面前,开始乐此不疲地捏起来。要是往日,我会用一些简便的方法来做,像擀面条一样,快速地加工一些粗面条。可是,为了消磨时间,我就用最原始的方法,用手来加工每一道工序。我先耐心地搓条,然后把条掐成小块儿,再放在手心里搓成猫耳朵的形状。每个猫耳朵里,都捏着我们几秒钟的郁闷和忧愁。最后,我们把这郁闷和忧愁咀嚼、吞咽。
  在这段日子里,干菜再一次发挥了它古老的作用。我们仍然把干菜做成饺子或包子馅来调节食谱。最奢侈的时候,就是让老公到菜市场买一斤豆腐,回来加进馅里。
  一天中午,老公买豆腐回来,进门就说:“卖豆腐那人,给一个女的找钱时,把十块钱掉到地上也没看到,我捡起来给人家了。我想起卖包子时的辛苦……这么冷的天,再丢十块钱,这半天就白挨冻了……”他说着,陷入了深深地伤感之中。
  我看着并不出众的老公,听着他并不惊人的话,我的脑际闪过这样两个情景:一个是老公捡起那十块钱,马上偷偷地装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吃十顿豆腐,豆腐毕竟比干菜好吃;另一个是卖豆腐的人,回家才发现丢了十块钱,然后被沮丧和懊恼包围着……
  是的,那个人也和老公卖包子时一样,也是一块钱、一块钱地挣着辛苦钱,为了十块钱,也在冰天雪地里坚持着……
  老公如果把钱装起来,也许——当他再次站在雪地里叫卖,他会骂自己——活该;当我们吃豆腐的时候,会在心里问——假如是我们丢钱了……或者看到卖豆腐的人时,我们会不安地逃避他的目光……
  然而,老公没有过多地思考,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你做得对。咱穷也要穷干净,指苦力挣钱的人都不容易。古人说的‘冻死不烤灯头火’,就是这个道理!”我不无感动地说。为老公在最艰难的时候,仍然把持着做人的原则而高兴——贫而不贪,弱而不倒,这应该是我们永远不能丢失的做人原则。我们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人在最艰难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愈想愈感到身体里有一种热量,从心底深处往全身漫延,一直涨满冰冷的小屋……
  
  第十节做保姆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们在寒冷的屋子里,煎熬了十几天。一天上午,老高给我们打电话,说有一个老太太刚做完乳腺癌手术,要找一个保姆,只管做饭和收拾屋子,再就是陪老太太说说话,工资一天十块钱。这不正符合我的要求吗?我算了一下,从现在陪侍到过年,还有五十多天,最少能挣五百块钱,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当即告诉老高可以通知雇主,我随时可以和雇主见面。
  放下电话,我和老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王阿姨。夏天我们来城里,恰巧听说阿姨刚做完手术正在住医院,我们马上就去医院探望了一下。记得阿姨说她要去二姐家,不在家养病,难道她回来了?转念一想,哪能那么巧呢?但不管是谁,我都拿定了主意,如果是阿姨,那更好;如果不是,我也去。
  “你真的决定了?要不想想再决定吧?”老公有些迟疑。
  “你是担心什么?”看着老公忧郁的神情,我问。
  “那是苦差事,你能受得了吗?”他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除了老公生病后我独当一面,等他身体好转之后,就又开始和我分担家务了。我们的家,只是一些简单而熟悉的家务。而现在,我要去一个陌生的、有钱人家的家里,照顾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病人……“没事的,我可以边做边学。我也敢问,人家要求怎样,我就怎样做。”我一心想去。
  “有钱人家很挑剔,你去了会受委屈的……”老公沉重地说。
  “也许吧!只要提前想到了,有勇气面对就行。再说,都是人,都有心,只要用心相处,没事的。”我故意给老公宽心。
  “刚去头几天……肯定不好过。”老公越说越不放心。
  “没事。我老是让亲人们呵护着,还没体会过人情冷暖呢。放心吧。我一直觉得没见过世面,也该经历一下风雨了。爹在世的时候,就常说‘经风雨才能见世面’,我就算是去见世面吧。”我意已决,主要原因是家里正缺钱用。因为这份工作只限于我做。所以,我生怕失去。
  “你不怕熟人知道——你去做保姆吗?”老公深知我爱面子,却似乎在故意给我制造障碍。
  “没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只要靠劳动挣钱来养活自己,做保姆没有什么不可以。”我想起了卖包子时,那个陌生男人的鼓励。但是,我也想起了上班时的体面,“也许熟人们,早就把我忘干净了!没事!——好汉不提当年勇。彼一时,此一时……”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难过。但是,说出这句话,我已经跨过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很快,老高又打电话过来,说雇主来了,让我们碰个面。
  老公和我一块去了阳光中介。他好像送我出征似的,脸上露出了万般不舍:“咱先去看看,听听雇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吧。要是很难缠,咱就不去了。啊?”往上楼走时,老公还这样和我商量。
  “好的。”我答应了他。其实,我的心里也突然感到很难过,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两个人相依相伴惯了,乍一分开还真有些不舍。但是,我还是拿定了主意,要去做保姆。
  到了中介,一见雇主,果然是小周。我们都感到很意外,而且
  很高兴。好像真的有老天在冥冥之中安排似的。小周就是王阿姨和周叔的儿子。
  我的脑际一下子浮现出许多往事——
  九年前,周叔亲自到我家,把办公室的钥匙亲手交给我,让我来城里协助他和邢老师办报纸。我初来城里,全靠周叔和阿姨照看,我受了委屈就去诉苦,哭完了,说完了,还要吃了饭再走……缺钱用的时候,我打个电话就过去拿……
  在我决定结婚的时候,周叔和阿姨是那么遗憾,他们是那么希望我留在城里……后来,我每次去看他们,他们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就在周叔临终前不久,他还打电话叫我到家里住了一天。周叔打电话时,本来是他拨错了号,还以为是我给他留错了号,见到我就说了一遍又一遍:“我一直说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能把号给我留错呢?唉!半年是我拨错了。我拨惯了城里的‘86’,忘记你给我留的是‘88’了……”周叔那和善的笑容和声音犹在耳畔。那次,周叔给我讲了好多好多,讲他的一生,讲他的家……阿姨说,周叔把他的一辈子都讲给了我……
  当小周的妻子打电话,告诉我周叔不在了,我从家里一直哭到了灵前,然后,我尽了一个做女儿的心意……
  现在,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不是去做保姆,而是去回报阿姨一家对我的恩情。我们当即就趁小周的车,到家里见到了阿姨。我一进门,阿姨抓住我的手就哭:“叶啊,是你周叔把你给我送来了……我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
  “姨……我也正想来照看您呢!”我边擦泪边说,和阿姨握在一起的手,久久不想分开。这一刻,我忘记了自己正处在生存的边缘;忘记了将要去做的是从来没做过的事;忘记了这个未知职业,将带给我怎样的惶恐和忧虑……我完全沉浸在了难忘的往事、与重逢的喜悦之中……
  阿姨知道我们住所的情况后,马上就提出让我们俩一块儿过来,一是都暖和,二是老公和我打帮着做也红火。这也正合我意,
  晚上,我就暗自思量:从明天起,到了周姨家,我首先是保姆,然后才是熟人。不是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这已经很值得庆幸了,所以,我要加倍做好一个保姆应该做的事才对。
  睡前,我们郑重其事地把小灵通设置了闹铃。
  
  第十一节干从来没干过的活
  
  从家里提前吃过早饭,我们就步行上路了。我们要在八点之前赶到阿姨家,我是我们自行规定的。
  趁着在火炉边烤手的时间,我就认真地了解了急需做的事、和每天必须做的事。然后,我就开始分工:三个火炉的加煤、掏灰,擦地、收拾院子等杂事由老公来做;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等事以我为主,忙不过来的时候,老公给我打打下手即可。我们随即就进入了角色。
  因为阿姨生病,家里好长时间没有收拾过,从客厅到厨房,里里外外都需要清理一遍。很多脏衣服也需要洗,我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着,就开始细细地收拾。
  洗碗池和窗台已经面目全非,上面满是厚厚的污垢。我用清洗球蘸上洗洁精水,开始一点一点地擦起来。因为必须仔细地看着才能擦洗干净,我和窗台之间又隔着灶台,所以,探着身子擦上几分钟,就感觉胳膊酸困得厉害,脖子和肩膀也特别难受。我专心地擦着,也在专心地体验着从未体验过的辛苦。
  在此之前,我不管跟母亲在一起,还是跟老公在一起,这些费时费力的脏活儿和累活儿,我从来就没做过,也以为自己根本做不好。亲人们都体谅我眼睛不好,也从来不让我去做,他们知道我做这些事,要比他们付出加倍的辛苦,以至把我惯得好像特别害怕脏东西似的。而现在,看着右手从手指到手腕都是满满的油腻物,想伸进水里洗一下,可油腻沾上水更是耍起了赖皮,水去哪儿,它就去哪儿,哪儿碰着它,哪儿就更脏。于是,为了让左手可以随便拿东西,我就任右手一直脏着,直到换水才洗一下。
  再看清洗球上,刚从水里涮过,转眼就又是厚厚的油腻物,我不由得咧着嘴觉得很恶心,但我还是坚持擦着。这时我就想,其实做人就没有不会做的事,只是不去做罢了。想起以前即使是能做和愿意做的事,我也由着性子散慢地拖拉着,觉得真是浪费了时间和精力。眼下,我首先明白,也必须明白,自己不是女儿,也不是妻子,而是保姆。如果做不到尽职尽责,做熟人都脸上无光。
  我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地擦下去,不得不一次次换水,热水没了就用冷水,好在手已经逐渐适应了凉水,直到把该擦的地方都擦洗干净了,这才如释重负。我又把一大堆脏衣服都洗完晒出去,方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但是,看着自己亲手把另一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后来我也很奇怪,当时的我怎么那么能干?也许是为了体体面面地挣钱?也许是生怕别人说我不行?也许……
  “叶啊,你怎这么能干?”阿姨对我又惊又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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