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野芳踪(十一)
作品名称:迷野芳踪 作者:孽海舟子 发布时间:2012-07-09 09:24:34 字数:3744
蒙面人阴险地嘿嘿冷笑:“04,我是谁,凭这块牌子你应该知道。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忘记了你自己是谁。”袁伯伯有些心虚,但语气仍然强硬:“据我所知,‘参研会’成员除了在中国殉难的以外,其他人都在回国途中的海难中丧生,再有自称是‘参研会’的人,只能是冒牌货!”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好你个白毛,真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人是没有了,可是东京总部的档案还在,你们当年每个阶段一次的汇报材料还在,难道你要我复述一遍你这位04的履历,才肯相信吗?”
袁伯伯清楚知道,旧账重提是不可避免了,但仍威严不减地说:“告诉我,你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你要放明白,你这是在什么地方!”
那人很欣赏地拍拍手:“好,好,不愧是前辈!我不瞒你,我是东京‘参研会’总部新任中国科科长藤野太郎,这次来找你,是要你交出藏有前阶段研究资料的ABCD四块铜牌,我们要重新启动‘2113工程’,以后还要你积极配合。你的代号仍然是04,我就是你的直接上司。”
袁伯伯虽然背上渗出冷汗,但精神镇定自若,将目光斜视一眼旁边的女郎:“那么这位姑娘是……”
藤野有些忘乎所以地:“这位是敏子小姐,我们中国科成员,代号03。”敏子连忙冲袁伯伯鞠躬:“方才多有得罪,请多包涵,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袁伯伯又问:“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请科长赐教。既要铜牌,为什么要下毒手?”
藤野笑一声:“04,请多包涵,因为不知道你会不会给予合作,所以先强取之,未料先生果然身手迅捷,让我们功败垂成。请多包涵!”
袁伯伯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怒气:这小日本还这么霸道!于是阴沉着脸说:“我如果拒绝,你们怎么样?”
藤野再次哈哈大笑:“尊敬的先生,你想让你们的中国当局知道你的历史吗?一九五二年的大镇压运动,你总该比我清楚吧?”
袁伯伯听了,两眼圆睁,头上青筋暴出,心想:我灭了你们两个,扔到山洞里,来个杀人灭口,看谁能把我怎的?想罢,双脚一错到了藤野面前,同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先试试你!”说着闪电一般抬起左手遮挡藤野二目,出右拳猛捣对方胸骨下面的太阳神经丛。如果击中,以武术家的劲力,足可以一击毙命。
藤野反应很快,只往后撤了一步,便化解招式,随之也还手出招,两个人就在洞口里劈哩啪啦地打起来。吓得敏子紧贴在岩壁凹处不停地眨眼观瞧。
过了几招以后,袁伯伯觉得对手虽然比不上自己迅猛快捷,但一招一式准确娴熟,而且劲力强猛,出手带风,也可称得上搏击高手。因岩洞空间有限,难以施展轻功,所以一时难以决出胜负。
袁伯伯心里惦记松林里几个徒弟,不敢耽搁,心想,我引你到洞外,再以意行之术制你。想罢乘对方一脚蹬来,身子向后一飘落到洞外。
藤野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跟着跃到洞外,对着落地未稳的袁伯伯的后颈猛扫一腿,没料踢空,就势转了三百六十度一个圆圈,却不见了袁伯伯的身影,不等反应过来,后背上已经咚咚着了两拳,慌忙抹转身仍然不见对手身影,却觉得好似面前掠过一阵风,自己的蒙面巾被人揭了去。这时他才恍然明白,在洞外自己等于是找死,连忙一跃,又回到了洞口。
袁伯伯这时站在洞前一棵缀满葛藤的树梢上,看到被揭了面巾的藤野的一张脸:直鼻、方腮、一双狼眼。心下合计:罢了,罢了,先去救徒弟要紧,即使我不找他,他也必定会来找我。随即飞身回到松林。
早晨的事情讲完了,我心里一亮:公交车上那个色狼竟然在这里出现了!而且亮出了他的身份,原来是个日本特务。那么这个敏子的投毒并不是冲我来的,这么说,她未必就是追杀我的神秘女郎,不然的话,她怎么能和色狼藤野是一伙呢?这些虽然还不甚明了,但此时此地我已经顾不上想它,因为听了这段讲述,坐在我对面的袁伯伯,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我有些担心,难道袁伯伯真的是个潜伏下来的日本特务?
袁伯伯是多么聪明的人,他立刻看出了我的心思,非常诚恳地说:“鹏飞,你不用担心伯伯的政治立场,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敢问心无愧地说,绝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事情。虽然说我以前和日本人有来往过。”我觉得仿佛听到一个被压在大石头下面的人痛苦的呼声,我的心灵为之颤抖。我想尽可能地减轻这个人的痛苦,我真诚地宽慰他:“袁伯伯,无论什么时候,我永远相信你是个好人!可是,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又一次把手放在我的膝头上,深深地叹口气,像是对历史的无奈,又像是对命运的无奈,开始缓缓讲述他坎坷的经历。
在现在的云南省镇雄县和贵州省威宁县交界,在明代有个叫乌撒卫的地方,聚居着祖上因躲避战乱而南迁的中原汉人的后代。因元末明初的时候明将常玉春血洗山东,土著居民被杀戮殆尽。明朝建立后,开始向山东半岛大量移民,乌撒卫的大部分汉族人口就在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与永乐二年(1404年)两次迁到山东半岛登州府,现在的蓬莱县一带定居。这个地方因为云南移民居多,又保留着一些原来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传统,所以每当被外人提起的时候都称它为“小云南”。清朝顺治年间山东闹饥荒,一部分人携家带口逃荒闯关东,踏上了辽南的土地。其中有袁姓哥两个,带着妻子,用担子挑着幼儿,历尽辛苦辗转来到现在的沈阳,停止漂泊安顿下来,在苦苦挣扎中一代代繁衍开来,后代遍布整个辽河流域。这就是袁松涛祖上的历史踪迹。
一九二一年春,他生于辽东山区一户贫苦的农民家庭。小名毛头。一九三一年,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不久,毛头的家人尽死于瘟疫和战乱,他成了四处流浪的孤儿。
一日,天气炎热,因久旱无雨,土道上浮尘飞扬,蓬头垢面的毛头来到一个城镇。街道上,路人或急走,或闲逛,人来人往;街两边,开店的,摆摊的,一溜两行。偶尔有日本兵的摩托车飞驰而过,扬起满街的灰尘。
饥肠辘辘的毛头无精打采地走着,两眼东张西望,心里只想找点东西充饥。望着街边摊上各种各样的熟食,肚子里越发咕咕响得厉害,嘴里不停咽着口水,不觉走近一个卖糕的熟食摊。因为时近中午,前来买糕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摊前总有几个人围着,望见那卖糕的伙计忙碌着把切得方方的糕不停地递到交了钱的顾客手里。那糕看起来又黄、又软、又香,有的人拿到手里就急不可耐地吃起来。毛头实在忍不住,趁着摊前没人的空间走过去,想讨块糕吃。
谁知还没开口,那老板就从店门里走出来瞪起眼睛吼:“去,去,去!别过来!”又有几个人来买糕,把不知所措的毛头挤到一边。老板的脸上马上换了一副笑容,打点买糕的顾客。
这时一个长发驼背的男人走过来,因为他穿着长衫戴着礼帽,与别人穿着不同,毛头就盯着他看。见那男人脚步不停,从摊前一过之间,把一只手在人缝间一划拉,手里就多了两块糕,仍然若无其事地走路。
毛头感到好奇,就跟在那人后边走,离那摊子远了,那人回头看见毛头,龇牙一笑,停住脚步掰了半块糕递给毛头,毛头接过来二话没说就往嘴里送,那人也不多说,接着走路。走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吃完糕的毛头还在后边跟着呢,就招招手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走到一片棚户区,进了一个木板院门,再跨两步就到了房门前,那人开了锁进屋,毛头也不声不响地跟了进去,跨过门槛就是厨房,窄窄的,里面有一灶、一缸、一块砧板、一把菜刀、几个碗盆,墙角戳着一些柴禾。再进一道门,到了里屋,四面灰墙、一面土炕、炕头一卷铺盖,炕梢两只木箱,地上一张木桌,一只方凳。
那人进屋先把手里的糕放在桌上,然后摘下礼帽挂在墙上,再拿起一块抹布“啪啪”抽打两下裤脚,完了撂下抹布坐在方凳上,这才对愣呵呵的毛头一招手:“孩子,过来,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毛头看那人的脸,宽扁而黑瘦,两只大眼,眼窝微陷,两排凸出唇的门牙,精明之中露着和善。毛头瞥一眼桌上的糕,小声回答:“十一岁,我叫毛头。”那人把一只手放在毛头肩上,端相一番,又问:“毛头,家住哪?爸妈是干啥的?”毛头声音更小了:“没有家,爸妈都死了。”“啊?啧啧!”那人露出很同情的样子:“还有没有亲戚,叔叔大爷什么的?”“都没有。”毛头的眼圈红了起来。“唉,”那人叹了一口气,“孩子别哭,要是愿意,就留在我这儿给我做徒弟吧,愿意不?”毛头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点点头。那人看毛头的眼睛总是瞟那桌上的糕,就说:“毛头,还饿是吧?别急,师傅这有的是好吃的,看!”说着掀开木箱盖,像变戏法似的接连掏出馒头、大饼、麻花、白菜、大葱,最后还掏出一块肉。毛头看得高兴起来,脸上露出好久没有过的笑容。看来师傅今天也很高兴,他脱去长衫对毛头说:“徒弟,会烧火不?把柴点着,师傅做菜!”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肉片白菜汤做好了,师徒俩洗了手吃饭。这顿饭对于毛头,说不出有多香,在45年后的今天回忆起来,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一顿饭。从那以后,毛头就与师傅一起生活、学艺。学什么艺呢?不说也知道,就是那专取不义之财的勾当。
过了些时日,毛头渐渐对师傅的情况有些了解。师傅的名字叫易北风,外号“妙手神驼”,二十年前与其师妹一起从塞北来到辽东,生有一女,不幸于十年前母女双双染痢疾不治,这十年来他便孤身一人四处游荡,在江湖上落个“妙手神驼”的名号。外人都说易北风手里有本秘籍从不示人,惟独自己偷偷参阅修练,毛头也曾见过师傅看书,但自己不识字,不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
一个多月以后,毛头凭着他的聪明好学,基本掌握了探囊取物、顺手牵羊、偷梁换柱、暗渡陈仓等一系列手法,跟随师傅到集市上演练几次从没失过手。易北风以为后继有人,对徒弟很是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