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常平村是东线战场的主战场，也是日军攻击主要目标，相较于西线黄沙岭，3天来东线只是发生了零星战斗，规模都在班排一级。
　　230团长赵茂林把主战场选在了常平村，因为常平村山口地势险要，如同一个天然形成的口袋，十分适合打伏击。日军219联队在联队长原田德松的指挥下，前行的特别谨慎，可是军令如山倒，前田治在黄沙岭进攻受挫，急令原田德松务必在两天内突破以常平村为支撑点的东防线。
　　曹二狗通过掩体的射击孔看着密密麻麻的日军编队，有条不紊地朝山口挺进，大队到达山口时停止了前进。原田德松透过望远镜看了看前方的地形，不禁吸了口冷气，只见遥望，千峰竞秀，万壑争奇;仰视，两相对峙，有时甚或觉得两厢之间触手可及;俯瞰，竟有山高人为峰之感;纵观，巍巍太行，苍凝深邃。
　　“山崖上可能有伏兵，命令炮兵小队轰击！”
　　日军迫击炮小队立刻展开，标定射击诸元，随即几声闷响，炮弹脱膛而出直奔两边山头，山上的野猪、黄羊被惊吓而出，就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命令龟田大队，分梯次前进、各中队交替掩护前进。”原田德松眯着三角眼，摸着胡子说道。
　　赵茂林看着山下开始缓慢蠕动的日军部队对身边的田时风说道：“田区长，你看鬼子十分谨慎，行军编队交替掩护，现在我们一旦打响，后面的两个中队就会迅速缩回去，这样我们的火力点就会全部暴露在鬼子的火力之下。”
　　田时风笑了笑：“赵团长，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赵茂林转过身看着田时风说：“我有这么个想法，最前面的日军中队我放过去，你们的任务是在常平村阻击这股日军，牢牢黏住它！我这里兵力实在紧张，抽一个排你来指挥，这样人数就和日军中队差不多了，拖住他们一天，这需要硬碰硬地打！”
　　田时风想了一会儿：“好！只要你赵团长信得过！”
　　“整个230团的后背都交给你们了！这是一个险招，绝对不能让这个中队回头！一天！你们要坚持一天。”
　　“我们尽力，如果拼光了，我就不敢保证了。”田时风坚定地说道。
　　赵茂林握着田时风的手说道：“田区长，我代表230团谢谢你们！”说罢就从腰间抽出了配枪递到了田时风手中。
　　田时风看着手中枪说道：“布朗宁，好枪！”
　　赵茂林没有接腔只是从嘴里蹦出两字：“保重！”
　　田时风前脚刚走，侦察兵就跑来报告：“报告团长，日军先前一个中队已经快走出谷口了。”
　　“命令部队准备战斗！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开火！”
　　原田德松看着龟田大队就要通过眼前这片山谷，不禁一笑自语道：“估计是我太多疑了。”接着命令道，“命令部队全速前进！”
　　赵茂林看着日军放松了警惕，开始全速行军，眉间开始紧锁。
　　“报告团长，日军中队已经走出山谷，日军一个大队已经走进山谷。”
　　赵茂林走到重机枪掩体前说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赵茂林的部署是对的，日本人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团的兵力竟然敢围着一个大队打伏击，况且后面还有整整一个联队。进入山谷的鬼子刚刚被搞的神经兮兮，一时间疑神疑鬼，交替掩护时精神上是十分紧张的，现在已经放松了警惕，都把枪背在了肩上，放心大胆地走在山谷之中。因为前几天的战斗都是没有怎么交火就草草结束，然后中国军队就迅速撤离，这就给日本人造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对方虽然很顽强，但是毕竟兵力对比悬殊，防御重点在西线，东线只是疑兵之计。
　　董峥接到开火命令后，显示出了他百战余生的凶悍之处，他调整了一下步枪的标尺，瞄准了一个正在朝山上张望的日本兵，随着手指扣动扳机，子弹通过膛线旋转加速出膛，那个日本兵脸上还透着稚嫩，可能是刚刚入伍从日本调过来的新兵，没有见过太行山的雄壮，眼神中充满着好奇，突然之间一颗子弹从天而降，宛如一颗流星，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脖子上，瞬间日本兵捂着脖子瘫倒在地。
　　随后的事情与计划的一样，整个日本行军队伍暴露在了230团的火力范围之内，山崖两侧的火力点同时开火，手榴弹从高而下，这帮日军被子弹和爆炸包裹了起来。战斗刚刚开始，日军正在以密集队形行军，战斗突然发起时，战士们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瞄个大概扣动扳机就能射杀或者射伤敌军。走在队伍外边的士兵就倒了霉，平均瞬间中弹五六颗，很多日军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射倒，一时间山谷中升腾起了血雾，爆炸声夹杂着惨叫声响彻了山谷。战斗开始20秒后，日军恢复了凶悍的本色，他们迅速开始寻找山上的火力点开始反击。
　　董峥看到日军已经反映过来后大喊：“都躲到石头后面！别露头！”
　　战斗刚开始时，曹二狗又惊又怕，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拼命且机械地拉枪栓，射击！不停地射击！排长董峥的喊话，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从山下射来的一颗子弹瞬间就钻进了他的脑袋。
　　董峥不担心排里的老兵，他一个个拽下新兵，嘱咐他们要在战斗中不断变换射击位置。当他看到曹二狗时，二狗的脑袋正在往外冒血，他对战斗中的伤亡已经麻木，在长城抗战的时候，日本关东军的单兵素质让他印象深刻，日本士兵枪法普遍精准，一开始以为是人家的枪比咱们的好，后来搞过来一看，刨去精度与刺刀的长度后，其他没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后来想明白了其最根本原因还是日军士兵的军事素质，很多中国士兵第一次开枪是在战场上，而日军则是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才被派入战场，部队战斗力的强弱首先是人的因素决定的。
　　这场不对等的阵地战在常平山头打响了，四架零式战斗机组成攻击编队，向山上的阻击阵地扫射投弹，校尉营的炮兵阵地调整了射向，近百门火炮开始齐射，群山开始颤抖，山谷两侧的山头变成了一片火海，躲在后山的村民被这种惊天动地的场面吓傻了，被炸起来的石头如大雨倾泻，山上都是石头无法大面积构筑掩体，有些战士被炮弹直接命中，顿时变成了一团血雾。硝烟弥漫的阵地上，战士们在拼命朝山下射击，在持续的炮击和震耳的巨响中，很多战士们的耳朵都被震出了血失去了听力。
　　原田德松在联队指挥部里举起望远镜看着焦灼的战场。残酷的场景在望远镜中看的一清二楚，山上山下的各种轻重火器互相对射，航弹、炮弹、迫击炮、手榴弹，各种爆炸声与各种枪声，各种呐喊与嘶鸣声在山谷周围不断回响。
　　前田治抓起电话：“莫西莫西，原田君吗？你们联队的正面是常平山谷，我命令你们不惜代价突破山谷！”
　　“请师团长放心，天黑之前我请您在常平村喝清酒！”
　　原田德松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腰间挎着用象牙作为刀柄的战刀，刀柄上镶嵌着一颗黄金樱花，这是皇室的象征。他本来隶属于关东军，随着侵华战争的规模不断扩大，他被调入35师团，对于眼前山崩地裂的炮火，和充斥着鲜血与死亡如同炼狱一般的战场，他早已司空见惯，脸上除了麻木依旧是麻木。
　　原田德松专注地看着望远镜里发生的一切，硝烟中的山头阵地时隐时现，日军像蝗虫一般疯狂地朝两侧山头攀爬，又像下饺子一般一个个被打下山崖，一次次攻击浪潮被打了下来，山崖上下到处是日军尸体与蠕动着的濒死的伤员，原田德松眉头一紧，心中暗暗吃惊，这种境遇与早年的喜峰口相似，归根结底自己还是轻敌了。
　　他重新调整了战术，通过无线电和师团炮兵与空军协调好火力配合，下令组织决死队，这个时候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日军从小就受军国主义教育，他们视生命如儿戏，认为生命应该如樱花一般在最灿烂时凋谢。很快，二百多人的决死队已经集结准备就绪，他们都是一些疯狂的军国主义者，其中军官不在少数，他们把上衣脱掉头上勒上必胜的丝带，用锉刀把步枪上的樱花锉掉，准备抱着必死之心发动攻击，这些疯狂的人，脑子里除了有大东亚共荣圈的理论，还有的就是忠于天皇的君臣观念，在他们脑子里，天皇即国家，国家即天皇，为天皇献身是无上光荣的。
　　空袭与炮击几乎同时开始，常平山头如热油锅进水一般沸腾了起来，碎石与弹片几乎把山上的植物都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