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洪天鹰飞马擒赖阐 高乐山覃虢放毒烟

　　诗曰：
　　从来未忘尽孝忠，勇者无敌树大功。
　　披靡所向智囊里，捭阖纵横手段中。
　　蛮动心思经碾碎，考量欲达再着红，
　　且道议和盘堡处，一朝悟道自然通。
　　且说田谶没过多久，果然带着蓟斡、蓟旋前来拜伏在茂公帐前，从此情愿跟随茂公执鞕随镫。茂公大喜，摆酒接风，祝贺田谶、蓟斡、蓟旋兄弟归顺。至夜深方散。至此，茂公帐前又添了三位干将及许多人枪。
　　高兴之余，茂公心中不免担忧其他几路人马战况。这次分兵行动能达预期效果吗？狼坪御敌有覃兴家兄弟俩，狮子岭有樊大勇兄弟俩应该放心。只是高乐山那块地方极其复杂，一来奴蠡兄弟久已渗透，人心都被他们腐蚀；二来南边多有反元势力存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训练兵马，若成气候，短时间内却难以清剿……
　　辗转反侧茂公不能入睡，他复翻身起床来到帐外，只见一轮清冷的月亮已高挂中天。复又觉得不太正常，今天方才八月上旬，为何那月儿却圆圆的了？正在犯疑之时，忽然狂风大作，天上乌云滚滚，月儿顿时失去了光明，大好河山倾刻隐入在一片阴霾之中。自己忽然置身在无数披头散发的叛匪群里，此时空着两手只好赤膊战斗，并高喊一声“杀啊”！这一声高喊把自己给喊醒了。原是南柯一梦，看外面天已拂晓。
　　茂公出得营门，正好刘甲辰、覃珅、巴龙等几位兄弟到来。互致问候毕，茂公道：“田冀司已逃去高乐山数日，今不得消息，不知那里战况如何？我们应赶过去支援，争取早日结束战事。”
　　刘甲辰道：“我已知茂公心事，正待前来请命前去高乐山呢。”
　　于是，茂公便要动员众军士再接再厉，收拾起行向高乐山进发不题。
　　且说田冀司来到高乐山，覃虢接入大营中说道：“不知田宣抚亲自到此。真是凑巧，我这里正与狼军开战，皆因牟茂派遣方乾与方坤、洪天鹰、刘丙午等前来与我作难，经过几番较量，目前尚未取胜。如今战事越加激烈，可奴蠡催促早打施城，我暂时无法去施城了。”
　　“取施城的事暂且不提，因目前牟茂派兵在各处清剿我等，我晓关义军已经去盘堡建立基地。所以，我来之目的是与你覃家军联合抗击狼军，没想到你高乐山也处在危险境地。既然来到这里，那就与覃公一起将狼军消灭。不知兄弟此次有何妙招与狼军抗衡？”
　　“田宣抚放心，我这里实力虽不甚强大，手下也有百旗之众，并且有四位高手帮衬着。他们和我本是一个师门的师兄弟。这四人中，排第一位的姓赖名阐，本地人，刚二十出头年纪，身材高大威猛，有一把好气力。家中殷实，父母见他魁梧，便请师傅去他家教习弓马枪法。赖阐倒也勤奋，每天早晚勤学苦练，练得弓马娴熟。同街邻居青壮们见赖阐学武，纷纷前来随同赖阐练武。其中罗爕、谢盈余、袁祯此三人武艺出众，三几十人莫想近身。有这几个师兄弟辅佐，倒不怕方乾等人厉害。要是到了别处胜负还说不准，既然他们来到高乐山，常言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回让他们好来不好回，你就看我覃虢怎样对付狼军吧。”
　　覃虢何许人也？他原系高乐山峒主第四世后裔，从他祖辈起已有三代人没坐过峒主之位了。在祖辈的嘱托下，子子孙孙不忘夺回部落首领权。覃虢打小懂事起，便跟爷爷习练老祖宗传下的独门武功，身板练得结实，刀法烂熟于心。
　　覃虢今年刚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听说元人把军政大权交与牟茂，他审视着施南的现状，便借以高乐山周边山大林密的地理条件，暗地里招兵买马已成气候。正准备去施城与牟茂较量时，受到奴蠡来信撺掇，让他与晓关的田冀司联手攻打施城；还未行动就被茂公派来的狼军缠住了。
　　此时田冀司到来给覃虢壮了声威，田冀司对覃虢说道：“此次牟茂犯我晓关边境，与他见阵数次各有胜负，预计一时难以取胜，故与兄弟田谶分头行动；兄弟已去了盘堡，将在那里联络昔日的几位故交，他们都有常人没有的本领。有了他们相助，不愁你我夺不下施城，不愁牟茂来犯；有他们与你我联手，定能在施南干出一番事业。”
　　田冀司此时一心想说服覃虢，把他的人马押上与牟茂抗衡，自己想从中渔利，因此隐瞒了最近的败迹一字不题。二人正在交谈着如何对付方乾等狼军时，有把门兵勇来报：“外面狼军又来讨战了。”
　　田冀司道：“来得好，我正要找他们算账。他们是牟茂的左膀右臂，不请自到高乐山来犯你覃虢。胆敢深入将军覃府重地，正好断他牟茂臂膀，以便借机将其铲除！”
　　说罢与覃虢连忙提刀来到营前，将义军一字排开，见狼军也有三几十旗人马，于阵前排成狼牙阵。覃虢暗笑道：“就这些人想抢夺我的地盘、剿灭我义军？真是自不量力。”说完，与田冀司并肩齐出阵前，身后紧跟赖阐等四人。
　　且看狼军阵容，刘丙午、方乾、方坤、洪天鹰四人来到阵前一字排开。见对面以覃虢为首的六人在阵前跃武扬威。方乾出至阵前高声叫道：“你那叛军贼首出来说话，今日狼军来此不同往日，你等还敢继续抗拒？如听劝告，礼拜受降，还可免你等死罪；不然将你们这等草寇就地诛戮。”
　　只见叛军中一人提刀上前答道：“你休要在此大放厥词！想当年我祖先也是柳州豪强之一，什么叛匪叛贼的？你们平白无故带着狼军侵我晓关与高乐山土地，将我田冀司二弟与三弟抓走，我早晩要找牟茂报仇雪恨。你们却又分兵来到这里骚扰，真是欺人太甚。告诉你，这里不比晓关，我们覃虢将军手下拥有强兵猛将，正等着你们前来送死。今日先由我田冀司来此协助退敌，劝尔等赶快投降！不然这里就是狼军的葬身之所。”
　　方乾听罢，原来晓关田冀司已被刘甲辰打败，剩下独自一人逃到这里来了。便大声说道：“你既然从晓关逃来，足以说明是败军之将，你还有何脸面在此耀武扬威？！”
　　说完双手挺枪直奔田冀司，田冀司后面早有一人奔向前来出战。方乾见了这人问道：“你覃虢又出来作甚？是来为田冀司当替死鬼的吧！”
　　那人道：“我谅你也不知我覃虢性格，田冀司初来乍到，怎能让他反客为主顶替我打头阵？今日我覃某有所准备削你首级，这计划怎能就此打乱？！”
　　方乾见覃虢今日眼露凶光、面藏杀机。往日不曾细看，只见他生得两条浓眉，长着樱桃红酒糟鼻、大方口，头戴毡笠，全身不着盔甲，穿一身半土蓝布吊扁衫，提一口大砍刀。身不着甲？此人一定在耍阴谋诡计。便挺枪上前要与覃虢大战。
　　两强相遇，刀枪并举，方乾手中枪奋力接了覃虢第一刀，只觉得覃虢那口刀劲大力沉。心中暗忖道，对付此人只能智取。覃虢每砍一刀方乾用四两拨千斤巧术迎接，弄得覃虢反而不太适从，力道用不到点子上。多个回合后，覃虢也喘起了粗气，背心沁出了臭汗，渐渐地没先前力道勇猛。
　　眼看覃虢在阵前战不下对手，身后赖阐见覃虢手软，便双手端枪直撞前来要夹击方乾，这举止被狼军阵上洪天鹰瞧见，双臂舞刀前来问道：“你又是田冀司什么人？敢如此无礼，有本领今日赢了我这口刀才算角色。”
　　“你却是有眼无珠，我乃本地人士，姓赖名阐，量你孤陋寡闻，也不曾听说过我的姓名。你小心防着我这条枪不长眼，还有三个师兄弟，三条枪够你忙一阵的。”
　　赖阐说完，举枪直刺洪天鹰。洪天鹰听说他还有三个师弟，唯恐人多难于应对，便调转头飞快逃走。这赖阐不知深浅，随后赶将来。洪天鹰拔出飞刀将手一扬，只见飞刀似流星般，眨眼间便扎进了赖阐的臂膀。他难忍疼痛倒在地下，被狼军蜂拥而至卷入狼牙阵去了。
　　赖阐的二师弟罗燮和三师弟谢盈余见师哥被捉，两人同时跨出要抢夺赖阐。洪天鹰回身挺枪杀来，两人惧怕他的飞刀利害，两条枪似恶蛟出洞交替着向对手刺去，不让洪天鹰腾出手来。狼军这边方坤见了，大吼一声：“两个打一个是不讲道理，让我方坤前来为民除害！”便舞动铁枪杀向谢盈余。
　　此时三对儿在战场上厮杀。两边的士兵各自为自己的旗总加油助威，阵阵杀声震天，刀枪的碰撞声、场上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眼见得赖阐的两个师兄弟力气不支，渐渐地败下阵来，三师弟袁祯见了情况不妙也杀了出来助阵。刘丙午见又一人杀出，跨步持枪敌住袁祯战在一处。那边覃虢与方乾战了老半天已是精疲力竭，见赖阐被狼军捉去，唯恐这三位兄弟再有散失，便架住方乾的枪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明日再来与你分出胜负。”
　　方乾道：“也好，先留下你的脑袋，待明日再来取也不迟。”说完便鸣金收兵。
　　回至营中，刘丙午与方乾、洪天鹰等各位道：“今日虽是小胜捉了赖阐，但是，覃虢手中还有田冀司、罗燮等五人武艺高强，今天主动休战，莫非他另有阴谋不成？”
　　方乾道：“兵不厌诈，不可不防，我们大家今夜轮流值夜。就万一有变，黑夜间乱箭射出保准万无一失。”
　　洪天鹰道：“不愧是箭神，你这主意挺适用。今夜覃虢不来则罢，来了让他有来无回。”
　　于是，大家议定了四人各自镇守一方：刘丙午守东方，方乾镇守南方，洪天鹰与方坤分别镇守西北两方，大家各自分头去了。
　　且说覃虢与田冀司回至营中，田冀司不解地问道：“覃兄今日为何未败却休战罢兵？是有别的算计么？不妨说来听听。”
　　“这事果然瞒不过你，正是想早些休息，待到半夜之后咱们偷袭敌营岂不事半功倍？今夜咱们从东西南北四面夹攻，杀他个防而不备，杀至天亮我们就该打扫战场了。等到茂公到来时，他的狼军已被你我全吃掉了，岂不是一劳永逸胜算在握么！”
　　“真没想到覃兄机智过人……”
　　夜晚，上弦月亮虽是没圆透，但它那微弱的光亮足以让兵家夜间行动。更至三鼓，覃虢让军士口含香樟叶，屏气凝神埋伏于狼军营地周边。待至四更时，忽然金鼓齐奏，喊声雷动，火把齐明照得狼军大营通亮。可当他们进入营内却空无一人。正要退却，只听见身后箭如雨发。虢急喊道：“咱们中计了！赶快撤退啊！”
　　此时的刘丙午与方乾、洪天鹰等并不恋战，只等敌军退去便收军回营，准备天明向敌人发起进攻。
　　田冀司、覃虢回至营中已是惊魂未定，空忙一夜败回阵来。覃虢恨得直咬牙，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明日只好拿出昨日未用的毒招了！”
　　可田冀司听后不明白“毒招”的含义，只是甩了甩脑壳，淡淡地说道：“但愿明天再战取胜罢。”
　　且说刘丙午与方乾、方坤、洪天鹰昨天白日与叛军一战已捉得赖阐。今日欲乘胜再战，一早便点起人马来至阵前向敌军叫战。
　　听到狼军叫阵，田冀司来至覃虢帐中说道：“今日一战务必取胜，不然我等真的一败涂地了。不知覃将军有何毒计擒敌？”
　　覃虢神秘地对田冀司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定然要捉他几个来献给田公，你耐心等着看好戏。”
　　方乾见田冀司等出营列成阵势，只见覃虢双手握刀上前高声叫道：“今日与你狼军交战必须分出胜败，谁敢前来迎战？！”
　　话音刚落，只见方坤挺枪上前说道：“休要狂妄自大，难道你是三头六臂不成？看我来与你一战高下。”说完举枪便刺。
　　覃虢有备而来要称英雄，一把刀连劈带剟，方坤全然不惧，两人在阵前搅做一团。约战了三十回合，覃虢突然力气不加败下阵来，飞速往荒野而逃。
　　方坤大声喊道：“休要逃跑，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你回来！”说完拔腿便追，追过两里开外，只见前面林边烟雾蒙蒙，覃虢一头趱了进去。方坤不以为然，跟着往里追去，追不过两丈余，一股浓烈烟味吸进了肺部；顿时觉得呼吸不畅，但见：遇上毒烟好难受，不曾伤心泪自流。方坤只觉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云遮雾障、天昏地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渐渐地站立不稳，竟然倒地昏迷。只见十数个叛军拥了出来将方坤带走。
　　覃虢回至阵中大叫道：“方坤已被我活捉在此，不怕死的谁敢与我再战！”
　　狼军阵上刘丙午急了，挺枪上前道：“你竟然耍阴谋诡计捉了我方兄去，实属下三滥手段，有本事咱们就在此真刀真枪对着干。”
　　方乾阻止道：“刘先生莫要出战，警惕再次上当。”
　　“不关紧要，务必捉他一个换回方兄才消我心头之恨。”头也不回与覃虢战在一处，战无数合，覃虢丟下刘丙午落荒逃走；刘丙午随后便追，突然前面烟雾缭绕。刘丙午闻着这烟似有异香扑鼻，此烟雾一定有毒。刘丙午本就懂得医道，一闻便知方坤定是在此处中毒被捉。便停止追击，左手拿枪，右手迅速伸进衣袋掏出椽角钉，照准覃虢后心发来，覃虢吓得钻进浓烟里去了。原来覃虢早有防备，椽角钉正中护心镜上，发出“铛”的一声响，铁钉便掉落地上。
　　刘丙午停止追击回至阵中，对方乾说道：“前面不知他用的什么东西烧成雾霭似有剧毒，方兄是中了毒气被捉。下面谁出战都别再去追赶，避免误入毒阵身遭不测。”
　　覃虢见这一招已不灵验，便催促师弟们出战；用暗语对罗燮道：“你只要将狼将引过去就是胜利。”
　　原来，覃虢在东西南都布下了毒烟阵，他要使对手不管去哪个方位都难逃一劫。
　　罗燮出得阵前高声叫道：“你那狼军阵上谁敢出来再战？！”一边喊话一边在战场上兜着圈子，似乎得意洋洋，量着狼军阵中无人敢再上。
　　洪天鹰来到阵前高声道：“听你口气似乎胜利在握；可是我敢与你一战！你可千万别逃跑，否则你就没小命了。”说完挺着刀向罗燮劈头便砍，罗燮枪法不如覃虢，难敌洪天鹰手中大刀；战不到十合，便已汗流浃背，再不逃走就会丧命，便落荒向东方逃去。洪天鹰随后赶来，追过十多里便见前面烟雾蒙蒙；眼看罗燮就要进入烟雾中，洪天鹰拔出飞刀，一扬手罗燮中刀倒下。
　　洪天鹰不敢接近烟雾只好退了回来，对方乾道：“覃虢已在四方布下毒烟阵，不可久战，久战必败。不如回去想法破掉他毒烟阵才是道理。”
　　刘丙午见难救方坤，一时无法破阵，便收兵回营另作计较。正在此时，恰逢茂公在盘堡取胜到来，第一眼不见方坤，心中疑惑地问道：“高乐山战事一定打得艰难吧？”
　　方乾道：“互有胜败，第一仗活捉了赖阐。昨夜须是我等有所防范，敌人偷袭尚未得逞。可是，今天上午一阵，却因对敌估计不足，被他施毒烟捉去了方坤。不知他们用的是什么毒烟，竟然无法破解。”
　　“不用急，我给你们带来三个人，都认识认识。”指着第一位说道：“这三位是田谶、蓟斡、蓟旋，他们三人正待前去说服田冀司归降。这是给你们带来的一大喜讯，也是我施南百姓之福。”
　　田谶道：“认识大家，三生有幸。我田谶一定不辜负茂公所托，定然说服田冀司及其覃虢前来投诚，若还不来相投，自有我等擒获他们来见茂公。”说完当即便要前往。
　　茂公道：“别忙在一时，我还没为你等三人摆酒接风，今宵只有一事要做，‘相逢一醉有前缘，待过今宵说新梦。’说服田冀司的事不必忙在一时。”
　　刘甲辰建议道：“既然田谶兄前去谈判，我便有个建议，如果能说服赖阐与你二人同往最为妥当。即使不能说动田冀司投奔茂公，至少也可以换回方坤兄弟。”
　　茂公道：“也罢，明日就这么办。”欲知能否说得赖阐同往，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