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紧急逃亡

　　狂风呼啸的夜晚，乌云压挡住群星，也压挡住一切闪耀的事物。
　　马车驶入城堡高墙中，天上轰隆连声，竟是不雨鸣雷。
　　“殿下！殿下！！”
　　马车被强行停稳，奈登下车问询，“发生了什么事？”
　　“前日，王室骑士率三万精兵，从东南常备军驻地开拔，大军由密尔加森过境，正朝我处而来！”
　　“是受国王的命令？”
　　“是！”
　　“传我令，守军不得抵抗，一路放行。同时撤空这里，整座城堡，谁都不准留！”奈登停顿下，“得文可在？”
　　“属下在！”
　　“你带一批人马，保护夫人离开。”
　　“是！”
　　奈登接着下令：“拜伦、毕维斯带护卫队即刻随我启程，其他人确保各自管辖地区的稳定，如有人要问，就说我尚未回来，你们皆不知情，可都明白？”
　　“属下明白！”众人纷纷应声，即刻行动。
　　“得文，过来！”奈登招手。等得文走到他旁边，奈登又交代了几句话，但他们的声音很轻，夹在风里，南希只模糊听到“那人及”、“带走”几个字。
　　他们说完话后，奈登转过身来，透过车窗间那方寸天地，同南希说道：“随得文走，事情若结束了，我便去接你回来。”
　　形势刻不容缓、直欲燃眉，南希知晓自己不便多问，就只能点头。“好，我等你。”
　　扈从牵来奈登的马，奈登拽住水勒缰，手在马背上一撑，翻身上马。所有人都在做准备，有人已先一步离开。得文朝她走过来，一手扒住车轓，说道：“夫人下车随我来，马车目标太大，我们需要转乘快马。”
　　南希跳下马车，跟在得文身后。夜里太黑，南希回望一眼，只能微茫中辨清奈登的身影，却瞧不见他的神情。
　　“夫人可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得文问道。
　　“没有了。”
　　“那好，等我去拿个东西，我们即刻出发。”
　　见南希颔首，得文便转身走开，他迈上高阶，从正门进入了城堡。
　　南希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左右无事，觉得自己该帮些忙，就从台阶走了上去。她进门时，得文刚巧下了楼梯，他手里拿着一叠纸，却未曾注意到她，得文径直转过身，又朝右手边的长廊走去。
　　南希忙快步过去，也拐进了长廊，她的视线差一点与得文相错，好在还是扫到了右侧尽头一抹移动的影子。南希跟过去，转弯后得文却刚好从地窖上来，他将地窖的入口虚虚掩住，一回头才看到南希。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我以为你要拿很多东西，所以来帮忙。”
　　得文笑了笑，“没有，已经拿到了。”他将纸塞进衣装最里层，“我们该走了。”
　　奈登不是说还要带一个人走吗？南希有些疑虑，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听错了，便不作声地随他一同出去。
　　二人快到了马厩前，南希才问道：“得文，我们要去何处？”
　　“是殿下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夫人无需多问，只要跟我走就好。”
　　南希又不能多问，只道：“好。”
　　“我去取马，夫人在此稍候。”得文朝向马厩走去，待得他的身影尽数没入黑暗中，恰巧有两名卫兵结伴走来，看见她便抚胸行了鞠躬礼。
　　其中一人觑见她的衣裳，好心提醒道：“夫人，我们要去北边的伊杜拉郡，那地方比这里要冷些，所以属下建议，您最好能多添一件衣服。”
　　南希摆摆手，“没事，我觉得无碍，你们快去准备吧，别为我耽误了时间。”
　　“好的，夫人。”
　　再回过头时，得文已牵着马出来了。“您不会骑马，保险起见需要与我同乘一匹，希望夫人谅解。”
　　南希点头，“嗯，我没事的。”
　　得文先扶着南希上了马，拉住缰绳，对同行的人吩咐道：“防止因人数过多泄露行踪，艾布纳、亚尔林、巴罗你们三人先行一步，然后我和夫人再出发，其他人隔开距离后跟上，记住路！”
　　“是，长官！”受得文吩咐的三人立时上马，马鞭一挥，便从城堡后门启程。
　　等过半晌，得文才带着南希沿同一条路随在他们后面，因为间隔出一段距离，所以一路南希都不曾见到其他人。
　　密林幽幽，树影婆娑，唯一透亮的明月也被庇遮，这让南希实在佩服得文识路的本领，毕竟方才经过了三个分岔路，马匹由他牵领一路疾驰，未曾缓停。
　　南希骑在得文身后，抓紧了他的衣服。过了一整片树林，路旁再无遮挡，眼前荒旷无边，也由是如此，寒风冽冽，起伏无定。有冷意爬着领口钻进去，南希忙收回一只手拉拢住自己的外衣。下意识的念头闪过，她想，那两名卫兵提醒得确实恰当。
　　“夫人...这...风大，您抓紧...些！”得文的话传到南希耳畔已是稀碎。
　　不对......
　　南希的潜意识里有些东西起了冲突。“得文！咱们不是去北边的伊杜拉郡吗？为何刚刚朝西南转了方向？”
　　她感受到得文的后背明显一顿。
　　“吁—”得文勒住缰绳，马急停，向前猛蹿几步才站了稳。“国王绝不会无故挞伐，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们内部必定有叛徒，所以那些人我都不放心，我们现在去另一个地方。”
　　“奈登知道吗？”南希追问。
　　“知道。”
　　“嗯，那我们走吧。”
　　得文双腿一夹马肚，马又续而驰骋。
　　他们又这样走了许久，南希受了冷风，謦欬不断，在后面咳得下气不接。“夫人...您...带药了吗？”得文的声音在劲风中断续缥缈。
　　“......带了...”
　　得文再次吁停了马，“我这里有水，我们暂时休息一会，您将药吃了。”他翻身下马，然后将马牵离开主路，恰好路旁有几棵散树，他们就将马拴在了树干上。
　　因想着天上时不时雷声大作，便不敢坐在树下歇息，二人在不远处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就地坐下。
　　地文、松贝母、川芎......还有好几种她记不住名字的草药磨成了粉，由南希随身带着，每次服用前都需要用水冲开。可荒郊野岭，却顾不得那么多讲究，南希只能将一日的用量分成好几部分，含其入口中，再喝水吞服。这种吃法涩苦得南希收拢了眉，她这药也吃了一会儿。
　　忽然在平静之中，得文忡道：“有人来了！”
　　南希还未能听到任何声音，无措下看着他，瞧见得文的手点敲了几下地面，然后缓缓起身半拔佩剑。
　　她顺着得文的视线瞋目远眺，当真看到了两道身影沿着正路朝此而来。马蹄抖尘踏地的声音入了耳，二者渐近。
　　“是自己人！”南希将他们认了出来。巧合中，找到他们的，正是出发前提醒她着衣的，那两名同行的卫兵。得文没有吭声，仍紧紧注视着前方。
　　那二人终于到了跟前，下马后行了礼，“夫人，长官。”
　　得文点了点头，“你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第一批的三个人速度稍慢，让我们最后走的人追了上，我们看不到你们，担忧你们是途中遭遇了不测，便折回来寻找。沿途有数条岔路，我们只能分开来行动，所以......”
　　得文打断他，“嗯，我和夫人没事，只是夜太黑，我没能看清路，走错了。”
　　站得稍前一些的那人忽然回头，和同伴对视了一眼。在南希不明不白的一霎时，包括得文在内的三人一同拔剑，可得文的手从未离开过剑柄，他拔得利落干脆，借着抽推的力道，剑锋划过一道圆弧，直直抹过与他说话那人的脖子。
　　顷刻间鲜血喷涌。
　　后面那人瞠目，下意识往后退。但得文紧逼着他，他没有法子，举起剑，斜下朝得文劈斩去。
　　得文抬剑一挡，阻碍住他的攻势。那人将剑回撤，快速换了方向，欲自下向上袭击得文的空档，却不料得文收剑更快，迎着他的剑路侧击一砍。
　　“嚓”的碰撞声结束时，卫兵手中的剑被震得抖落。
　　这场对战快到南希的反应根本跟不得，她僵在那里，看着得文毫不留情一刺，将剑送入卫兵胸口。他没有给卫兵留机会说多余的话，再一抽剑，卫兵就跪着倒地。
　　那腥味溅到了南希的药里，南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药，又再抬头，那卫兵的双眼还大张着，圆睁睁瞧着她。
　　“逆悖贼徒......好在我带您离开了，他们若是在中途赶上了我们，我们此刻怕是凶多吉少，”得文蹲下身探了他们气息，“这些人还真是早有准备。”
　　南希松开手，掌中的药尽数散落。
　　“我们该离开了，我担心还有其他埋伏。”得文说道。
　　“好，”南希点头，“我先去牵马。”
　　因方才的打斗，那二人的马早已受惊，跑得没了踪影，独余得文的马被牢牢拴在树上，仍待在原地。
　　南希身子有些软，艰难地起身，一步一步朝那棵树走去。
　　没能回过神来，那二人问候她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可怎么就这么突然？
　　冷风又猛刮过来，南希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脑子里在努力地理清思路。那两名卫兵既然早做好了准备，要在路上袭击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提醒她目的地寒冷多添衣物？
　　多少他们也会知道，她到不了北边的伊杜拉郡......
　　得文故意错走了路，如果正确地走下去，这一路的分岔口，只朝右走，定不会迷了路，连南希都明白的事情，更不用说时常公事外出的其他人，所以得文的谎言很容易被那二人拆穿。
　　可为何他们不在下马后直接动手，而是在听完得文的理由后才动手？得文说内部有叛徒，可那叛徒，为什么不会是他自己呢？
　　一瞬间芒刺在背，南希猛一回头，却瞧见得文站在那里，正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