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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6、7节—第五章1、2节

作品名称:我的左手扶住你的右手      作者:牵手月亮      发布时间:2019-08-21 10:01:37      字数:5612

  第六节睡在母亲的怀里
  
  我们住的屋子足有三十多平米。过冬只把一个小小的火炉生在屋子中央,便显得力不从心。父亲尽力把炉火烧得旺旺的。但因为燃料是用碎煤粉和红土打成的煤坯,燃烧一会儿就没有了热量,所以,天太冷的时候,屋里也很冷,取暖靠热炕。屋子没有顶棚,屋梁和屋脊中间,每天早晚都停留着些许烧炕后的柴烟。土坯墙壁一年用粉土刷两次也经不住烟熏,常年是黄白色。
  冬天的晚上天黑的很早。吃过晚饭七点多,我就离天炕头吊灯下家人共有的空间,坐到地下窗跟的缝纫机前,拧亮台灯,低头写起来。台灯下是我的空间。
  写着写着,手中的英雄牌钢笔就写不出字了,我就伸手从窗台角上拿过墨水瓶灌墨水——这是父亲过第一个教师节的纪念品,然后,用草稿的反面纸角擦一下笔尖,接着写。
  窗前更冷,母亲见我久久不睡,隔一会儿就披着棉袄下地,往火炉里添些煤坯。台灯桔黄色的光在地上散开一个小小的半圆,我无意间侧一下脸,见自己的影子像个蜗牛。母亲在炕上也久久睡不着,隔上好大一会儿,就会心疼地说一句:“冻坏呀!睡吧!”我感到母亲的目光和声音都在爱抚着蜗牛的壳,那沉重的壳便渐渐幻化为将能飘起的霓裳羽衣,美丽着我的背影,更美丽着母亲的心。
  手指头最经不住冷,冷得厉害时,我就交叉插进袖子里暖一会儿,或者放到脸上暖一会儿;这样,脸和手既可以相互暖一下,又可以把低得太久的头扶起来歇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摸一下后颈和肩背是否还挺直,因为我一直担心长久低头写字会把背给驼了。所以,休息的时候总想把头向后曲着锻炼一会儿。白天偶尔还会问母亲:“我的肩和背还直不直?”听到母亲说:“好好的呀,直。”我这才放下心来。
  脚也最不耐冷,想问题的时候才知道脚已经挺不住了。于是,索性先把一只鞋脱掉,把脚夹进另一条腿的膝弯里暖一会儿,然后再这样暖另一只脚。母亲看到了,就会心疼地说:“上炕来暖会儿再写吧……”
  我应一句:“不用,娘,你睡吧。”便接着为笔下的人和事凝神。墙上的挂钟响了几次我也不知道,直到告一段落,这才上炕睡觉。
  这时,母亲心疼得更厉害:“唉!天都快亮了!快来娘这儿暖暖,冻成那样能睡着吗?”母亲的叹息细细密密的,从我浑身的每一个毛孔渗入,把我浑身的寒冷,都想吸入她的身体。
  我把冰冷的身子贴在母亲火热的怀里,她用全身暖着我的全身,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在母亲的怀里,所有的梦都是美丽的。朦朦胧胧中,觉得自己仍然是一个不离母怀的孩童——好甜蜜!好幸福!母亲每一夜每一点的温暖,都融进我生命的血液里,让我更有勇气也更有力量地挺过了无数个冬夜,一年又一年……
  
  第七节十八块钱的快乐
  
  一个早春的上午,村会计的老婆笑呵呵地来到了我们家。
  她面色白净,能说会道。平时说话向来就是笑声打头,这次更是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从我们家的榆树下往院里走的时候,从窗外就看见我坐在窗前。
  “鱼儿也在家啊?”(村里人都习惯叫我的乳名)她看见我就远远地和我打招呼。然后走过院里的阳光,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母亲还没往地里走,赶紧走到门口跟她说话,我也站起来迎上去。
  她边从炕边坐下,边笑着对母亲说:“婶子啊,你家鱼儿有出息啦,有人给她邮钱来了。”随后又笑着跟我说,“‘鱼儿’和‘乔叶’比起来,还是乔叶好听啊?”她早就从退稿信封上知道我叫乔叶,但这是第一次把乔叶当成我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第一感觉就是——可能得稿费了,要不谁给我邮钱呢?我也曾不止一次这样盼过。
  父亲正在炕上躺着,听到什么汇款单的事,就赶紧坐起来。会计老婆把一个汇款单转身递了过去。“四川的,报社的。哎呀,你家鱼儿在家坐着就有人给钱啊。”我能感觉到她这次说话,不像平时跟人说话那样下意识地恭维,而是出于真实的羡慕和赞叹。我向来不太喜欢听她这样说话。因为听起来假假的。但这次,我还是感到了被人尊重和赏识的快乐,
  父亲从窗台上拿过老花镜戴上,认真地看着念着:“十八块钱。小小说《甜媳妇》的稿酬。”父亲把汇款单看了又看,扬起脸对我慈祥地笑了又笑。这是父亲退休后遇到的最最高兴的一件事。
  中午,邻居端着碗过来边吃边聊天。父亲炫耀他的女儿似的,有意无意地提起稿费的事,于是,邻居就好奇地问个究竟,父亲就乐滋滋地说个究竟,让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家里人都很高兴。母亲更像是过年。
  而我却只高兴了半天,因为我明白,亲人们的欢喜和寄予我的希望是等量的。而我是不是一直能这样给他们带来欢喜,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五年就是证明。虽然这五年追梦我并不觉得累,但是,我深知以后就不会那样轻松自在了,村里的同龄女孩已经开始陆续成家,每当迎娶她们的唢呐声在山野响彻一次,与我相伴五年的台灯和钢笔就会害怕一次……
  我亲自去乡邮政所取了那十八块钱。取钱的时候,工作人员用一种赞赏的目光和我说话。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有所作为之人的尊严。
  等车时,我想起以往寄出稿件之后,曾经无数次地跟自己对话——再退回来你还写吗?回答是——写。而这次,却是跟头顶的天和脚下的地对话——我还能继续写下去吗?听不到任何回答,只觉得春风拂面,唯有一连串情景在脑际久久浮现——小小的台灯仍然温和地亮着;我仍然不知疲倦地写着;父亲慈祥地对我笑着;母亲心疼地说:“冻成那样能睡着吗?快来娘这儿暖暖!”我仍然像个孩童一般睡在母亲的怀里……
  那年,我二十三岁。
  
  第五章
  
  第一节不得已相亲
  
  就在我的梦想刚刚放飞,还没来得及展翅翱翔的时候,一个对于农村女子来说尤其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那就是成家。因为我手中的梦想总是飘忽不定,而时间却在一年年地过去。我的尴尬在于——眼睛不好,却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听说有些人有心来我家提亲,听到我的名气就望而却步了;而小姨可能怕我嫁不出去,就把一个人说的天花乱坠,最终让姨父给我带到了家里。
  那是一个夏天的早晨,姨父带着一个男子大清早就来到我们家。一进门我就知道他们的来意。这个人真够胆大的,好多村里人都不敢贸然向我求婚,而他凭着我姨父就来了。他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衫,这与他黝黑的皮肤极不相称。他中等个儿,看上去很健康,但是,我没有打算看他第二眼。
  这种求婚方式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何况我早就抱定了独身的主意。可是,村里的女孩们都陆续嫁了人,又陆续有了孩子。又听说什么闺女大了就必须嫁出去等种种我想不通的定论,所以,对于姨父的所做我也就听之任之了。如果是早几年,哪个媒人或男子敢在我面前夸夸其谈,我三句话就把他顶回他姥姥家去了。可姨父领来的这个人偏偏不多说话,我不仅没有机会把他顶走,还得把他同姨父一起当贵客款待。
  当时,母亲大清早就下地干活了,做饭的事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我也巴不得躲到厨房里。可气的是灶火偏偏熄了,我费了好大劲才点着,然后就开始洗菜、和面。我一个人正忙着,周叔来了,他是专程来叫我出去办报纸的。于是,我就更加专心地做饭。关于姨父领来的这个人,便不再从脑际闪过。
  很快,我就出去和周叔他们一起办报纸了。没想到这个人真够胆大的,一个人就去我的办公室看我。在大院里打听我的时候,叫的竟然是我已经好久不用、而且没人知道的名字。说到我的老家和所做的工作,有人才把我的办公地点告知了他。
  他还是不多说话,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看报纸。等我下了班,就叫我一块儿出去吃饭。我说了无数次不去,可他就是不走,这让我无可奈何。当时我并没有打算跟他,所以犯不着跟他生气,免得我失了斯文,又让他没面子。可转念一想,他还在我家吃饭了呢,出去吃他一顿饭也无所谓,也正好跟他说清楚,免得以后再来找我。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顿饭的后果正好与我的本意相反。
  他的脸皮真够厚的,我差点骂他了,你还是第二次要等我出去吃饭。这次我还没有骂他,只是对他不客气了。可他竟然把饭买回来,要和我在办公室一块儿吃。我不吃,他也没吃就走了。放下的饭让我泡着吃了两顿,一是没地方扔,二是扔了可惜,我从来就没有浪费的习惯。何况那么好的东西,我平时还舍不得花钱买呢。吃的时候一边气一边吃,同时还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把人家赶走,一个人吃人家买的饭。
  他还主动去看我的父母。把给我买的我不要的东西给我的父母送去。这让我更加生气,我还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于是,我开始对他不客气了。后来他一次次去看我,我都不给他留一点面子。总是听到有人敲门,说声进来,却见是他,我就立马生起气来:“怎么又是你?对你说了不要来了,不要来了,怎么又来了?你成心给我找麻烦是不是?”然后,我就不再理他。他爱走不走……
  小姨和姨父还专门去了我的办公室,把他说的千好万好,说我在外边不会长久,不如安安生生早些成家算了。这让我更加生气,她的闺女就是金疙瘩银疙瘩,找婆家要在人堆里挑了又挑,捡了又捡,而我就是土坷垃——扔掉拉倒?可即使扔,也要看看扔的地方合不合适吧?因为我非常清楚自己,我根本就不适合在村里生活,我在那些拉犁挑担的女人面前,就是最没本事的一个。在那些海说海做(也就是随心所欲说话做事)的人面前,也是最没本事的一个。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哪儿更适合我。只是觉得小姨这样做,对我不公平。
  可他还是不长记性,又一次去了我的办公室。记得当时正好有好朋友去找我,我就一点面子没给他留,冲着墙壁说了声:“出去时把门带上。”就和好朋友一块儿出去了……回来后,发现他把地擦得干干净净,报纸和书都分类摆得整整齐齐。我当时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头掠过,但并没有感动得就要嫁给他。
  后来,他还是不识火色地来看我。终于,在一个秋天的下午,我用最无情的方式把他赶走了……
  
  第二节一封长信和一封短信
  
  那天下午,本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可他还是坐在那儿没有走的意思。我催促了几次,他最后说等一个熟人下了班去他那里。当时外面正下着小雨,我也不能硬让他走。可是,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了,我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又说等我回来再走。这一句话就把我惹得火冒三丈——要黑天半夜从我这里出去个男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我也不管下不下雨了,我几乎是把他赶了出去。我出去后,让他出来一下,你跟出来之后,我回头便把门锁上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下的食堂走去。
  可是,我刚走进食堂,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而且还刮着大风。我站在窗前呆住了,我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就算是一个熟人,我也不至于要把他赶进雨中吧?他是怎样落没地离开了大院,又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愧疚……
  终于,他不再来找我。但是,我收到了一封他写给我的长信。信是用信纸写的,写了满满十二页。字很小,方方正正的,没有半点涂抹的痕迹;内容从见到我,写到后来一次次相见,一直写到一心想娶我……说的都是些真实而细小的事情和想法,唯独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最后写到如果我们能一起干事业该多好,还说他会永远支持我写作……
  我数着行数和字数大概算了一下,信写了足足一万多字。也就是说这封信已经超过了一个短篇小说的字数。我呆在那里好久好久,想他的胸怀和细心,想他是怎样写出这封信来的?比我写小说还细腻。写出来就没有修改过吗?即使抄,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他还叫了我的乳名,这一点倒让我皱了皱眉——他凭什么叫我的乳名?我当时绝对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我只是很惊讶,自称写作之人的我,也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长的信。我既没有把他的信和朋友们的信放在一起,也没有扔进废纸堆里,而是把它原样折好,放在了我存放手稿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我并没有去多想。大概是想着将来用它当作写小说的素材吧?然后,我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消失,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这半年,我过得很开心,因为我把自己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工作做的很好,而且还可以挣到不少稿费。每个星期天回家,我都可以随时向父母表达一下孝心;同时,我还可以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虽然只过了半年的独立生活,但我足已体会到自己养活自己的快乐。自从体会到这种快乐之后,我就打消了再回父母身边生活的念头。
  但是,这半年也让我看到了最不开心的事,因为我一天比一天明白,这里没有我长久的立足之地。因为工作没有编制,加上报纸又面临停办,即使是临时工作也不会时间太长。我的月工资才一百五十块钱,如果不是经常挣些稿费,工资根本不够用。这时,我才发现写文章和生活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也是让我最无望、最痛苦的发现。
  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个更绝望而且更无奈的事实,那就是——一个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女子,首先找对象就是被动的。她不能像男子们那样看上哪个女子就可以主动表白,尤其我是在传统观念下长大的,加上自己有好多个不尽如人意,便失去了更多选择的权利——是的,选择,在现有的条件下,我只能让别人来选择我。如果不想在城里找一个——万不得已才娶一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女子做老婆的男人,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仍然在农村成家。
  可是,即使在农村成家,更面临一个被别人选择的问题。我就安心让别人来选择我吗?我为什么要甘心让别人来选择呢?难道就坐在家里等待那些提着烟酒点心的人上门提亲吗?不,决不。那样我会更加被动。现在好多人不敢来提亲,是因为我的名气。可是这样回去以后,他们会认为我没有什么了不起,也许什么样的人都敢来提亲了,那将是我更加无法面对的现实,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想让别人来选择我——我一定要自己做主,不管结果怎样,让我来担当自己的命运。
  既然唯一的选择就是成家,那就由我来主宰自己的婚姻吧。成家后两个人的力量,毕竟比我一个的力量要大的多。我仅凭自己的爱好都能走出一条路,何况是两个人的奋斗?两个人只要一心一意,就一定能打拼出一片天下。这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厚脸皮”的人,为我付出些零零碎碎的情意。
  这时候,我开始想起他的很多优点,比如诚实、宽容、细心……至于他当时是什么村委书记,我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因为我从来就不看重这些。但有一点很明确,他一定比一般的村里人见过世面。
  可是,我不能不要自尊,借着给他回信的借口,写了一封仅仅几行字的信。主要内容就三句话——原谅我曾经的无礼、因为我不想欺骗你的感情、希望你已经过上美满的生活。
  他太不可招惹了,很快就又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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