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满意

　　玉凤回到了三合屯，这时候大姐夫朱德军，已经到大队，当上自保主任了。大姐因为赶走了富农子弟的家属。人们送给她一个绰号，大家称呼她‘大政治家’，春节前这里的食堂已经散伙了，房子都恢复了原样，物归了原主。朱德军他们家就打算搬到玉凤的房子里去住，可是他们正在收拾玉凤的屋子时，沈荣来到他们家里。进屋就说，别收拾了，看看这封信吧。他们都坐下了。打开信一看。主要内容是让沈荣给他们回一封信，是春芳写来的，回信要以舅舅的口吻，写他们的户口落下了，如果孩子们在那里，有不服那里水土的现象，就把家搬回来吧。沈荣说：“很明显他们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住不下，也回不来，接到这封信，又回来的可能。我得马上给他们写回信上，明天就又回去。”依着朱德军把家搬回老家去，金凤却说：“那多磕碜哪？真格的了，我沈金凤搬到娘家门口连个住处都找不着？来时住食堂，食堂散伙了，就搬回去了，到老家那边可咋跟乡亲们说呀？大家也都觉得金凤说的有理。正在面面相观之时，沈荣的儿子洪福来了，他进屋呼哧带喘的说：“爹，刚才我在外面跟大伙玩，有人说，东院老马家卖房子哪，说昨天黑龙江省、巴彦县给他们来信了。已经把户口给他们落下了。就差卖房子，要把房子卖了，马上就搬家。”大家都是一惊。沈荣说：“这可是个机会，咱们没房住，就有人卖房子。”他又问儿子：“你听说他们要多少钱了吗？”洪福摇摇头，说：“没有。他们说没人买。”朱德军站起来说：“那还问啥呀？多少钱都买，哪有这么巧的事呀，没房住就有卖房的，这不是机会吗？要不买等他三姨回来不又瞪眼了吗？”“买倒是买”沈荣说；“可你忙啥呀。他要是卖，早晚也得卖，要是不卖，你着急，他也不卖，咱们先别收拾了明天再说。走，回家睡觉去。”
　　第二天，果然卖房子的主人很是心切，他们没用张略钱，只交了一半的定金，就把房子买下了。正好和玉凤的房子，做了邻居。弟弟沈荣当上了队长。为落户的事，弟弟受大姐的熏染，也有些顾虑。但玉凤没有理他，便按照丈夫的话找到了大队董书记，说明了情况，没费劲，就把户口落下了。户主是沈玉凤。孩子们都改姓。随妈妈的姓了。便住进了自己的房子里。和社员们共同享受着，社会主义的生活待遇。这样，大姐的绰号，更带有讽刺性了。虽然玉凤家没有男劳力，但玉凤的二姐给她二百块房钱、到哈尔滨，于双又给她二百块钱，加上她在生产队挣得，去了一年的花销。还剩一百多块钱也给她们拿出来了。这样，玉凤买了一头奶牛，还抓两头小猪羔。娘四个的日子过的很红火。玉凤总算过上了满意的生活。她每天都欢欢喜喜的生活着，她感谢共产党,感谢丈夫的果断安置。　　
　　秋天的早晨，阳光灿烂，大地里一群割谷子的男女社员，在喊着号的追赶着，他们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割倒了的谷子铺上，手里的镰刀飞舞似的在前边开路，哈下去腰，两脚顺序的徘徊着，一阵冲锋，拉开了距离。在最前头的一老一少，兴奋地绷紧着快要爆炸的脸，一步不让的抢夺着地头。
　　刷刷刷，三百多米长的垅头，头也不抬的就要到头了。就见那五十多岁的老书记董纯良同志，俩手掐着腰慢慢的站起来，两眼嬉爱的怒视着，前面那个人称老社员的，十五六岁的大男孩。他喘着粗气，不服气的说：“小东西，你往哪跑，翅膀刚硬就要腾空了？怎么样？你没拉下我吧？嘿…嘿…！他自满的笑了。
　　小老社员，割到地头了，他转过身来，帮老书记割了几米长，他俩都到头了。他看着老书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笑着说：“老书记，累了吧？您还记得吗？三年前的春天，也是在这快地里，那是刨茬子，你看我在最前头，就接过别人的镐，和我齐头并进了。那时我还小不认识您，但我非常好奇您傻，都是看到好吃的上前去抢，谁象您看见活计抢着干哪？所以我就帮你刨几米远。后来我才知道，您是咱们大队的书记。秋后，队长开会回来，说我被选上，县里的劳模了。春节前我去参加县里的劳模大会，有的人逗我说：“李树林，多亏你帮董书记刨茬子，是董书记把你捧到县里去当劳模的。说完大家都‘哈哈哈！’笑起来了，我却非常感谢你，让我见到了那么大的市面。”
　　“唉！今年我老了，”董书记叹了一口气说：“更撵不上你喽。但你却变的，比以前更强了，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你咋样，是否有所进步，县里部署，还要在基层发展有作为的年青人，最好要巩固以前的劳模。所以我要亲自到各个生产队考察一下，找一找有没有突出人才的表现。要有的话，别把人才埋没了。
　　到你们生产队，正赶上男女社员都去割谷子了，我就来到这里，看到大家正在拿垅，看你也在其中，就挨着你拿了两条垅，但又被你赢了。可是如果你要被选上了劳模，那是你自己干出来的，可不是我捧得啊！”
　　在他们说话期间，好多社员都割到头了，这一老一少的对话，他们多数人都听见了。大家哄然大笑。李树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身劳乏都散去了。他捡起一个小石子，向树棵里打去，树棵里两只受惊的小鸟，一同飞起来，翅膀碰到发黄的树叶上，树叶就纷纷的落在了地上。
　　老书记，顺手掠下一把枯干的草，用双手将它搓成几根小绳，给了旁边一位搂树叶的大娘一根说：“大姐，给你。一会把花篓搂满了，用它拢花篓嘴。”大娘接过小草绳，笑了，说：“刚才我还想哪，落叶这么多，这花篓装满了咋办哪，咋没想拿一根小绳呢？大兄弟，你就给我一根小绳，太谢谢你了！”
　　小老社员说：“大娘，你管他叫什么大兄弟呀，他是咱们大队的董书记！”
　　“啊！”大娘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你是董书记？怪不人们都说董书记处处解出人们的难处，没想到你连这大的小事都想到了，真是话不虚传哪！”董书记笑了，说：“大姐，别这么说，这不是举手之劳吗。”
　　他手里还拿着两根小草绳。眼睛却四处留神着，发现割完的古子地里横七竖八的，有好多掉下来的谷穗，他不惜腰酸、腿痛，把它们一穗一穗的精心的捡起来，捋顺的困起来说：“大家一定要记住，这是农民的血汗哪，当年，敌寇践踏我们山河的时候，农民父老、兄弟、姐妹们，饿着肚子，冒着枪林弹雨，把唯一的救命粮，送到前线去，才把恶寇，撵出了中国，人们才得到了安稳的日子过。在太平年代，千万别忘了艰苦岁月呀！
　　沈玉凤从人群里站起来，举起攥紧拳头的右手，大声喊道：“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在场的人们都本能的站起来，举起攥紧拳头的右手，本能的跟着玉凤大声的喊道：“节约光荣！浪费可耻！……”这经久未喊的，振奋人心的口号，象蛟龙出水般的惊奇！人们高兴的鼓起掌来，欢笑着，蹦跳着，在生产组长的带领下，又舞起来银镰。刚一上垅，董书记高兴的向李树林说：“来、来、来，小老社员，你到我这来，咱俩再来一个回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新的战斗又开始了。一阵拼搏，回到了地的另一头。老书记和小老社员还是在最前头，他们俩坐在光滑的大路旁，喘着粗气。董书记看着瘦小的李树林说：“你看过《西游记》吧？”
　　一句话好像触动了李树林的某根神经，他高兴起来，神色飞舞的说：“老书记你问这事干啥？你看我瘦小哇？但是我就是看了西游记，才把孙悟空作为榜样。所以我干啥都不比长得高大的人差。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董书记，我最爱这本书，就为看懂它，我才认真的学了，我继父教我的三字经和百家姓。现在我不但看了《西游记》还看了，《小八义》。
　　董书记笑着说：“喔！书会有这么大的感染力？你这么喜欢看书，咋没念书呢？”
　　李树林立刻蔫了说：“我在一周岁时，我妈就得了锁骨痨病，现在说那是严重的类风湿。生活不能自理，家里还没有钱治，我爹跟别的女人走了，我妈没有办法，只好招夫养子了。把我带到老李家，老李家不是不让我上学，只是家里没人侍奉我妈……。他们爷俩正说着这段故事，干活的人也都到头了。大家都坐在一起，说着哪条垅掉的谷穗多，哪条垅掉的谷穗少，有的还说，下午带围裙，缝个兜，扎在腰上，好往里边装谷穗。大家都在想办法，热火朝天的议论着。怎样让粮食颗粒归仓。
　　董书记却陷入沉思。心里想：知识真的能激发人的力量，李树林就是一个榜样。他要不跟他继父学点字，怎能会看《西游记》哪？不看书怎能有这么大的志向哪？广大农村有多少青年得不到学知识的机会呀？怪不得上级每次开会，都提出扫除文盲的指示。就是得不到基层领导的重视。看来不到下面考察，是得不到触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