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难舍的情

　　玉凤笑着说：“这俩孩子三姨第一次听到你们俩发表言论！别看你们平时不言不语的，原来我们的所作所为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啊。”她看了一眼笑之不尽的陈平说：“看把你爹笑的，还…还…钻到被窝里笑去了呢！你儿子的话说的有劲㗑，那你也得看看是谁给他们创造的条件！有能耐你也给他们创造一个条件。”
　　玉凤深深浅浅的数落了姐夫一顿，然后站在地上笑着说：“不管咋说，咱们家的大事，暂时是完美的停止了风波，但是今天我在食堂做饭，一天也没跟别人说一句话，心里一直琢磨闻嫂到咱家说的那些话。虽然那些话不软不硬的，但我预感到，风波的停止，只能是暂时的，如果我们还在这呆下去，以后会起大风波的。所以今天我当着，姐姐、姐夫。和两个懂事的外甥，做出一个决定，我决定明天我就带着三个孩子回下荒，只有这样，这里才能永远的风平浪静。说句良心话，我非常感谢姐姐的一家，对我们娘四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给于了关怀和照顾。特别是在这次大事的风头浪尖上，我二姐竟然把事情平稳的压下了。这件事做的非常完美，没想到我那总也不贪事的二姐昨天到老郭家去了，所说的话，即解除了婚缘，也消除了矛盾。还使所有的当事人都卸下了负担。真是三全齐美呀！我虽然没念过书，但由于特殊的生活所迫，我在社会活动中，遇到问题。首先就要想，问题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发展的势头？分析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才能合理。慢慢的就产生一种愿意发现问题的习惯，从而形成一种解决问题的想法。今天我特别满意，我的两个大外甥对目前，咱家发生问题的冷静对待。他们俩对我和我姐，对问题的分析与解决，给于了好的评价。说什么，我妈和我三姨，真了不起，不用兵刃，就能压倒三军！这句话就是说，对方的强势。好比千军万马，来势会凶猛的。又谦虚的说：“真值得学习。”他们暗暗地赞扬了我和我姐，我很受感动。我不会说这些文词，但我懂得它是什么意思。所以我特别高兴。这个问题，不起风不着浪的解决了，很是光彩，咱们就该见好就收哇，别整磕碜了。所以今晚我就收拾东西，明天下午你们就送我们去县里车站。
　　二姐说：“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就依着你。但你要愿意在这住，二姐也欢迎，虽然二姐没多大能力，但有多大就使多大呗，好容易把户口落下了。”二姐落下了眼泪。
　　二姐夫说：“章程主意你自己拿。二姐夫也不知前方的路坎坷到哪步上。不过你要回去，二姐夫把你盖房子的钱给你拿回去，那房子在我的院子里，我就留下了。以后志刚娶媳妇，给他们做新房。”说着从上衣兜里拿出二百块钱，递给了玉凤。
　　玉凤接过钱，又扔回去说：“算了吧，这就是给你的，一年多为我们抄心的钱。行吧？”
　　二姐说：“玉凤，让你拿，你就拿得了。过日子长着哪，回去安家立业的，孩子们还要念书，哪不得钱哪？他为你们抄心，那是应该的，等孩子们长大了，他们心里要有他二姨父，再补报吧！快到你那屋去收拾、收拾吧，收拾好啦再睡一觉，明天坐火车省得困。走、志刚、志强，咱们都过去帮你三姨收拾去。……。
　　玉凤一夜没合眼，天刚亮她就去食堂做饭了。副手孙玉慧还没来，她自己象往常一样的把发好的面用大减提好，把费木材架到灶坑里，往锅里添了半锅水等水烧热，掏到大盆子里一些，然后把大链子坐到大锅里，上面铺好了替布子，这边就开始做馒头了。把馒头撞到锅里，就把大抹布放进刚掏进盆子里的热水中，洗净拧干
　　就开始一个一个的檫那些往天用过的盆盆罐罐了。盖帘、小勺、锖刀以及周围的墙壁，甚至门框、和釭沿什么的了，挨排都檫个干干净净。这时孙玉慧来了，她一进屋就说：“啊！三姨。这点活都让你干了吧，这咋说的，昨晚看几集电视连续剧，越看越爱看，十二点才睡觉，今天早晨，一觉睡过箭了，三姨，您快说，让我干啥？玉凤转过脸来，向蒸馒头的锅，一点头。玉慧一瞬间看到玉凤的眼睛流下了眼泪。她掀起了锅盖，热气忽的铺上了她的脸，她闭上眼睛，停了一会，一睁眼睛，情不自禁的喊道：“呀！这锅大馒头，太好了！又白又大，不熬菜也能造饱哇！玉慧赞完把目光转向玉凤，她惊喊道：“啊，三姨，你咋哭了？刚才我以为您的眼睛被烟呛了呢。她跑到玉凤身旁，拽住她的手说：“三姨，你咋了？为什么哭哇？”
　　玉凤拉住她的手、拽她一把，让玉慧坐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拍着她的手说：“孩子呀，因为你和我外甥们同辈，所以咱们一认识，你就管我叫三姨，我也把你当自己的亲外甥女看待了，咱们娘俩，同荣辱，共甜苦，你听到有人赞扬三姨的话，就高兴的来告诉我，一边说，一边跳高的乐。哪怕有人说三姨一个‘不’字，你就和他们无休止的争辩，多暂他们认错了，你才罢休。三姨来这一年多，遇到你这么个好姑娘，我就心满意足了。三姨要走了，到县里坐火车回老家了……。
　　“啊！三姨。你要走了？”玉慧惊讶的站起身来，拽着玉凤的手说：“三姨！什么时候决定走的呀？怎么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我呀？”玉慧哭了，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玉凤看着她用过的所有家具，眼泪不断地往下流。
　　过了一会，玉慧说：“三姨，你为什么走哇，你要走了，咱们这个食堂就冷清了，社员们干完活回家吃饭也没劲。我不让你走，三姨你不走行吗？”
　　玉凤说：“孩子呀，我也不愿意走哇，可是不走不行啊，这些日子小春芳就张略脚脖子痛，她老弟，喂啥也不硬实，一直胎了吧唧的。我对春芳说：“你和你老弟不服这里的水，要长大骨节病了。春芳说：“妈，那咋办哪？我不要大骨节病。”我说：“大骨节病，是治不好的，除非离开这地方。”春芳说：“那咱就搬回去吧。”我说：“孩子呀，不是咱们在老家落不下户，才搬到二姨这来的吗？要是你老舅能给咱们户口落下，咱们就搬回去。”没承想她真地给他老舅写了一封信，向她老舅哭诉了她和她老弟的病，再加上去年冬天，她老舅当上队长了，就回信告诉她，我们的户口落下了。接到信把她乐的直跳高，一宿没睡觉，我只好决定往回搬家了。”
　　玉凤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家具架前面，深情的看着，天天和它们打交道的锅碗瓢盆。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每一件家具，生怕把它们弄坏一点，她默默地向它们告别，情不自禁的端起一个漆盆，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的掉进她端着的漆盆里，哒、哒的声音好似也在悲泣。玉凤把漆盆放回原处，小声说：“我的朋友们！今天下午你们就换新的主人了。这是我沈玉凤来和你们告别的……。
　　她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哭泣，回头一看，玉慧已经泣不成声了。象是失去母亲的女儿。玉凤抚摸着她的头说：“玉慧，别哭了，你不像这些家具，咱们会有相会的时候，等以后下荒的光景好了。我给你来信，你可以到我那去。”
　　“可是现在我就离不开你呀。”玉慧哭着说：“再也没人告诉我怎样做饭、做菜、蒸馒头、做针线了。人们再也吃不到那可口的饭、菜了。”
　　“不。”玉凤说：“你行。三姨不早就把蒸馒头的方法告诉你了吗？多少面发到什么程度，应该放多少减，你不也操作过了吗，不也很成功吗，那有啥呀？不过三姨要求你，我不在这，这个食堂的馒头仍然存在。也就是说，虽然人走了，要把馒头留下。你明白吗？”
　　玉慧满脸是泪水，说不出话来，但诚恳的连连点头。
　　一九六五年的农历二月初九，沈玉凤领着三个孩子，带着心酸和遗憾，离开了她不甘愿离开的郭家屯。坐上了开往县成的班车，告别了二姐家的院落，告别了郭家屯的父老乡亲，以及站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望着她们的二姐，和二姐的一家人。
　　二姐从车窗的玻璃望着妹妹那挂满泪珠的脸，慢慢的变成了在她身边那朝夕苦笑的脸。她想着可怜的妹妹为了在这里生活下去，咽下了多少苦水呀？没盖房子时，屋子小一到雨天，人们走不出去，他就抱着孩子坐在外屋柴火堆上，小春仁睡在西窗边，西南风竟然把雨水浇在孩子的脸上。她只是苦笑一下。晚间炕小挤不下，只得把孩子横在脚底下，有时就被大人踹醒，他就痛心的起来，半宿、半宿的抱着孩子睡觉，这样的困难都没使她灰心，还是如常的劳动着，欢笑着，好像有多大的希望似的。可是今天，今天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又带着满面的泪水，返回那没影的家乡了，啊，玉凤，姐姐对不起你，但愿你们一切平安，忽然，她觉得眼前一黑，天地在转，昏过去了，醒来时，已经坐在自己家的炕上了。
　　开往嫩江的公共汽车，飞快的奔驰着，熟悉的大杨树公社，郭家屯，无情的远去了。再往哪里去寻求，才能找到家呢？何年何月才得相逢呢？家在哪里、家在哪里呀？玉凤的思潮完全被侵在冰一般的冷水里，眼前的世界，没有一草一木属于她的。她多想在车上过上一生啊！可这无情的汽车，偏偏停下了。旅客们因到了预定的目的地，都高兴的四处消散了，只有玉凤又携幼抱小的上了火车。大约两个钟头过后。车上的喇叭又响起来：“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我国北方最大的火车站‘齐齐哈尔’车站。下车的旅客，请您把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好，以免下车后遗留在车上……。”